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鸿运早已在楼下恭候多时。

这一日天色朗晴，阳光很是亮眼，几十米开外就有一片庇荫的绿地，午后闲暇时分，不少人在树荫下休息。只有他一个站在大太阳底，盯着楼门望眼欲穿。

漫长的等待过后，乔冰珊终于出现了，他快步迎上去，脸上却装出一副闲散的神情，举手招呼道：“乔医生好啊。”

“于老师好。”

于鸿运看清她的装束，不禁露出惊讶之色，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你的风格跟平时很不一样嘛。外衣特别好看，很适合你。”

乔冰珊眨了眨眼，如实说道：“是春野的衣服。”

于鸿运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难怪看着眼熟，前几天她还穿着在操场上领跑呢。看来你们两个最近相处得不错嘛。”

乔冰珊点点头：“总归比以前好些了。”

“那我就放心了。”

看到于鸿运的笑容，她的心头微微一颤，这才隐约察觉，自己和侄女关系能够转暖，这位年轻的老师功不可没，正是他建议春野去瑞德实习，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想到此处，她心头对于约会的抵触和担忧便消退了，她定睛打量对方，今天于鸿运打扮得很精神，短发梳得服服帖帖，眼镜擦得透亮，前几次见面都在工作场合，她没有功夫仔细观察，今天才察觉他面相和善，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学生气，虽然算不上帅，但叫人看着顺眼。

她对异性的排斥与反感，在这人身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鸿运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随口问道：“昨天的手术很辛苦吧。”

她不由得露出诧色：“你怎么知道？”

“我上午去了趟医院，发现你没在，值班护士跟我说的。对了，我还去看了布丁，它还在ICU里休养，目前生命特征都稳定。”

乔冰珊松了口气：“布丁主人在医院吗？”

“没有，护士说那家人一直都没露面，只是打电话来问了问情况。”

“喔……”

见她面色凝重，于鸿运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她摇头说：“没事，等过了危险期再通知他们。”

于鸿运点点头：“要不是我昨天也加班，就来帮你了。”

她面露诧色：“当老师的也要加班？”

“我是新人，第一次当代理班主任，还是挺没底的。这周各科小考，成绩汇总出来，下周要召开家长会，我给每个学生写评语，不知不觉就写到很晚。”

“原来如此……”乔冰珊突然愣住，“开家长会？”

“是啊。”

“春野的家长也要参加么？”

“当然了，”于鸿运点头，“春野的家长不就是你嘛。”

“我从来没参加过家长会……需要提前准备么？”

“不用慌，没那么复杂，又不是考试。你只要坐进教室，听听各科老师的发言就行了。”

“……好。”

两人绕着小区花园走了一会儿，午后时分，间或有行人经过，有打打闹闹的情侣，有带孩子的年轻夫妻，也有悠闲的老人。一个男孩手里的皮球落在乔冰珊脚下，撞了她的脚尖，又拐弯往于鸿运的方向滚去。后者弯下腰，拾起皮球递给男孩。

男孩的母亲匆忙赶到，拍着他的肩膀说：“快感谢叔叔阿姨。”

母亲把男孩领走，乔冰珊的目光不由得飘向身边的于鸿运。

于鸿运正看着她傻笑，刚才两人显然是被当成一对了。

她和于鸿运的确应该是一对，前一周的电话里，她才接受对方的表白。但究竟如何开启一段亲密关系，她根本毫无头绪。

她索性问道：“于老师，我应该怎么做？”

于鸿运被她问蒙了：“做什么？”

“谈恋爱，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谈，你懂得多，不妨教教我。”

于鸿运盯着她，渐渐张大嘴巴。

乔冰珊被他盯得发毛：“我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于鸿运先是摇头，而后竟拿下眼镜，用手背偷抹眼角，“就是……我有点感动。”

乔冰珊：“……”

于鸿运把眼镜带回去，郑重其事地说：“谈恋爱又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顺其自然就好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答得笃定，“我就怕你有压力，我们说好了只是试试，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

乔冰珊点点头。

于鸿运眨了眨眼：“不过有一件事……我很想试试看。”

“你说。”

“我能牵你的手么？”

乔冰珊愣了一下，她当然记得，前些天在视频电话里，自己隔着屏幕触碰过对方的手。

她点点头，做出握手的姿势，谨慎地伸出右臂。

于鸿运却露出十足惊讶的神色：“天哪，你的手指受伤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不是受伤，只是勒出来的痕迹。”

“在哪里勒得这么深？”

“医用手套，还有缝针用的线头。”

“天哪……”于鸿运喃喃感慨着，口吻多少有些夸张，弯腰小心翼翼地捧起受伤的手，手指轻轻在红痕上触碰：“疼么？”

“不疼。”乔冰珊想了想，又改口道，“有一点疼，不过习惯了。”

于鸿运的手很温热，但比起她最习惯的动物毛皮，还是凉了一些，虽然动作轻柔，但手指尖有着男人独特的粗糙感。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抗拒，她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脸，脸上怜惜与感动并存的神情忽地令她心弦颤动。

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很强大，但只有面前的人看见她的伤口。

她素来不懂得绕弯，只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想：“真奇怪，为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

于鸿运愣住，随即露出笑容：“这是夸我吗？”没等乔冰珊回答，他就抢着说，“我就当是夸奖了！”

他的嘴角洋溢着笑容，像是朗澈夜空中的一轮弯月，照得乔冰珊心中暖暖的。她想，原来和喜欢的人牵手，竟是这样一番感受。

她的动作还是很僵硬，但脸色已经没有那么僵了，嘴角甚至挂起一丝笑意，很浅很淡，像是月亮在水潭里模模糊糊的倒影。

半晌过后，于鸿运松开她，转而把手插进口袋，目光望向远处：“今天天气不错啊，想出去转转么？”

“可以啊。”她情不自禁地点头。

“想去哪儿？”

“都行，不过人别太多……”

于鸿运笑了：“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想了个好地方，”他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门票，“动物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