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理直气壮(No.162 No.167)
余淮走进教室的时候,我还坐在β身边听她轻声讲话。β轻声讲话是千载难逢的奇景,她的大嗓门下曾经没有一丝秘密的影子。
也许平凡如我们,拥有的第一个秘密,就叫作喜欢。
等教室里充满了嗡嗡嗡的讲话声时,徐延亮背着大书包出现在我面前。我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因为徐延亮说自己假性近视看不清黑板,他现在已经被张平往前调了两排,坐在β身边。
“假性近视个屁,还不是为了坐到β身边去。”
以上是简单对此事一针见血的评价。简单一直坚信徐延亮对β有种难以言说的好感——我想破头也不明白那好感来源于哪里,是被《鲁冰花》感动了吗?
我给徐延亮让位,回到自己的座位。余淮已经戴上耳机在听英语听力了,我们也就省略了互相问好的过程。我从书包里翻出数学书,把最后一点点关于指数函数的内容看完,开始攻克对数函数的部分,也就是昨天张峰驾着马车把我狂甩下的那一段路程。他们晚上停车休息,我追着车辙死命往前赶。
至于那些我听不大懂也记不过来的张峰的板书,我都偷偷用相机照了下来,所以需要的时候就能用相机预览功能把板书都调出来放大了看。
幸亏我每天都带着相机。本来只能存四百多张照片,眼看着就要满了,我却没有借口去找我爸要钱买新的存储卡。眼下看着张峰的板书,我忽然觉得上帝敞开了一扇窗。
我忽然感觉到,余淮有段时间在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可我硬着头皮没有抬头,集中注意力继续在纸上推导那些在他看来扫一眼就可以理解的定理。
我曾经完全无法招架余淮的这种眼神——课堂小测时,他先我好几页写完后放下笔无意中投来的一瞥,或者张峰准备拎人上黑板前做题时我缩脖子低头时他笑弯了的眼睛……没有恶意,一丁点儿都没有。
甚至他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看了我。
可我无法招架,为这一眼,本能地给自己的窘迫披上一层徒劳的伪装。我也不是多虚荣的人,如果对方不是余淮,我是不是也可以对自己的笨拙坦然一点点?
我不知道。
然而,今天我把这件蠢事坚持下来了。我觉得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
第一堂就是张平的物理课,我从斜后方悄悄观察着β。她背挺得笔直,两只眼睛像灯泡一样发出骇人的光芒,热切地盯着张平。
张平似乎对β今天的学习状态非常满意,还特朴实地朝β笑了笑。
这个傻帽儿,β像头要捕食的母狮子,他还以为自己逗猫呢。
我有点儿忐忑,又有点儿羡慕她。她突然就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虽然这也一样是个不能对别人讲的秘密,但她让一切都显得明媚而坦**。
然而,β的美梦破碎于张平转身在黑板上写弹性公式的那一瞬间——先是徐延亮扑哧笑出声,然后会意的笑声就如弹簧的耸动一般,从教室后面一路传递到前方。
只有余淮正在低头看笔记,完全没有关注教室里的騷动。我本想推推他,让他瞟一眼张平,刚抬起胳膊肘,看到他专注的侧脸,又轻轻放下了。
张平的米色风衣上,沾上了一双黑色的女式长筒袜。
张平在前排同学混乱的哄笑声中明白过来,背过手去拂了几把,仗着讲台的遮掩,将袜子胡乱地塞进风衣的口袋。
“静电,静电,”张平红着脸嘿嘿笑了两声,“电能电势电磁学,咱们高二就要学习了,哈,高二就要学了,哈。”
“老师,您这么提前就开始做教具了啊,真敬业。”
徐延亮一句话让教室里的哄笑升级,他自己也很得意,反正他和张平没大没小惯了。
反正张平有女朋友,大家早就知道了。
反正徐延亮沉浸在大家崇拜的目光中,丝毫没有发现,β陰森森的目光已经把他活剐了好几遍。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张平正倚着讲台跟我们闲扯物理学史。
“反正这才叫治学,我是很崇拜德国的这几位科学家的,你们要是骨子里有他们一半的认真和严谨啊,什么难题都不在话下。行了,就到这里,下课。”
“其实我好像也有点儿德国血统,我记得我妈跟我提过,”我听见徐延亮对β吹牛,“你别不信。”
“我信,”β陰陽怪气地拿起水杯走出教室,“一看就知道你小时候肯定被黑背咬过。”
背后的简单轻声笑起来,徐延亮懵懂地看着β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后门,转过头问:“我怎么惹她了?”
我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几个在隔壁组瞎扯,余光一直关注着余淮。下课铃一打响,他就重新戴上了耳机,对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钻研得入神。
他以前说过,他戴上耳机就没法儿专心,从来不在自习的时候听音乐,所以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奇怪。
“喂,昨天你就直接把值日推给我,好意思吗?”
余淮没听见,头也没抬,我有点儿尴尬。
“他最近紧张着呢,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马上就要参赛了。”
朱瑶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来了,看看余淮又看看我,眼镜耷拉在鼻梁上,像个老裁缝。
期中考试后,她对余淮的英语资讯百般推诿,但仍能很自然地转过头问余淮各种数学题。余淮颇有微词,但也都耐心解答了,只是最近两天不怎么爱搭理人,朱瑶的脸色很不好看。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主动来和我们攀谈。
“怪不得,我问他问题,他常常听不见。”
说完,我就在内心骂自己贱。竞赛的事儿还是昨天朱瑶跟我说的呢,我在这儿替余淮瞎解释什么啊。
何况,他用得着我解释吗?想到这里,我有点儿泛酸。
“当然听不见,啧啧,多专注啊,人家这些牛人的世界,我可不懂。”朱瑶的语气不是很好听。
“你也是我心里的牛人啊,”我礼貌地笑,“你成绩也很好。”
“得了吧,”朱瑶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我哪能和他们……”
朱瑶话没说完,余淮就摘下了耳机,看向我:“怎么了,你跟我说话?”
“你在听什么?你自习的时候不是不听歌吗?”
余淮刚要回答我的问题就顿住了,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朱瑶。
朱瑶脸上挂着一丝微妙的笑容,丝毫没有退出聊天的意思。这种多管闲事的样子,在她身上实在很罕见。
“你可得记得我们啊,”朱瑶笑嘻嘻地冲着余淮说,“保送清华了也记得江东父老等着你扶持呢!”
余淮皱皱眉头。
哈哈谦虚着说“我可保送不了清华”自然不是余淮的风格,他外表随和,但从不会灭自家威风;但傻子都看得出他这次备战的确紧张,平时的“猖狂”全都收敛起来了。
朱瑶那个德行让我噌地冒出一股火。
最烦成绩好的人恶意哭穷。余淮没这臭毛病,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貌似吹捧,看笑话的期待却从每个字眼里咕嘟咕嘟往外冒。
“你自己说过高一的人去参加这个竞赛,除非是天才,否则结果基本上都是‘谢谢参与’,保送北大、清华的概率很低,何必非要给人增加心理压力。”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敬她。
朱瑶爱在余淮他们面前自我贬低,不代表对我这种小角色也客气。听了我的话,她眼皮子一翻,变本加厉地回过来:
“我说的那是别人,余淮是一般人吗?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天才?保送是正常的,保送不了才是重大失误呢。”朱瑶扶了扶眼镜,轻笑一声,“耿耿,我可真没看出来,你俩同桌一场,你怎么都不盼着他点儿好啊。”
我气得牙痒痒,可是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回击。
余淮忽然笑了,轻轻地用笔敲着桌子,直视朱瑶。
“你说得对,我的确有可能保送清华,保送不了,我也能自己考上,不过是早两年晚两年的问题,没关系。”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反倒让朱瑶收起了那一脸尖酸的笑容。
“倒是你,”余淮用最平常的语气说道,“我从没把你当对手,也不大喜欢你,看样子你也不大喜欢我,彼此心知肚明,你以后还是不要跟我讲话了。”
直到张峰夹着讲义走上台开始讲对数函数,我仍然没缓过来。
朱瑶坐得直直地在听讲——她以前和余淮是一类人,每节课都是他们的自习课,然而现在她在听讲,后背绷得像一张弓,隔着校服我都能想象出那种僵直感。
“你……”我也不知道应该说点儿啥。
“啊?”余淮从那本破烂的秘籍中抬头,懵懂地转过来看我。
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我一时语塞。
如果是我,刚刚也许会被朱瑶气得半死,却不得不给对方面子,只能一边吐血一边在背后和好友把她骂个够,第二天照样忍着不舒服和她不咸不淡地相处下去。
虽然这样的相处本质上毫无意义,可我就是不敢闹翻,说不上到底在怕什么。
我记得我妈说过,占理的人反击后还要检讨和忐忑,这算什么世道。
可惜,这个世道就是会委屈我这样的“占理的人”。
然而余淮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忐忑。他不委屈自己。他可以和所有人相处得很好,却从来都没太过珍惜自己的人缘,一旦需要,他可以抛弃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所谓认可。余淮鄙视一切人际交往上的弯弯绕——“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捅破了又如何?为大家节省时间。”
天知道实际上我多么向往成为他。
“呃,”我趴在数学课本上歪头看他,“我就是想说,你刚才说自己要上清华的时候,挺拽的。”
“因为是实话。”余淮嘴角弧度疑似上扬,被他硬压下来了。
“嗯,就因为是实话才够酷,”我狗腿子似的点头,“凭啥要瞎谦虚。”
忽然觉得,自打陈雪君的事情之后,我和他就少有这么轻松自然的交谈了。不知怎么一切就回来了,像以前。
余淮被我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听歌吗?”
“对啊,为什么?”
“心里有点儿乱,”余淮笑笑,“就是有点儿慌,迷茫。可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
他朝前排朱瑶的方向努努嘴。
我却因为一个词摸了电门。
他说,外人。
作为“自己人”,我矜持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能继续保持淡定的语气问下去:“为啥?你也会慌?”
余淮正想回答,我就听见张峰在讲台前清了清嗓子。
“不想听课就出去。”张峰的话永远很简洁。
后半堂课,余淮到底还是睡了过去。他之前总和我说打游戏到凌晨三点什么的,也不完全是实话——不困的时候,他一直在做竞赛题,游戏只是为了提神。
张峰讲课时永远自顾自,不会去苛求那些趴在桌上会周公的同学,我也不必特意“罩着”余淮。下课时,他像摊粘在桌上的烂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爬起来。
我从书桌里摸出相机,照例关掉快门声,悄悄地照了一张。
“起不来就别起了,下堂课是历史,你可以接着睡。”为了掩饰我的罪行,我很体贴地说。
“不行,”余淮含含糊糊地说,“憋尿,得上厕所。”
他好不容易支起上半身,忽然转头看向我,半睁着眼睛,凑得很近。
“……你干吗?”
“掐我一下。”
我伸出手,轻轻地拧了他的耳朵一下,看他没什么大反应,就大力地拧了下去。
余淮“嗷”地一声叫起来,徐延亮他们都回过头来看。
“你让我掐的!”我连忙撇清。
“嗯,”余淮打了个哈欠,“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什么?”
“确定我现在是真的醒过来了,而不是赶着去尿床。”
“您真是思维缜密。”我嘴角直抽抽。
余淮睡得毛衣领口歪歪斜斜,我下意识伸出手帮他把翻出来的衬衫领口拉正,手指碰到他的脸颊,他一个激灵。
我们四目相对,我的手还僵在半空,死的心都有了。
“我就是看不惯东西不整齐。”我干笑着说。
余淮扫了一眼窗台边被我堆成垃圾山的卷子,不置可否地一笑。
“你手好凉。”
他说着就站起身,我讪笑着转向左边,把手搭在暖气上烤,想了想,又转头去看。
那个说自己心慌的少年边走边扯着自己有点儿扭曲的毛衣,消失在教室的后门口。
我翻开余淮落在桌上的旧笔记本,第一页就写着“盛淮南”三个字。名字看起来很熟悉,过了一会儿我才想起,这个人是比我们大一级的大神,余淮的偶像——以身作则教他不好好复习文言文默写填空的那个。
偶像的物理竞赛笔记本,怪不得,看上去比霍格沃茨的魔法教材还难懂。我正翻得起劲儿,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
朱瑶正冷冷地看着我,发现我注意到她,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一下嘴:“什么东西啊,给我也看看吧。”
“是余淮的,还是不要随便动了。”
朱瑶“嘁”地撇嘴一笑:“得了吧,你不也在翻?”
“因为我跟他关系好啊。”
我脱口而出,看到朱瑶再次铁青着脸转回去,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怎么能这么说呢,真是,真是……
真是太爽了。
用了下午的两堂自习课,我终于赶齐了函数部分的进度,追上了张峰的那辆狂奔的马车。
我忍不住来回翻了好几遍自己亲手做的两天的笔记,轻轻摩挲着页面上凹凸的字迹,一种特殊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这和第一堂数学课上就被余淮所鄙视的“抄笔记”不同,这可是我自己在理解的基础上一点点做出来的学习笔记。
可能我的表情有些变态,余淮看了我好几眼,我没搭理他,骄傲地沉溺在喜悦之中。
然后我,从书桌里翻出了余淮推荐的几本练习册中最简单的那一套,越过前面狗啃一样的空白,直接翻到函数的那一章;在笔袋里挑了半天,将最喜欢的黑色水性笔、演算用的自动铅笔、订正答案用的红色圆珠笔都拿出来放在右侧摆好;最后把一沓草稿纸在桌上横跺跺竖跺跺,确定整齐了才用中号黑色夹子夹起。
“好大的阵势。”
我白了余淮一眼。多嘴。
“我跟数学不太熟,客气客气总归不会错。”我诚恳地说。
“那你们慢慢聊。”余淮嗤笑一声,继续去死盯他的笔记。
我拈起自动铅笔,开始认真阅读第一道选择题。
二十分钟后。
总体来说还挺顺畅,虽然看起来比较难的题我果然还是不会做,但是自己也觉得这样认真学习了之后底气足了很多,做题的时候很愉悦。
然后,我忐忑地去翻练习册后附的答案,看几眼,再翻回来用红色圆珠笔订正。
“早跟你说了,把答案都撕下来拿在手里多方便。”余淮继续头也不抬地找碴儿。
“要你管啊!”我低吼。
我心情不是很好,因为错得不少。我没有停下来研究,而是将所有答案都对完,才回过头细细揣摩。当然,我没忘了把练习册朝左边窗台挪了一点儿,尽量远离余淮的余光范围。
经过分析,所有错题中,30%是马虎算错,20%是审题不认真,还有50%是……我也不知道怎么错的。
提了一口气在心口,现在泄得差不多了。我趴在桌上闭上眼,累得像我家厨房墙角的豆浆机。
生活果然不是电影,我还以为我开始发愤图强之后,上帝会给我安排几个蒙太奇镜头,再次登场时,我就已经很牛。
开什么玩笑。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眼睛已经在胳膊上压得冒金星了,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看清东西,然后我就看到余淮在研究我的练习册。
“给我留点儿面子行吗?”
“我觉得你有进步。”他放下练习册,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真的?”
“真的。”他把练习册合上,“以前你对知识点的掌握都是支零破碎的,学会一种类型题后就只能生搬硬套,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那现在呢?”我期待地盯着他。
“现在,”他充满鼓励地看着我,“你开始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滚!”
“我说真的!”他笑起来,“这样下去,你进步会很明显。很好。”
“你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我虎着脸,心里却有一丝丝的愉悦。
“让你慢慢来。”
“可是,”我再次苦恼地伏在桌上,“我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都在啃数学课本,还是错了这么多。”
“你就别指望光看书就能融会贯通了,还是要做题才能熟练,毕竟考的都是公式的变种,要在理解的基础上灵活判断。”
“那这是什么?”我指指他下巴底下的那本盛淮南的笔记。
“哦,这是从林杨那里借过来的,他亲师兄盛淮南的秘籍。”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凭什么可以只盯着笔记不做题!”
余淮用一种怜惜二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因为我有慧根。”
我再也不要跟这个人说话了。
余淮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他的大书包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小学生用的田字方格本。
“朕差点儿忘了,这个是给你的,”他拎着本子在半空中甩来甩去,“来,耿爱卿,跪下接旨。”
“什么事儿啊,余公公?”
“别废话!”他一瞪我,我赶紧狗腿子似的接过来,捧在手里翻开。
密密麻麻的都是公式。引申出来的各种定理、推论和简便算法都是用红色的水性笔标注的,推导过程和适用的类型题则是黑色的字迹。
“昨天晚上临时起意,身边只翻到这么一个空本子。应该对你有点儿用。”
“可你最近不是在忙着……”
“换换脑子而已,花不了多少
精
力,”他满不在乎地打断我,“高一数学函数部分大概也就这些,这些定理很多是数学教材上没有的,但是做题的时候很有用,节省时间。你最好还是把黑色的部分盖住,自己推一遍,就和你昨晚做的一样。”
我脑子有点儿乱,只是不住地点头。
“还是那句话,以这个为纲领,多做题,你这种脑子,也就别指望触类旁通一点就透了,你还是比较适合训练动物性的条件反射。”
余淮嘲讽我的话我都没听清,忽然不知道怎么鼻子就酸了。
“谢谢……”我忽然哽住了,说的话都带哭腔。
他愣住了。
几秒钟后,满教室都能听到余淮的吼声。
“耿耿,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的眼泪硬被他吓了回去,赶紧埋下头躲避周围同学不明就里的注视。
只听见徐延亮粗犷的大嗓门:“骂得好,女人就是欠管!”
我趴在桌子上,一时间各种情绪都冲上脑门,好像上帝在我的脑子里挤碎了一个柠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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