早晨醒来,费统仍然躺在接待处的**,和以往喝多了酒一样,感到头昏,乏力,精神萎靡不振。同样和以往那样,对酒后的情形回顾一番,意在检讨一下,看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过激的言行和有失尊严与体统的行为。很遗憾,如果醉酒,其后的情行大多失忆,即使回忆起某些片段也是零星的,不连贯的,甚至只是整个事件的一两个节点。
他回忆起昨晚的情形,从被匡野夫送回住处到与重生和紫媛见面,尽管云遮雾罩,犹如梦景一般。但基本线索连贯,脉络清晰。然而,他是怎么从地下回到地面直至入室而眠,就想不起来了。这太可怕了!
费统怀着重重疑虑穿衣下床,洗漱毕,太阳已爬上山头,清晨柔和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橙色的木地板上散下一片金光。他泡了杯茶坐在靠窗的藤椅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翻看他昨晚未完成的书单。这时有服务生进来请他去餐厅吃饭。他放下手中的书单,起身随服务生往外走去。
匡野夫在餐厅一角的包间里等他,桌子上放着两份早点,牛奶、豆浆、花卷、鸡蛋饼和两小碟小菜。两人客气几句,匡野夫问他晚上睡得如何。他心里一征,昨晚的行动他不知道?这有点反常,因为他到这里以后的一切行动,不论地下还是地上,不管海内还是海外,有人陪伴还是“私自”行动,匡野夫都了如指掌。昨晚这么“出格”的行动,他居然一无所知?是他的监控失灵了,还是有意试探他对他的“忠诚”?抑或压根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过做了一个梦而已。
不管哪种情况,此时都不应向他“坦白”为好。于是他装聋卖哑道:“昨晚喝大了,回去没多久就迷糊着了,一觉醒来,太阳都照着屁股了。”
“哦,”匡野夫喝口牛奶,“看你没精打彩的,还以为你熬夜了呢!”
“哪里,”费统不知他是一语双关还是实话实说,应付道,“写个单子还熬什么夜!”
“都写出来了?”
“书单出来了,所需专业人员的单子我仍在考虑,能精则尽量做精,你这儿毕竟人手还是有限的嘛!”
“这点你别考虑那么多,你能用得着的,尽量列出来,我会照单全收,绝不打折扣。”
“好,我尽快把单子拉出来交给你。”
他俩边聊便吃完了早饭,两人走出餐厅,匡野夫说:“要不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吸吸这清新的空气,给你醒醒脑?”
“呵呵,”费统说,“醒醒就醒醒吧。”
两人从接待处后门出来,放眼望去,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随着轻风缓缓地向南飘动。费统深深地吸口气,原本有点昏沉的头脑顿觉一阵清爽。“真爽,”他两手指向天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饱满的哈欠,“真的很爽!”
匡野夫看他惬意的样子,对他说:“人都羡慕我这里的金子,实际上,我这里真正宝贵的,是清新的空气,是明媚的阳光,是清澈的流水,是漫山遍野的苍松翠柏和野草鲜花。你说呢?”
费统竖起大拇指,在他面前晃晃:“有文化!”
“哼,别嘴里说得像蜜一样,心里不知怎么骂我呢!‘土财主’、‘暴发户’、‘为富不仁’什么的,不都经常挂在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的嘴上嘛!”
“你也不能以偏概全,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嘛!就像我,不也得心甘情愿地给你打工,还是个志愿者,不要工钱的。”
“呵呵,和你开玩笑呢!”他俩聊着天,已经迈过小桥,费统突然发现那片草丛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他指指那边,看着匡野夫。匡野夫用手做了个“前去看看”的手势,两人一起向那东西走去。走近一看,是一辆别克轿车。费统的,他太熟悉了。他围着轿车左看看,右看看,车已经被修理一新,在阳光照耀下,发出明晃晃的光。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下意识地摸摸衣袋,不错,车钥匙就在衣袋里。这充分说明,他昨晚开过它,而且安全地开了回来,把车停在了这里。由此可以肯定,昨晚的一切都曾发生过,不是做梦。
“嗯!”匡野夫围着它看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它怎么在这里?”
费统跳下车,看似不经意实则颇有深意地看着匡野夫,企图从他的脸上读出他是真不知道他曾经开着这辆车去过地下,还是明知故问继续考验他的决心和意志?如果是后者,没有什么可怕的,考验就考验呗。如果是前者,有两种情况同时存在,要么他不知道重生换的这颗头,其功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这颗头颅不仅修补了她生理基因的缺陷,而且获得了超常的功能。要么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但不管那种情况,自己在没有得到他许可的情况下能够擅自行动,说明类似行为有可能失控。对于匡野夫,这才是最可怕的。费统这样想着,反问道:“它怎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
“不知道。”匡野夫说,“车修好以后,一直放在车库里,心想你暂时也没有什么用处,就给你保管着。我没有吩咐过任何人把你的车开出来呀!这也不像是小偷干的。小偷干的话,他怎么没有开走,放到这里呢?”
费统瞅一眼他,看来他确实不知道昨晚的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暂时用不着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他敷衍道:“管它谁干的,车在就好,再说我也用不着它了。”
“呵呵,原来想等你用车的时候给你配辆好点儿的。”匡野夫拍拍车顶,“如果你用着可心,现在就把它交给你?”
“不用了,还是由你处置吧!”费统把手伸进衣兜里捏住车钥匙,在匡野夫不注意时掏出来,一扬手丢弃在草丛中。“咱们回去吧,抓紧时间把单子拉出来。”
“好,”匡野夫伸手做个“请”的手势,转身朝接待处走去。
不久,费统向匡野夫提供了一个书单和所需专业人员的名单。匡野夫接过单子,“坐,你先坐!”他边说坐下来,很认真地把单子看了一遍,抬起头见费统还站在那儿,“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费统说,“我是想,那些工具书很好办,跑几个专业书店就可以全部购齐。而要把单子上的那些专业人员选齐了,再聚到你的旗下,恐怕要费些时日,你看这段时间……”
“呵呵,”匡野夫打断他的话,“这你多虑了。”说着他拿起话筒说,“你过来一下!”放下话筒,对费统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凤晓萧了,是吧。你放心,有你缠绵的时候。”他俩说着话,季映恫推门走了进来。打过招呼后,匡野夫把两份单子交给他,“购书的事交给别人去办,你按这个单子上开出的专业,把与之对应的人落实下来,通知他们,明天在中心会议室开会。”
季映恫出去以后,费统惊问道:“这些人员你都有啊?”
“你以为呢!”匡野夫豪迈地回答道。
匡野夫和费统进入智慧生命促进基地的会议室,长条形会议桌四周已经坐满了人,他俩进来,与大家点头致意。他俩按桌牌就座,隆重地把费统介绍给大家。大家注视着这位医疗器械设计制造界的名流,报以热烈的掌声。掌声过后,两人坐下来,匡野夫把在座的专业技术人员一一介绍给他。他对每一个被介绍的人点点头,把他们的名字默默记在心里。介绍完毕,匡野夫对他说:“都是按你的单子选拔出来的,你看有没有遗漏?”费统摇摇头,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战天斗地的豪迈**,仿佛有一股使不完的心智和精力,随时准备奔赴疆场冲锋陷阵,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为之献身。他心里一惊,看了一眼匡野夫,心想,这位热情奔放充满自信的金矿老板,跟什么“土财主”、“暴发户”之流压根就沾不上边。他凑到匡野夫的耳边,轻声问:“这都是你的志愿者?”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匡野夫说。费统摇摇头。匡野夫征求道,“那我们就开会?”费统点点头,匡野夫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的会议只有一项议程,那就是成立一个设计小组,设计一套能够制造智慧微型机器人的设备。为什么要制造这种机器人呢?因为我们需要一种载体,用它来承载和传播经过改良或修复的生物因子。打个比方,它就像一个医生,这些因子就像药物,无数这样的医生携带着这些因子,搭载上若干架‘运输机’,传播到人们需要的地方,进入人体自动寻找基因缺陷,针对其缺陷进行修复,从而达到改良人体的目的。不过这个‘医生’要足够小,小到用我们的肉眼都看不到的程度,要做到这点,采用纳米与量子技术就成为我们的最佳选择。因此我想,这个小组就叫做量子小组,看大家有没有意见?那好,没有意见我就宣布小组的组成人员。”他翻开一个文件夹,宣布小组组成人员,由季映恫任组长,费统任副组长兼总工程师,在座的大家均为小组成员。之后,季映恫宣读了小组的中心任务、设计制造的周期和技术要求等等。费统对具体事宜和近期要做的工作做了安排部署。至此,智慧生命促进基地一个关键性的项目正式启动了。
会后,匡野夫带着费统和季映恫前去量子小组设计室,这是在原铜矿一个采掘班指挥所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的。窑洞似的建筑物分列在巷道两侧,一边是设计室,宽大整洁,摆着两排用隔板隔起来的工作间。工作间摆放着电脑等设计工具。
他们从设计室出来,看了看隔壁的更衣室、茶室什么的,便走进总工室。总工室里,其右边是个大工作台,上面摆放着一个总工程师所需要的一切。左边是一组沙发和茶几,茶几前摆放着几盆君子兰,此刻,粉红色的花朵开得正盛。费统坐到工作台后的皮椅上,前后摇一摇,抬眼望着匡野夫,匡野夫说:“老季的办公室在你的隔壁,有什么事尽管找他,需要我解决的,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
匡野夫把手伸向季映恫,季映恫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到他的手上,他看一眼放在工作台上,用手指往费统跟前推一推,望着他说:“如果没有其它想法,我想可以签这个了?”
费统拿起来瞅一眼,是一份合作协议。他翻看了一下,伸手从笔管里拿出一支笔,唰唰几下签上自己的名子,拿起来递给匡野夫。
匡野夫接过来交给季映恫,握住费统的手使劲摇一摇:“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智慧生命促进基地的一员了。我知道你是个工作狂,干起活来不要命似的。说实话,我不希望你这样,还是劳役结合的好,得空我陪你在中心到处走走看看。想到地面去,随时告诉我一声,我会安排的。”
费统点点头,说声谢谢,把属于他的那份协议文本收起来,拉开抽屉放进去。他向后一仰,把头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看着正前方。他明白,锁进抽屉里的不仅仅是一份协议,对他来说,随着协议锁进去的还有他的历史。人说历史不能假设,而未来就能够把握了吗?他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转头看着匡野夫,匡野夫也正好看着他。两人目光碰在一起,不知这一碰会碰出什么样的火花来呢?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