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见过外祖母!”
“若非外祖母出手,此一遭怕是难以闯出天庭了。”
自天庭缩回来的手掌翻转,沉香与刘彦昌落在了地面。
二话不说,便以大礼见那淡然而坐,却又隐见激动的女子。
自己身上有四分之一的血脉,来源于此。
论血脉亲缘,除父母之外,再无其二。
何况此一番救命恩德是切实的。
“孩子,赶紧起来!”
“与我又何必如此!”
温柔抬手,便将沉香服了起来。
同样以大礼而见岳母的刘彦昌,在一旁默然,着实有些尴尬。
在外婆面前,纵然有心,也不太好过于直接的给父亲求情,只能眼巴巴看着。
看在外孙面子上,淡然抬手,刘彦昌算是直起了身子。
要不是外孙,即便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得无言沉默一番。
倒也不至于太长时光,反正寻常的时光岁月,也不值得放在眼里。
呆一呆,愣一愣,百八十年已然过去。
刘彦昌实在是没那个读取眼前这位岳母的心思,要不然非得蹦起来不可。
呆愣间,百八十年已然过去。
先不说这么浪费时间,是不是真的合适。
毕竟在近乎恒久的生命面前,百八十年着实算不得什么。
可您考虑我了吗?
与其他常态相比,此生经历倒是精彩许多。
与仙女结缘,更是登上了三界之首的巍峨天庭。
然经历了这么多,生命界限却始终没有被超越。
八百十年,几乎是这未曾超越的生命界限,所能达到的极限。
此外以实际来说,未必还有八百十年。
论年岁,毕竟儿子也这么大了,怎么着也该是过了而立,直奔不惑了。
再来八百十年,就算是以八十计算,那也是妥妥的一百二了。
就算能有那个极致幸运,能到了这一百二的年岁。
想必也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能有一口气,实在该言幸运至极。
可已然是这个德行了,还能有什么作为可言。
因儿子缘故,算是救了父亲的两条性命。
对刘彦昌,实在有些不太想搭理。
哪怕老话言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可在瑶姬眼中,这个女婿,实在谈不上欢喜二字。
事情到了如今这般局面,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在刘彦昌一人之身,自然是不客观的。
可此事他做为直接关系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以往碍着女儿的关系,自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如今碍着外孙的关系,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做什么。
但稍微难为一下,撒撒气,应该算不得什么吧。
因沉香的缘故,不再暗中为难,却也懒得搭理。
满是喜爱的目光,紧盯着沉香。
虽说沉香如今十六七岁了,但在瑶姬眼里,他就是个孩子。
真要以年龄算计,十六七岁在瑶姬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外婆,孙儿有一事相求!”
求之一字,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出口的。
哪怕眼前是血脉至亲。
然经历了几番闹腾,沉香已然明白何为现实。
哪怕心气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用之一切可用,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不必说,我也明白你什么意思。”
“求之一字,实在不必。”
“她是你的母亲,首先是我们的女儿。”
“看她如今困境,不得自由,做父母的,又怎能言之安心?”
听瑶姬此言,沉香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为瑶姬抬手示意阻止。
“你肯定要说,既是如此,当初为何眼看着她被压在华山下?”
“说句实在话,当初这事儿要是旁人操办的,就是真将天地闹腾的翻覆,也绝不可能将我女儿就这么压在山中。”
一丝凌厉吹拂,令沉香忍不住刹那汗毛倒竖。
能伸手入天庭,将自己与父亲救出来,自是一番能耐。
但那时候的感受,跟如今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是因为他吗?”
沉香明白了瑶姬的为难所在。
“我倒是听母亲言说过杨家历史,这也是我所不能理解的。”
“当年他也曾奋力反抗天庭,为何如今变得如此?”
“是因为那唯二之下,众生之上,着实可言至高无上的权柄吗?”
沉香实在想不明白,不能理解。
这权柄二字,真就这么厉害?
连一个人的根本,都快要被彻底改变了。
之所以说是快要被,无外乎惦记的还是初几次的手下留情。
“说来,这还真是世事轮回之奇妙。”
“我那个哥哥,曾经也无比疼爱于我。”
“这也是当初一介柔弱女流,却手持利刃,不计生死于万军杀戮中的缘故。”
“便是过了无数岁月,即便到了此刻,那些疼爱记忆,依旧深刻意念当中。”
“可为了那无上的权柄威严,该杀的时候,照样不留丝毫情面。”
“若不是卫兄,殒命的不仅是我,恐怕整个杨门都难逃无情网罗。”
“这一切的起源根本,都来自于那亘古不变,治理天地的天条。”
“我不得不承认,天条的形成,的确对那已然历经了前所未有的杀劫,动乱的天地,起到了不可代替的稳定作用。”
“然到了眼下时刻,往昔的不可代替,已然成为了腐朽。”
“玉帝或许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舍的,自然还是那至高无上的权柄。”
“这也是我宁可怀念往昔疼爱,也不愿意再入天庭一步的元素之一。”
时光的无情岁月下,有太多的东西,难以抵挡。
哪怕是仇恨二字。
因往昔玉帝对一家的无情杀绝,恨意笼罩瑶姬心头。
时光无情过后,这般恨意,倒也没什么明显可言。
说到底,杨门经历了凶险,最终也并未真正失去什么。
若是丈夫,儿女真的出了问题,以瑶姬的性子,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也必然讨还一个该有结局。
之所以未曾踏步天庭,根本因素还在于太过了解玉帝。
即便真有几分兄妹情谊又如何?
根本性的东西不曾改变,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天条可言天庭根本,此若不改,玉帝实在难言变之一字。
“既是腐朽,便该割除,连这么点儿事儿都不明白,还谈什么三界主宰,无上至尊。”
沉香哼道。
若将天庭当做一个受伤垂危之人,危险根源便在于伤口之腐烂。
便是疼痛难以避免,也该咬着牙把腐烂清除。读书祠
否则一旦使得腐烂蔓延,这个人就彻底甭想要了。
“道理自然是这么个道理。”
“可真要动起来,却不是这么简单。”
“即便是挖溃烂腐朽,一块两块还可以,自有这个狠心。”
“可若是这溃烂,已然过了大半儿,一旦动了,最少半个身子不留存。”
“若换做是你,可有这样的狠心与决断?”
沉香一时间沉默了。
他很想大声说一句能,但理智告诉沉香,真要面临这样的结果,自己未必有这个勇气。
“您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
连自己都得不出答案,沉香几分复杂的看着瑶姬。
“是否知难而退,那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所让你清楚的,不过是真实二字。”
“你若真有心为天地,割除这块儿腐朽,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下刀,方能在最大程度上言及保全二字。”
“毕竟除腐朽的根本,还是为了活命。”
“若仅是单纯除腐朽,而枉顾了性命,是否本末倒置?”
腐朽在身,除之是为了保命。
若是为了除腐朽而结束了生命,这腐朽除之又有什么意义。
“这话,你可能想不明白。”
“但有一句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或许在玉帝心里,天庭是他这个三界主宰,唯我独尊之地。”
“但天庭更是三界的天庭,万灵的天庭。”
留下沉思中的沉香,瑶姬去准备一些吃食。
这么多年,第一次面见杨门第三代,怎能不已宴席庆祝一番。
虽说人家姓刘,可谁敢说一句,他不是杨家第三代。
“爹,我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无言默然许久,沉香看向了仿若木头人一般的刘彦昌。
“有什么难以明白的,这话无非两个意思而已。”
“其一,你一番救母心思孝顺,任谁也不能言说半分。”
“但你所针对的目标,不能是整个天庭,仅是天条。”
“在玉帝心中,天庭是个施展神威,三界主宰权柄之地。”
“可三界万灵,需要这个天庭。”
“天庭若出事儿,亿万生灵亦要遭受浩劫。”
听得父亲一番讲解,沉香内心清明。
他本来想说,亿万生灵遭受浩劫又如何,他不在乎。
可是能真的不在乎吗?
无数的性命消散,都能不在乎。
又有什么资格,言及爱家之心。
“其二便是若言救母,不可仅凭一番匹夫之勇。”
“即便你个人勇武,真有达到让整个天庭都无力的地步。”
“到时候,你所面临的,恐怕将是亿万生灵的敌对。”
沉香懂了,其实说了这么多,若言四个字概括,无非持守本心。
“你倒是真有几分学问。”
一句淡然言语传扬,让刘彦昌内心满是喜悦。
只要这位岳母,不对自己那般的冷淡,就自有言之好事的份儿。
“还有一句忘了跟你说。”
“你那个二舅舅,当初之所以入天庭,也是因天庭,非玉帝一人一家之天庭。”
“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缘故,想些什么。”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儿子,又怎能不顾念。
“主人,您没事儿吧?”
哮天犬有些小心看着杨戬。
以他对杨戬的忠心,敢如此对待杨戬,必然拼命不可。
哪怕修为差距不敌,也非得撕咬一口不可。
可这位,哮天犬实在没什么办法。
此倒也不是哮天犬此刻忧虑,他此刻忧虑的,乃是杨戬的状态。
旁人倒也罢了,连生而养之的母亲,都未曾理解。
于杨戬内心而言,能否承受,实在是存在疑问的。
“能有什么事儿?”
“虽说长这么大,还挨了收拾。”
“可谁又没有挨过父母的收拾。”
看似豁达的笑容,实则还是有一丝难言心酸。
在父母面前,本该没什么不可言。
可有些事儿,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为难与委屈,自莫不过如此。
“我现在担心的,还是沉香那小子。”
“有我娘这般插手,他是否还能无穷斗志。”
“没有历经绝境,又怎能言及斗志。”
“没有斗志,又怎能言及危险绝地中的一丝生机。”
杨戬有些悠悠叹了一口气。
两口子十六年,未曾切实见得外孙一面,这里边自然也是有说道的。
他们自己的意愿,自然是一方面的因素。
再有恐怕就是杨戬暗中的搅扰。
自得知妹妹配了凡人,生下男儿后,除了拼命外,一些模糊状态的盘算,已然开始。
“主人,其实您也不必过于忧心。”
“沉香能经受住磨砺,最终成功救母,自然是喜事儿。”
“最终无奈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您在,有大爷在,我看他们还真敢为难三姑娘不成?”
哮天犬尽可能劝慰杨戬。
也不是蒙着眼睛说胡话的劝,自有一定道理可言。
“若实在没办法了,不是还有先生吗?”
哮天犬就不相信,以先生之能,在天庭手里护不住三小姐。
“我师父,自然是我师父。”
“可现在又不是不懂事儿的三五年龄,一切都有家长可依靠。”
“何况此事说来牵扯实在甚为广大,尽可能缩小圈子解决,自该缩小圈子。”
杨戬曾经想过,也曾问过,自己是否有这样的能力,除掉天庭腐朽,缔造新的,造福三界的秩序。
思来想去,结果也只有一个。
虽说有能力完成这样的事情,所不能控制的,将是代价二字。
战场上面对敌人,可是不眨眼眸,无情以处之。
这么大的牵扯,又怎能丝毫不为之动容。
“反正我相信主人!”
哮天犬实在无能跟杨戬再多宽慰之言,却是不知,如此一句朴实言语,正是杨戬最需要的。
不被理解便不被理解吧。
有人支撑,有人愿意懂,便足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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