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清肝明目,健胃润肠。]
光阴流转忽已晚,颜色凋残不如昨,转眼就入了冬。
在美国的生活十分忙碌,徐晨安辗转于病房和实验室,常常连坐下来喝几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有时候他站在窗前,俯瞰着凌晨时分的洛杉矶,就觉得心脏的位置空缺了一块,不疼,但总觉得空唠唠的,仿佛有风在呼呼地吹着。
至于家里那个小没良心的……欢天喜地地送他上了飞机,从此以后连电话都很少打过来,偶有交流也是匆匆挂断,一副很忙的样子。
哼,能有他忙吗?他还记得算着时差抽空发个微信给她呢。
现在没人管着她了,小丫头估计早就玩到放飞自我,想不起来大洋彼岸还有他这号人了吧。
这不,昨天给她发的微信,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了,那个小没良心的还没回复他呢,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加班到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的同事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有同事招呼着徐晨安一起回去,他笑着摇摇头,说自己还要再收个尾,让他们先走。
等他终于关上了电脑,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徐晨安将数据都保存好,关灯,锁门。为了节省时间,他租住的公寓跟研究中心就只隔了一条街,步行就可以到达。
傍晚时分落了雪,如今积雪已经有鞋面那么高了,冷风从衣领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得徐晨安不由加快了些脚步。
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一团黑影猛地朝他扑了过来,徐晨安下意识地侧开身子躲闪,却还是被人揪住了袖口。
“徐晨安!”是女孩子的声音,嗓音清脆,带着些雀跃。
徐晨安一愣,借着路灯看清了来人的脸,立刻就收起了防御的姿势。他虽不是练家子,但学医多年,对人体构造熟悉得实在不能更熟悉,找准要害,还是能对付几下的。
一个大活人几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陶陶?!”
沈陶陶上去挽住了他的手,笑嘻嘻的:“是我呀!我心疼你是个孤家寡人,特意过来陪你过几天,怎么样,是不是被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徐晨安眸色渐深,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给了她一个法式长吻,一直亲到小姑娘气喘吁吁的,他这才放开了她。
都这么久了,她还是难改一些小习惯,比如说不太会换气,再比如说,特别容易脸红。如今她的唇瓣上是一片潋滟,面如春水,微红的眼尾都透着一股子的娇俏劲儿,直看得徐晨安心底的火更盛。
徐晨安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直接揣到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语气却是凶巴巴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过来的?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你别生气呀,这我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提前告诉你了,那不就达不到效果了。”沈陶陶勾了勾自己已经冻到僵硬的手指,纠缠住他的,轻轻蹭了蹭徐晨安的手掌心。
“什么时候到的?”他又问,脸色依旧没能好看到哪儿去。
沈陶陶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下午两点到的,我就在路对面的咖啡厅坐着等你来着,我等啊等啊,咖啡厅都打烊了,你还没回来,电话也不接,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在公寓楼下等你的。”
两三个小时前,她是给徐晨安打过电话的,只是一直都没能打通。徐晨安工作时间是从来不看手机的,静音了锁在柜子里,工作上的事情全靠座机联络。
徐晨安自己当然也想到他的这个习惯,面色和缓了不少,紧扣住了她的手,站在她的身侧替她挡住凛冽的寒风,拥着小姑娘往公寓楼走:“走吧,咱们回家。”
他牵着冻僵了的小姑娘爬了三层楼,掏出钥匙开了公寓门,连鞋子都顾不得换,就直奔卧室抱了床被子回来,将她从头到脚都给裹住了,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来。
“冻坏了吧,先烧一会热水,等下你去洗个热水澡祛祛寒气。”看着沈陶陶被冻得通红的脸颊,徐晨安心疼得要命,手忙脚乱地张罗着,想让她暖和一点。
等沈陶陶洗完澡出来,就看见徐晨安站在灶台前忙活着,恰逢他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杯姜茶:“快趁热喝了吧,不然就以你这个小体格啊,肯定要感冒。”
徐晨安将杯子递到沈陶陶的手上,又从抽屉里翻出艾灸贴,涂了精油上去,掀开沈陶陶的毛衣下摆,贴在了她的小腹上:“这是家里祖传的方子,前几年被我拿去做了工艺改良,能热上七八个小时呢,省得你肚子疼。”
沈陶陶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暖手,仰头对着他笑,眼睛里映着他的脸:“徐晨安,我好想你啊。”
研究生入学之前她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徐晨安也才刚安顿下来,工作上的事情做得不顺手,生活上也是处处不便,都是在挤出时间来关照她。沈陶陶过来住了五天,不敢多打扰他,就自觉地改签机票提前回去了。
后来再视频的时候,沈陶陶总是小心翼翼地问他忙不忙,如果有工作要做的话,就换个时间再联系。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看着屏幕那头她湿漉漉的眼神,徐晨安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忙的是他,但却无端地让她受了委屈。
“陶陶,你明天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我后天就请假陪你,好不好?”时间不早了,徐晨安让沈陶陶先去睡觉,他则是去浴室里冲了个战斗澡,才回到了卧室。
沈陶陶已经关了灯,但人还没睡着,听到动静就主动翻了个身,钻进了徐晨安的怀里。他搂着她,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低声絮语:“头发都长这么长了。”
大晚上的懒得收拾行李,她今晚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他的,于是两个人的身上沾染了相同的味道。
“也不看看你都走了多久了。”沈陶陶嘀咕一声,凑得离他更近了点。
他工作辛苦,她都明白,一见面就看出来他又瘦了不少,脸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肉,现在更是清减,看得她一阵心疼。不过还好,她来了。
沈陶陶笑:“你都还没说呢,到底想我了没有?”话里话外,有了点拷问的意思。
徐晨安心里还在埋怨着她一个人跑过来,听到了,就是没说话。
被冷落着这么半天,要是还没琢磨出来这人是生了气,沈陶陶也就真是太不开窍了,当下软绵绵地叫了声:“你别生气了嘛,老公?”
结婚结得匆忙,沈陶陶玩心又重,总当自己是个孩子,家里人也向来都是把她当掌上明珠惯着,徐晨安也从来都不拘着她,于是她不太有已婚少女的自觉,对着徐晨安还都是直呼其名。
至于叫“老公”,多半是她犯错心虚了,才会讨好着喊两声,带着轻微的鼻音,直听得人心尖发颤。
徐晨安还真就吃她这一套,被她揉着手臂叫了几声“老公”,心头的气早就散了,低叹着“嗯”了一声。
一是认领下自己的小姑娘,二来,也算是回应了她之前的问题。
想她吗?怎么会不想,想到梦里都是她,可一伸手想将人抱着怀里,却骤然扑了个空,摸着身侧冰凉的床单,他才能想起自己已经身在异国他乡。
多少个加班到凌晨的夜里,明明累得走路都像是在飘,倒在**却还是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都是小姑娘的身影。
徐晨安伸手将沈陶陶抱紧,呼吸纠缠着,觉得心底空落落的那一块,总算是被填满了。他满足地喟叹一声:“睡吧,晚安。”
沈陶陶就这样住了下来,只是住的有点久,久到徐晨安都忍不住问她归期了:“陶陶,你不应该快要开学了吗?”
美国不过春节,但国内过完春节假期,也就该开学了。可他看着沈陶陶这优哉游哉的架势,也不像是着急要回去的。
沈陶陶将嘴里的葡萄皮吐掉,这才慢悠悠地看着他:“我忘了告诉你了吗?我申请了孔子学院的汉语教师志愿者,就在洛杉矶的孔院任教,服务期限是一年。等一年期满,我再回去继续读研。”
她起先还是一本正经的,说着说着,嘴角就忍不住地往上翘:“徐医生,你是不是特别惊喜呀?”
徐晨安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磨着牙问她:“先斩后奏,你早就做准备了?”
沈陶陶笑着挪了挪屁股,腾出个位子让他坐下:“我这不是着急夫唱妇随,想着我本科的时候考过对外汉语教师资格证,正好直接提交了申请,很顺利就通过了。”
怕他不高兴,沈陶陶还窝在他的怀里,跟他细数种种优点:“你看啊,你一个学医的都知道想让中医文化走向世界,我一个搞古代文学的,学的是上下五千年的文明,自然也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我们都在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着,不是吗?”她问。
“嗯,事业家庭两不误,挺好的。”他胡乱应付着,低下头去寻她的唇。
……
一年后,沈陶陶达到了在孔子学院的服务期限,回到H大继续学业。
三个月后,徐晨安也结束了学术交流,回国。
第二年的人间四月天里,他们举行了迟来的婚礼,沈陶陶摸着还不太显怀的小腹,一脸的埋怨:“我的蜜月啊,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就这么泡汤了。”
徐晨安将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轻声哄着:“乖宝,只要你想,每年我都带你出来度蜜月。”
沈陶陶看着他英俊如昔的面容,暗暗感叹老天真是善待他,这人还是顶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看不太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大抵真是一孕傻三年,恍然间,她总以为自己看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少年。
温柔如他,美好如他,是她喜欢到心坎里的样子了。
这么好这么好的一个人啊,忽然真的很想让他只属于她,她的眼底也只有他。
从此以后,日月星辰都不及他光芒万丈,晨风晚霞都不及他温柔缱绻。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