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壁面

?我大概又继续往下爬了三十米的距离，到达了枝桠非常稀疏的地方。这个地方的中心树干已经变得非常粗壮了，面积可以比得上一间四十平米的小屋子。能够从手电光照射得到的底部看见枝干向下蔓延形成了发达的根系。最底部平行舒展开来的枝干距离上面一根枝干大约有十米，也就是相当于三层楼高。我蹲了下来，仔细地算着这些枝干间的距离，发现无论怎样往下爬都得在空中毫无支撑点地下落十米以上，因此决定稍微在原地观察一下就上去。

寒冷的空气让我整个人不停地哆嗦，我觉得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白色结晶的地面上有些湿滑，似乎是因为冷气相当足而结起了一层霜。我的眉毛上也有一些霜结了起来，从口中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我用手电朝着四周围照了照，出乎我意料的画面在我的面前展现了出来。

在不远处的环形壁面上，有一条和我下落前站的位置一样的走道。这条走道的宽度和下落前的那条走道是一样的，不过没有围栏，而且有些地方已经毁坏剥落了，到处都能够看到断壁残垣。在墙面上，我看到了和走到中途看到的光滑壁面完全不同材质的墙面。这些墙面上似乎刻着浮雕，密密麻麻地呈现着深浅不一的形状。从我蹲着的角度无法看清楚更多，我便沿着粗状的树干径直朝着那个方向走，企图找一个立足点爬上那条破损的走道去看个究竟。

整个大厅除了我踏在结晶体上发出的细碎的脚步声，就只能听到强烈的冷风从底部吹上来的“呼呼”声。我找到了连接枝桠与走道的方向。那个地方似乎也有人走过，枝桠的朝向被人为地拉折了大约九十度，细的一端插入到了破裂的水泥地面里面，能够从地面断裂的横截面里看到这根枝桠在里面生长而后挣裂地板的痕迹。

这种结晶居然还在生长？我惊讶于这种结论。从这种方向来判断这种结晶体的确很像树，但假如还有另外的解释呢？我无法再想到更多，便小心翼翼地踏上了走道去观察墙面上的画。

这些画似乎是凿刻上去的，有一些像是浮雕，有一些却又完全凹了进去，像是嵌在墙体里面，没有修凿完成。形象大部分是扭曲的人体，穿着打扮和发型都很像是现代人，大约在眼前的可视范围内全部铺面了上下有两米高的墙面，气势说不出的浩大，我觉得有些奇怪，就用手电去仔细照了照其中的细节。

以我外行人的角度来看，这壁面的雕塑非常精细，这种精细并不仅仅是说工匠师在雕刻这些东西的时候打磨和修整得非常圆润、整洁、掺杂了许许多多的小细节，这当中还包括了其对人体的真实刻画。这些雕塑的脸都很写实，表情非常鲜活，动作也千姿百态，有的在跑步、有的手拉着手、有的背着包好像在登山，还有人表情狰狞地像是在逃命，简直就是照着正在做极限运动状态下的人物立刻雕刻下来的。年龄上也参差不齐，有像我这个十来岁左右年纪的，还有一些年龄非常大的人。我虽然也知道在国内能够做这样逼真写实的人体雕塑的大师也是有很多的，但是将这些雕塑全部混搭在一起连成一幅环形的巨大壁画，却是相当花钱花精力的事情。

我感到有一些不可思议。我上前去摸了摸，发现这些墙体都十分湿滑，好像被雨淋过，十分阴冷，手感不怎么好，雕琢的痕迹渗透到指尖上让我泛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我觉得我摸到的不像是硬邦邦的石砖材质，而是有些像湿软的泥土。手在用力按的时候会感到壁面在往里微微地陷入进去。我吃了一惊，怀疑这壁面是活的，会反弹人的力道，便试着伸开五指，将整个手掌用力地撑在了这道墙面上。

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我感到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手感蔓延了上来。我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画面微微动了一动，我的手电直直地照在这道墙面上，双眼死死地盯着墙面上雕刻着的几个奔跑的人，渐渐地看出了一丝异样。

这是两个装似疯狂逃跑的学生。穿的衣服有些类似我们学校的校服，左手的肩部镶嵌着盾牌一样的校徽，因为天气逐渐热了起来，他们的袖口都被挽到了肘关节处，领口的拉链也拉了下来，衣服下摆随着奔跑的幅度而大肆地往后摆动着，头发也迎风飘扬。他们的表情都十分痛苦而绝望，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朝前拼命狂奔，似乎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让他们不顾性命地逃亡着。

我的本能告诉我在这里发生了一些古怪的事情。这个局部告诉我这两个学生会这样子逃亡，想必是遇到了丧尸，或是更加离奇的事情。但是我猜不出为什么雕塑家要在这里雕刻这种奇怪的画。这个大厅从我原先的理解来看应该是一个储藏这颗结晶树的单纯的地底仓库，但是既然在这里看到了不同寻常的艺术作品，让我对这个大厅的理解又产生了全新的认识。

我沿着这条环形的走道一路往前，观察壁面雕刻的变化，大约走了三分之一环形的距离，路面就塌了下去。断掉的距离大约有两步那么远，我不敢冒然跳过去，因为不知道这里的断层度距离底部还有多深，所以我打算原路折返，将这些浮雕再仔细审查一遍就回去了。

我一路贴着墙往回走，观察着墙面上的湿度变化。我发现，突出于墙面越大范围的雕塑越湿润，并且有一种粘稠的感觉，而和墙面齐平的雕塑几乎就和普通石头的触感类似，不仅有粗糙的颗粒感，用手指敲还能够听到沉闷而结实的声音。我停了下来，抬头看看，发现头顶还有一些雕刻的纹路，便试着将手伸长，去摸更高一些的墙面。

摸着摸着，我感觉到了一种微微扎手的触感。要怎么形容这种手感呢？这感觉和前面我所感觉到的粘稠和湿润都不同，像是被浸润的毛发的手感，随着我手指的动作还会跟着一起转动。我内心一惊，忽然感到这东西就顺着我的手指滑了下来缠住了我的手腕，我立马闪电般地将手缩了回来，用手电去照那个发生动静的方向。

这不照不要紧，一照差点儿就要将我吓地坐倒在地上。我发现就在刚刚毛发滑下来的地方，有一颗眼珠子嵌在了墙体里面，但却是活的，正骨碌碌地转着，从长长的毛发中间透出了一丝寒光，朝我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我给这颗活的眼珠子吓得退出去两步，手电筒好不容易拿稳了，就本能地将手枪抽了出来对准了它。就看见这颗眼珠在剧烈地抖动，好像是眼皮的东西不停地眨巴着，似乎要从墙面里破出来，正大力地做着挣脱的动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雕塑居然自己会动了！我心中惊魂未定，死死地盯着壁面，唯恐这一整片墙面上的东西都会活动。但是看了一会儿以后就发现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雕塑很显然是个女性，在这颗眼珠子下面，我看到了她的鼻孔和嘴巴。她似乎没有用鼻子呼吸，因为鼻孔看上去是封实的，嘴巴也只是雕刻出了一点点的深度，没能看到舌头，所以我觉得她即使是活的，也应该不是“人”。她的眼球还在不停地抖动，朝着我发出了锐利的目光，我似乎隐隐地听到了一种人的呼喊声，内心感到了非常地诧异，就不由自主地“咦”了出来。

没想到她听到了我的说话声，挣扎的幅度就更大了。我听到“依依呀呀”的声音从墙的内侧发了出来，这道墙顺着这股力道开始微微地震动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活着的东西被埋在了里面，现在想要立马破墙而出一样。她的位置上一发出这种声音，别的地方似乎也被惊动了，纷纷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就像是低声的呢喃一样，让整个走道充满了似人似鬼的细语声。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一种超自然的现象。但是我越是这样子说服自己，面前的雕塑就越是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我忽然看到面前的雕塑上裂开了一道缝，小碎石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能够听见里面埋布的钢筋被拉断的爆裂声。我将手枪向着前方举了举，忽然之间，从左手边的黑暗的角落里就伸过来了一个什么东西，将我的手电筒拍落在了地上。

手电下落的速度非常快，沿着走道掉入了中空的深渊里面。我完全没有料到黑暗中还藏着这样的东西，眼前的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忽然就感到抓我的东西像是长了手指，深深地嵌入到了我手臂的衣服里面，用极大的力气将我整个人抓了过去。

耳边忽然就响起了熟悉的嘶吼声，我就算失忆也不会听错这样的声音，这是丧尸的吼声，情急之中我就朝着黑暗的地方开了两枪。抓着我的东西似乎被子弹反弹了出去，立马就松开了手指，但是头顶的毛发却掉了下来，将我的脖子给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