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万众瞩目里,夏侯子宸缓缓的起身,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径直走到了夏侯子修的面前,淡淡的道:“父皇驾崩前,是你见的他最后一面?”
夏侯子修静静的看着他,“是。”
夏侯子宸点头,“父皇可曾留下别的遗言?”
夏侯子修神色淡然:“没有。他去得很突然,什么话都还来不及说。”
夏侯子宸再次点头,“也就是说,这遗诏,是早就拟好的?”
夏侯子修似笑非笑,“宸王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众人都已明白夏侯子宸的话中之意,他在质疑遗诏的真实性。
夏侯子宸沉声,“我想见见李公公。”
李德海是皇帝极为信任倚重的人,这种时候,他理应在场才对。可他方才目光扫遍全场,都不见李德海踪影。而义王也是父皇最为倚重之人,病危之时,却不在身边,这重重迹象,都十分可疑。
夏侯子修挑眉,“宸王兄这个时候,不是该关心父皇的身后事吗?”
不待夏侯子宸接腔,他已扬声道:“来人。”
御林军统领立马上前:“微臣在。”
夏侯子修凌厉的眸光一扫,“国丧期间,禁丝竹,禁歌舞,禁行乐,百姓守孝三年,以示对先帝的哀悼之情。宸王夏侯子宸,八皇子夏侯子文、义王司徒同留下来处理先帝身后之事,为先帝守灵,凌丞相准备新帝登基事宜,其他人等,各自安排。先帝驾崩,为防居心叵测之人动摇国本,尔等必须严守岗位,保证行宫安全和诸位王爷的人身安全,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御林军应声震天。
夏侯子修拂袖而去,众人跪了一地,山呼万岁,恭送新皇。
很快,寝殿之前就只剩下了夏侯子宸和夏侯子文兄弟俩,还有司徒同。以及周围长枪银甲的御林军。
夏侯子文沉不住气,“太子哥哥,献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同叹气,“八皇子,很明显,咱们被软禁在宫里了。”
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是正常的,大臣们不得进行一些公开活动也是应该的,可没有哪一条律令铭文规定他们必须得留在宫里。名义上是给先帝守灵,实际上,就是打着守灵的旗号,将他们强行留在宫里了。
夏侯子文不解,“献王兄为什么要软禁我们?”
为什么?当然是怕他们趁乱搅局。说得好听是防居心叵测之人动摇国本,实际上防的就是他们。夏侯子宸手里握着大部分的兵权,若有心为难,妨碍夏侯子修登基,不是难事。所以,夏侯子修才派了这么多的御林军看守着他们,就是怕他们出去调兵。如今将人软禁在这里,外面的人即便想杀进来,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夏侯子宸心里清楚,今日之事,恐怕夏侯子修蓄谋酝酿许久。从他装病起,他就在费尽心机的暗中布置这一切。只怕父皇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隐忍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趁着他接先帝回宫的机会之名发难,把他们全都召集到行宫里,然后趁着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先发制人,以守灵的借口将他们强留宫中加以挟制,待夏侯子修登基后,一切已成定居,他们再起兵,可就是造/反了。到时他就大可以打着清剿反贼的借口剿灭他们。可如今御林军已被他控制,在旁虎视眈眈,他们的行为受制,想出行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司徒同着急,“太子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夏侯子宸不答,只一步步的走进皇
帝的寝殿。
夏侯子文和司徒同对视一眼,皆跟在他身后。
寝殿里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皆垂着头,神色哀伤,默默垂泪。
这些宫人都是昔日侍奉皇帝的,如今皇帝驾崩,等待他们的,将是未知的命运。依照夏侯子修的性子,所有服服侍过先帝的人,只怕都没有好下场。
夏侯子宸挥手,遣退宫人,伫立在龙床前。
隔着薄薄的纱幔,只能看到皇帝穿着寿衣,静静的躺在龙**。
昔日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如今不过一安静的躯体,让人不禁感慨生命的无常。
可他不相信,父皇就这么去了。
夏侯子文早已按捺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哭出声来,“父皇。”
事到如今,夏侯子文即使再迟钝,也明白了他们的处境现在很不利。献王兄登基,太子哥哥的努力就付诸东流了。可他想不通,父皇怎会传位于献王兄?
司徒同也跟着跪在地上,抹着眼泪。
只有夏侯子宸,静静的站在那儿,哀恸的眸光隐忍的藏起。
事到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更重要的,他怀疑那份遗诏的真实性。
良久,他吐出一口气,淡淡道:“都起来吧,父皇已经去了。再伤心也无事无补,如今我们还有大事要做,只有把父皇的死因弄清,才能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放心。”
夏侯子文惊疑,“太子哥哥怀疑父皇的死……?”他心里一跳,想起今日种种不寻常,忽然觉得父皇的死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难道,献王兄也学了废恽王?做出了那弑父的谋逆大罪?
其实司徒同也早就怀疑,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不可能!”夏侯子文马上否决,“献王兄不是那种人。”若说废恽王丧心病狂,但献王兄那么温润如玉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他肯定下不了手。但让他最困惑的是,父皇怎会把皇位传给献王兄?这是他打死也想不通的事。所以,迟钝如夏侯子文,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怀疑那份遗诏的真实性了。
夏侯子宸看向司徒同,淡淡道,“丞相手里怎会有那份遗诏?”
司徒同苦笑,“这恐怕是献王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他们早就控制住了宫里,知道微臣是殿下的人,时刻提防着微臣,若是让微臣知道了圣旨的内容,微臣定会起怀疑,不会宣读。所以他们安排了凌启山。陛下病危的时候,微臣也不在身边,只是得了宫中传信后才急急赶来,却见几位大臣正在殿外候着,说是皇上宣见献王,让我等在外面等着……”
夏侯子宸皱眉,“父皇宣见献王兄?”
父皇若知自己不久于人世,应该宣见的是他吧?怎会是献王兄?
司徒同继续道:“我们在外面等了很久,才见献王一脸哀容的出来,说是皇上驾崩了。我们进得殿去,见先帝已然闭目。先帝身边的一个公公捧出圣旨,说先帝有遗诏。献王这才让宫人敲响丧钟……”
夏侯子宸凝神,“也就是说,父皇驾崩的时候,只有献王一人在旁?”
司徒同垂眸,“是。”
夏侯子宸道:“遗诏是由父皇身边的哪位公公捧出来的?”
司徒同顿了顿的,道:“是王公公。”
夏侯子文讶然,“王公公?李德海呢?”他跟在皇帝身边三十年,圣旨这类事情都是由他经手的,遗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会不在他手里?
夏侯子宸冷笑,“八弟,难道你没发现
,今儿这么多人,唯独不见了李德海吗?”
夏侯子文恍然,“是啊,今儿这场合,李德海怎能不在?”
司徒同道:“微臣也觉奇怪,自微臣进宫在殿外候着这么长的时间,微臣自始至终都未曾见过李公公。平日里先帝召见微臣,都是李公公在旁候着的,但这次不知何故,始终不曾见他身影。”
夏侯子宸冷笑道:“父皇驾崩,李德海失踪,献王兄继位,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中间有蹊跷吗?”
夏侯子文仍然不肯相信:“献王兄不是那种人!”
他没有证据,只能凭直觉,一口咬定夏侯子修的为人。
司徒同叹口气,道:“八皇子,我问你,圣旨上太子殿下贬降的理由是什么?”
夏侯子文不假思索道:“守关不力。”
司徒同道:“如果先帝真对殿下不满,那为何,不随同先前褒奖朝华郡主的圣旨一同下?更何况,就算是太子殿下先前丢了飞雁关,但最后,不也是他借了西楚的兵,杀回洛水城,平定了藩王叛乱,夺回了皇宫吗?功过相抵,又何至于降贬?虽然是在为献王登基扫清障碍,但从侧面却反映出来,这份圣旨大有问题。”
夏侯子文愣住了。
司徒同又道:“再者,八皇子,难道你不觉得献王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可疑吗?之前一直称病不出,如今你看他的样子,哪有大病初愈的样子?洛水城沦陷,先帝身陷囹圄,作为皇子,他非但没有站出来挑起保家卫国的重担,反而以重病为由,跟先帝一起来了行宫。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为什么先帝在京城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行宫不过两个月,却突然病危?而他驾崩的时候,身边只有献王一人?”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献王兄安排谋划的?父皇的死,也跟他有关系?”夏侯子文激泠泠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摇头道:“不,不可能。”
“献王兄或许性格有些阴郁,但他绝对不会对父皇下手!”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夏侯子修会弑父。更何况那圣旨可是有父皇玉玺的。那玉玺向来是李德海保存,他不相信连李德海都被献王兄收买。
“也许那圣旨是真的,毕竟父皇的心思,谁也摸不透。之前他不是也让献王兄暂代过太子之位吗?”他不解道。
司徒同叹口气:“八皇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时候先帝让献王暂代太子位,是在保护宸王殿下啊。”
夏侯子文彻底明白了,“如此说来,献王兄他真的是,真的是……”尽管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有废恽王的前车之鉴,又加上这种种迹象表明……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夏侯子宸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得在献王登基前找到李德海。只有他才能证实遗诏的真实性,以及父皇的死因。”顿了顿,他道:“我们最好祈祷他还活着。”只有他活着,他们才有可能找到他,才有可能解开这个谜团。
夏侯子文有些泄气,“可我们现在被软禁在这里,该怎么去找李德海啊?”
尽管他们怀疑夏侯子修,可手里没有证据,而且夏侯子修手里握有遗诏,到时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而且,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上位。如今他们又被软禁在这里,无法和外界通气,他们又能如何?
夏侯子宸缓缓的道:“有一个人,他可以去帮我们找李德海。”
夏侯子文和司徒同异口同声:“谁?”
夏侯子宸摊开手,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进来,落在了他的掌心。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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