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那确实是……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人生来就是要面对无数次的分离别苦。你师父也不是不想要你,她只是要去其他地方,迫不得已罢了。”
冯宽停下筷子,认真替她分析道,“她走之前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说不定,那什么圣姑,人也是非常不错的呢!”
“可是……圣姑来我们观拢共也没多久,除了观主他们,都没什么人见过她。万一她是个狠心的老巫婆……那我岂不是……”
小道姑说着说着,又快要哭出来,冯宽连忙劝道:
“小妹妹,别这么悲观撒!人家叫圣姑,又是你们观主亲自接待的,肯定不会是什么下三流之类的人。十有八九,她还是那种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现在想来,你师父让你过去,搞不好啊,反而是给你的一场大机遇!嘿嘿,到时你成了圣姑的亲传弟子,当了圣女之类的,从此扶摇而上,飞黄腾达,可别把哥哥我给忘了哦!”
小南不禁莞尔,小道姑当即破涕为笑。
冯宽三下五除二吃完,小道姑收了碗筷,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小南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冯公子,你真的很厉害!”
“耍嘴皮子哄哄小孩而已,过奖过奖。”
夜晚,跟随赵烟萝一行人回来的,还有两个身穿玄色道服、一老一小的的观中居士。行将至静心阁门口,赵烟萝恭敬礼道:
“这么晚还要请圣姑过来,替我们这些俗人讲经论道,实在是过意不去,请!”
“这是哪里话,一直听我这老婆子絮絮叨叨,殿下和两位郡主还不嫌弃,已经是我天大的福气了!”
回完话,圣姑也不推辞,当即跨过门槛进门。
冯宽心道之前还在跟小南她们讨论这圣姑来着,竟然马上便遇到了真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又觉得赵烟萝对圣姑这么客气,想必她是真有本事的人,自己安慰小道姑的那些话,总算也没太离谱。
杨应彩这一整天都是晕晕乎乎的,回来之后,看到冯宽依旧端正如松地站在门侧,总算又有了精神。
趁着她们说话,她便悄悄靠了过去:
“冯大哥,你吃过饭没,应该不会又饿了一整天吧?”
“托你的福,那小道姑中间来了两次,送来的饭菜也还算可口!”
冯宽没敢动,只低声回了一句。
“嘻嘻,那就好!”
“绫儿,还不快进来!”
就在这时,静心阁内传来圣姑的提醒声音。杨应彩朝那边看去,正好看到那位蒙着面纱的年轻居士。
见她整个人停在门口,似乎在往自己这边看,听到圣姑的声音后,马上又转头进门,杨应彩当时就觉得古怪。
“这人……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呢?”
正当她发愣时,杨应紫恰如其分过来提醒警示。
杨应彩耸了耸肩,虽然她不在乎姐姐的想法,可同样觉得人多,不好跟冯宽太过亲近,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也跟着一起进门去了。
人群散去,李小软过来提议道:
“冯小子,你在这里守了一整天,估计也累了吧。不如你先回去休息,下半夜换我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你还是通人性的嘛!”
冯宽伸了个长长懒腰,把长矛往墙上一靠,说着便要往外去,急得李小软喊道:
“哎哎哎,你是不是累傻了,往那边跑什么?你的屋子在里面呢!”
“我去拉屎不行吗?”
冯宽的声音很大,李小软又羞又恨,一脚把那长矛踢倒在地。
静心阁中,有处宽敞的幽静雅厅。
厅内,圣姑和赵烟萝坐在上首,杨应紫两姐妹陪坐左右,那位蒙面的神秘年轻居士,站在圣姑身后一动不动。
简单问礼完毕,赵烟萝接着之前的话问道:“圣姑,白天听观主说道之无形,那……到底要如何,才能追求真正的道义呢?”
“道之无形,行之有道。道无形位,不拘天地,穿行万物,不与万物争,故谓之无形。若想求得道义,只需以道为齐,为人治事即可。”
“哦……还有……”
她们三人孜孜不倦地对话讨论,杨应彩却毫无兴趣。
百无聊赖之下,回想起方才门口的画面,马上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圣姑身后的神秘居士身上。
不看还好,越看,杨应彩越觉得好奇。
中途休息喝茶,借着给她们上茶的机会,杨应彩绕到圣姑身后,递过一杯茶给她,笑道:
“这位姐姐,不知怎么称呼?”
“她叫红绫,是我徒儿。平常是个闷葫芦,又极其怕生,让你们见笑了!”
圣姑解释完,又摇头叹道:
“绫儿,还不快谢谢郡主。像你这样一直下去,可怎么了得哦!”
沈红绫接过茶,极其平淡地说了声“谢”,也不喝,等杨应彩走开,马上又把茶杯放下了。
杨应彩也不生气,反而兴趣更浓。
她忽然特别好奇,那张黑色面纱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这位姐姐,倒是比圣姑有趣多了!”
到了三更时分,赵烟萝也渐渐觉得疲乏,圣姑两人告退出来,她亲送至大门处,见天黑路滑,又派小南掌灯引送过去。
出来时,发现看守护卫的人换成了李小软,沈红绫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
“那人,应该不可能是他吧!可是……”
回去的路上,沈红绫脚步放得很慢,好在小南也不大识路,想快也快不起来。
三人摸索着走了一阵,最后顺利到了“清竹轩”,小南终于松了口气:
“圣姑,抱歉,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圣姑淡淡笑道:“替我谢过公主殿下,回去的路,你还记得吗?”
小南回头一看,只见竹影绰绰、迷雾重重,一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一直清冷沉默的沈红绫,这会难得开了口:
“我送你回去吧。”
圣姑轻叹一声,摆了摆手道:“别在外面逗留太久,早些回来!”
沈红绫点点头,目送她进了清竹轩,转身又往回走,小南紧紧跟着,一脸羞涩道:
“姐姐,又要麻烦你走个来回,这灯笼……要不给你拿着吧?”
“不用。”
“哦……”
不知为何,尽管就相处这一会,小南却感觉,对方像是自己家的长辈一样,比面对赵烟萝时的压力还要大很多。
走了一会,眼看着快要到静心阁了,沈红绫没法继续端着清冷孤高的姿态,忍不住开口问:
“之前守在你们门口的那个护卫,看着好像……是个男的?”
听到问话,小南小心翼翼回道:
“姐姐没看错。冯公子他……是陛下亲派过来,专门护卫殿下和两位郡主的。”
沈红绫忽然停住脚步,失声念道:
“冯公子……”
之前见她黑纱蒙面,又清冷淡漠的,加上那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小南本就感觉有些害怕。
对方忽然停下,自己差点直接撞上去,勉强稳住身形后,她更是心慌气喘不止。
生生捱了好一会,小南方才鼓起勇气提醒道:
“姐姐,我们……是不是快到了啊?”
“走吧。”
沈红绫回过神来,语气变得柔和不少,“那位冯公子……具体叫什么,你知道吗?”
“我才服侍公主不久,昨天才过来这边……也是刚刚才认识冯公子。
至于他叫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冯公子肯定是大好人!”
小南莫名其妙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前的惶恐担心竟烟消云散,整个人顿时舒畅许多。沈红绫沉默一会,接着又问:
“我们最后出来的时候,怎么又换了护卫?”
“姐姐你真笨,冯公子又不是真正的神仙,他也是人啊,当然也是需要休息的!
他今晚好像轮值守下半夜,这会儿,估计睡得正香呢!”
重新放松下来,小南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大通,刚说完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见沈红绫又停住脚步,她赶紧解释“”
“姐姐对不起,我……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你笨,是我笨……”
“谢谢!”
沈红绫轻轻柔柔地回了一句,那语气,像是一个得了好消息的大姐姐一般。黑色面纱下面,她的嘴角更是弯成了一道新月。
青石山的种种画面浮上心头,静心阁似乎变成了凤来客栈一样。
沈红绫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小南有些不知所以,却也有些莫名的欢喜,忙提着灯笼追赶上去。
“大懒虫,我都还没睡,你也不许睡!”
“大懒虫,起床啦!快点快点起床啦!”
在外面浑浑噩噩干耗了一整天,回到静心阁又被迫听圣姑“加课”。好不容易沐浴完毕,杨应彩本以为自己能很快睡着,却在软榻上翻来覆去的,完全静不下心来。
反正睡不着,杨应彩索性起身,一个人偷偷摸到冯宽的小木屋外面,从地上捡了根竹条,一边敲打窗子,一边碎碎念个不停。
冯宽抱着枕头,悲愤又无奈地回道:
“我滴妈呀~老天爷啊,上帝啊,三清祖师爷啊,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就一会也好啊!”
“睡你妹!我在外面等你老半天了,还不快起来陪我说话!”
得到冯宽的回应之后,杨应彩愈发兴奋起来:
“起床~起床~起床~叮当!!”
裹好被子,冯宽一把拉开窗户,狠狠瞪了她一眼:
“谁家的仙女小妹妹,大晚上的这么不听话!小心我跟她爹娘告状去!”
“嘻嘻,冯大哥你去呀,记得一定要带上我,不去是小狗!”
冯宽望了她一会,当即“抱头痛哭”:
“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到京城来,不到京城来我就不会被人骗,也就不会蹲牢房。
不蹲牢房就不会饿肚子,不饿肚子就不会骗小明同学给我买吃买喝,不骗小明同学给我买吃买喝,就不会被秦王殿下拐去了公主府……”
李小软隔着墙,怕被发现自己在偷听他们说话,一开始还算克制,故意走远一点。
后来心里痒痒得难受,忍不住又蹑手蹑脚地回来,听到冯宽这一通快板式的“即兴表演”,一时震惊莫名……
“哎哎哎,行了行了,我错了,冯大哥别念了,是我错了好吧!”
杨应彩一开始还兴致盎然,后来也不禁麻木呆滞,赶紧打断他。
“冯大哥你……之前有那么惨么?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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