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宙的想法很简单,他总觉得只要得第一,那身为第二的林清颂就只能找他问问题了。
1.
这次的月考不算难,只是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拐了几个弯儿,一个不仔细就会跪在那儿。林清颂就是跪倒在大题里的一员。
当她拿到卷子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把那道题目又算一遍。
正在她推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边上有人忽然拉了把椅子过来。
林清颂抬了个头,立马遮住草稿纸。
“你干什么?”
“没什么啊。”余宙收回投向草稿纸的视线,“你那道大题也错了?其实不算什么事儿,一道题嘛,你看你总分那么高,也不影响不是?再说,那道题那么多人都错了,你也……”
“不是,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
余宙理所当然道:“安慰你啊。”
他生了一双笑眼,稍有表情看起来就眉眼弯弯的,很吸引人,带着十足的少年气。大多数女生都吃他这套,但此情此景之下,林清颂只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我要你安慰了?”她拍桌子拍得手疼,“你这明明就是来幸灾乐祸的!”
余宙微愣:“不是,我没……”
“行了行了,你考多少?”
“我那题没错。”余宙一扬试卷,“也就比你高那么个三四五六分吧。”
合着这是显摆来了。
“我就说。”林清颂不再看他,继续低头解题,“要是你分数比我低,整个班上也没人能看见你的卷子。”
余宙一顿。
的确,只要他的分数比她低,他就会一个人郁闷到自闭。但那也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只是希望自己能考得再高些,觉得这样她有哪儿不明白的就会来问他。
虽然她从没有来过,哪怕他都这么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了。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你这话怎么说得我和那什么似的?”
“什么那什么?语言表达能力不行就理清楚了再开口。”林清颂低着头挥手,“行了,我现在也知道你考得好了,别打扰我做题。”
余宙想,她或许听不懂他的暗示,于是直截了当:“那道题我会做,你要不问问我?”
“那岂不是浪费您的时间了?多不敢当啊。”林清颂笑得假兮兮。
莫名其妙被怼了一脸,余宙也开始郁闷起来。
他坐不下去了,起身要走,却在走之前往她草稿纸上一指:“倒数第三步开始错了。”
说完,他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林清颂先是举着笔假打了一拳空气,再转回来从他指的地方看起:“还真是……”
正在林清颂准备重新算的时候,秦北栀凑了过来:“你这回又是年级第二啊。”
林清颂眼睛也不抬地问:“第一是余宙?”
秦北栀坐上了余宙之前抽来的凳子:“不然还能有谁。”
“万年老二,我就不信了。”林清颂咬了咬牙,“下次月考什么时候?我必须超过他一回!”
秦北栀像是有心事,她趴在林清颂的课桌上玩她的笔:“我有事儿和你说,你先别算了。”
“不行,我沉迷学习,谁也不能……”
“我可能要转班了。”
林清颂算题的动作瞬间停住。
“转班?”
“你还记得我们去年一起去看的那个话剧吗?就是那次回来以后,我说表演真有意思。”
林清颂想了想,记起那个夏末的剧院。
当时还是高一,十一之前,她和班上几个同学约好去看一场巡演,但到了那一天,有一个女生因为临时有事没来,就把门票转给了余宙。
高一刚开学的那段时间,林清颂和余宙还不算熟,也还不知道他这人这么烦。
整场表演,余宙一直坐在她左手边刷存在感。他一会儿和她解释剧情,一会儿给她讲戏剧外作者的故事,一会儿分析一会儿感慨,关键是他讲得有趣又点到即止,弄得她怪想听的。
所以,那两个小时里,她的注意力大半都在余宙身上,也不自觉和他坐近了许多。
他的另一边坐的是陌生人,不晓得是不是这样,他总往她这边凑,加上他说话声小,坐在他身边的林清颂就成了唯一能听见他说话的人。散场之后,另外几个女生讨论剧情时说有些地方没懂,她听见了,还与余宙对视着笑了一下。
那是她对余宙印象最好的时候,也是他们相处最和谐的一天。
秦北栀拢了一下头发,素白的手腕仿佛上好的缎子,一下把林清颂的注意力抓回来。
“其实我一直就挺想学表演来着,只不过先前我爸妈没同意,但好在我终于争取到了。”
“学表演?”林清颂知道学校里有艺术生,但比起有所热爱的一小部分,大多数艺术生都只是把它们当作高考减分的渠道而已,她一时没想明白,“以你的成绩去学艺术会不会太可惜了?”
秦北栀笑着摇头:“我喜欢这个。”
如果是为了喜欢的东西,那么怎么样都不可惜。
林清颂明白,可她还是不想秦北栀走:“不能不转班吗?”
“我和田老师说过了,田老师也说一班的课程进度快,而我以后要参加培训和艺考什么的,再待在重点班肯定跟不上。”秦北栀笑着拉她的手,“反正我就在二楼,你有时间下来找我玩,或者我上来找你,咱们还是一样。”
林清颂闷了会儿。
“你什么时候搬下去?”
秦北栀耸耸肩:“晚自习结束吧。”
“那我帮你一起。”
“你当然得帮我呀,不然我一个人拎那么多书,来来回回要多少趟?”
林清颂小声呸呸:“要离开我还要我帮你搬,负心汉。”
“你敢不敢大点声?”
“我就不!”
秦北栀笑着掐她,两个人闹成一团,玩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认输认输!”林清颂举手投降,“那你以后下课一定要来找我。”
“嗯!”
教室里的风扇转得欢,后门的男生们拿纸团当足球传来传去,座位上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只有余宙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他屈着手指一敲一敲,盯着坐在第一排笑得开心的人。
都是同学,都算朋友,她怎么就这么不爱搭理他呢?
他一低头,目光又停在那道大题上。
话说回来,她到底算没算出来?
到底还来不来问他?
2.
碧空如洗,阳光切进玻璃,折射出耀眼又透明的光。
操场上,随着一声哨响,大家都撒了欢儿似的开始跑。这是一节幸运的体育课,没被任何老师占用,而且还能自由活动。
余宙拿着领到的乒乓球拍,右手颠了个球,慢悠悠走到位于林清颂左边的台子。她的动作快,马尾一甩一甩的,只是她技术不太行,不是打偏没过网就是太重打出界,球没打好几个,倒是为了捡球,跑得比谁都远。
“老大别看人家了,发球啊!”站在球桌对面,唐川跃跃欲试。
正巧这时候林清颂捡完球回来,她瞟一眼余宙,他就站在她边上那桌的对面,随随便便一个抬头就能看见。
余宙的乒乓球打得特别好,曾经在省比赛里拿过名次。
不过有一点很扯,他说他打乒乓球会算抛物线,比如在哪个点用多大的力气来打,只要他能打到,就会在石头上画那个抛物线是怎么算的,强行告诉边上的人该怎么打到那个点。林清颂每回听见他这番惊天动地的言论都要冷笑几声,偏偏余宙看不懂人表情似的,最喜欢炫耀这东西,还拽过她几次,问她想不想学。
这次也不例外。
他打球很有节奏,起落都很轻松,几个回合之后,恰巧林清颂对面的同学怕了她的技术说要休息,余宙也跟着停下来。体育课上的器材不多,边上有好几个等着玩的。
“你刚才那个球怎么回事?我观察过了,你反手根本打不顺,但你这……欸,我还没讲完呢!”余宙球也不打了,把拍子递给身边人,小跑着就追上去,“你去哪儿?”
林清颂长呼一口气,“不耐烦”三个字简直要写在脸上:“我口渴,买冰棍。”
“这样啊?”余宙恍然大悟似的,“对,你刚才来来回回地捡球,跑得是够久的。”
“我说你……”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
阳光下,余宙拿护腕擦着脸上的汗,整个人被日光染得明朗,眼睛也亮,朝气得很。
“这是有技巧的,不能蛮打,那些技巧不难,就算你没什么天赋也能学会。和我学吗?我宿舍有一副拍子,放学来打?”
学校里树很多,每到夏天,树上就会停无数只蝉。它们每天“吱哇吱哇”,从早叫到晚,烦人得很。
林清颂实在受不了了:“我说你是不是属蝉的?”
“蝉?”余宙一时间没回过神。
林清颂也懒得理他,径直往小卖部走。余宙也没再说话,只是跟在她的身边。
两个人在冰柜里挑挑拣拣,林清颂忽然有些想吃棒棒冰,随手拿了一根。
“你今天吃这个?”他问。
“我不能吃这个?”
“也不是。”余宙不晓得想到什么,把自己挑好的冰棒放回去,也选了一根棒棒冰,只是和她的口味不同。
等出了小卖部,余宙动作极快地把掰断的一半往她面前晃:“来换一半。”
林清颂护了一下:“为什么?我就喜欢凤梨的。”
“我也想吃凤梨的。”
林清颂不解:“那你怎么自己不买?”
“我也想吃葡萄的。”余宙和她用眼神示意,“你看,同样的钱能吃两种味道不是赚了?来换一半,就换一半,你不想吃两个吗?”
林清颂被念得头疼:“行行行,和你换。”
望着一手拿着一半不同口味棒棒冰的余宙,林清颂忽然就觉得心很累。
这个人是小孩子吗,这么幼稚?拿到两个口味的棒棒冰就满足了?至于笑成这样?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到底要不要和我学乒乓球。”他又说。
林清颂差点儿被甜水呛着。
她咳了几下才缓过来,而缓过来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余宙帮她拍背的手推开:“我说,你用不用这么锲而不舍?”
“吃个棒冰也能呛着,我看你不只是打乒乓球没天赋,你这人也不怎么机灵。还好我在这儿,不然你看,你咳得再凶都没人管。”这句话不过顺嘴就说出来,说完以后余宙立马收到了个白眼。好像惹她生气是一件多值得高兴的事情,他来劲儿地叼着棒棒冰,笑,“好歹我也是你们组长,关心一下组员不是很正常吗?”
“照你这么说,那班长就得管全班,学生会会长得管全校,那他们把事情都管了,你说,咱们还要校长和老师做什么?”
余宙被她怼住了。
他的脸皮薄,一激动耳朵就涨得通红。
“哟,说不出话了?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林清颂半仰着头朝他做鬼脸,“还想教我?做梦吧你!”
怼完余宙,林清颂的心情立马变好,她几乎是蹦着往前走。
“等一下。”
在被拽住衣袖的同时,林清颂回身做出防备的姿势:“欸,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说不过就拉人算怎么回事?”
“什么拉人,我就是问你件事儿。”
林清颂条件反射:“我不和你学!”
“不是。”余宙对她这满脸的抗拒有些无奈,“上星期班上说好的这周末烧烤,你去不去?”
林清颂理所当然道:“去啊,班上聚会我为什么不去?我钱都交了。”
“你真去啊?我还以为唐川骗我来着……”
林清颂满头问号:“什么骗你?”
“没事了。”余宙摆摆手,转移话题转移得十分没有技术含量,“这个棒冰的壳子你扔不扔?垃圾桶都过了两个了,还拿着呢?”
不得不说,他不笑的时候还真有一股子清疏冷淡的味道,挺能唬人。
但林清颂只觉得这人烦人。
她嘟囔着:“什么毛病……”
“再不扔,再往前走,操场上可没垃圾桶了。”
余宙单手插着兜,看上去心情颇好,也没在意身边的人懒得理他。
他又看她一眼,突然心血**:“喂,我们比个赛,看谁先跑到那条线!”
“余宙你幼不幼……”
正巧这时候集合的哨声吹响,余宙一挑眉:“开始!”
一声喊完,他拔腿就跑。
“怎么还带抢跑的?”
薄云飘来,天边的日光成了一束束的。
它映进云层里,又从旁透出来,浅金色给最近的几朵云勾了边。天稍阴了一会儿,一阵风吹过,操场上再次变得通亮。
见他拔足向前,林清颂立马把棒棒冰壳子扔进角落里的垃圾篓,朝人追了上去。
“你这是耍赖—”
“又没说不给耍赖!”
余宙腿长跑得快,林清颂拼命往前跑也追不上。等到了集合点,那人笑吟吟的,和她用口型比了句无声的话:“又输了,小短腿。”
林清颂在大太阳下往额头上一擦,抹了一手的汗。
她气得牙痒痒。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还有,下次如果她再和他比跑步,她就是猪。
3.
在十月里,微风送来的不是凉意,而是专属于夏日的燥热。
林清颂拉着秦北栀坐在桌边串肉串儿,周围几个女生在处理食材,亭子里还算阴凉,和亭子外边相比像是两个世界。想到这儿,她对被派去生火的余宙投去同情的一眼。
“我觉得班上弄活动还是挺有想法的。”林清颂摘下手套擦了汗,拿起扇子就开始扇风,“这么热来烧烤,真行。”
秦北栀往林清颂边上凑了凑,林清颂见状,自然地便开始给她扇。
“好了好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开始听见要搞活动,那么兴奋地往我们班跑来传消息。”秦北栀正要把串好的肉串放进盘子就被林清颂拉住手腕。
“说到这个。”林清颂和她凑近了些,“你在新的班上怎么样?有人欺负你没有?”
秦北栀一脸“你在逗我吗”的表情:“欺负?小看我呢!”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秦北栀拍拍她的肩膀:“行了行了,啥事儿也没有。而且我们班上有一个特好玩的人,他叫穆淮,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她说着说着笑了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那个人呀,真挺逗的。”
“怎么好玩了?”林清颂满脸都洋溢着听到八卦的小兴奋。
“你还记得你帮我搬东西去新班级的那天吗?”
“那天?”林清颂歪歪脖子,“啊!是那个人?”
秦北栀点点头:“就是那个人。”
说起那天,林清颂确实印象深刻。
她们两个女生,在下午的放学时间,来来回回搬了几趟,当时教学楼里的人不多,大家都吃饭休息去了,因此也没什么人来帮忙。她们搬搬停停,累得够呛,最后好不容易都搬完了,就剩下几本书,两个人一人两三本地抱着,说说笑笑到了秦北栀的班里。
这会儿回来了个男生,大概是刚刚打完篮球,短袖校服撸到肩膀上,一手拿水灌自己,一手撩起衣服下摆疯狂扇风,脸上脖子上,乃至头发丝里都是汗。他原本正给自己散热,大抵是听见了脚步声,余光一瞥,看见她们。
那一瞬间,林清颂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怔了怔。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呛了水。
那个男生呛得满脸通红,却没像寻常人那样给自己顺气,反而是边咳边整理起自己的衣服,跟表演杂技似的,一连串动作完成得非常具有喜剧效果。而在这期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秦北栀。
“那个人就是穆淮?”林清颂咂舌,半晌才下了个评论,“那……的确挺逗的。”
“可不是。”秦北栀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继续专心串肉。
看秦北栀这副模样,林清颂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用肩膀推了秦北栀一下,眉眼之间全是狡黠:“我说……他当时那个反应,该不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秦北栀举着肉,作势就要扔林清颂衣服上,吓得林清颂直往后躲。
“少来!”秦北栀反驳。
林清颂握住秦北栀的手,忽然转移话题:“欸,等等。”
“你这也太少了,再加两块,喏,加两块。”林清颂对着切好的五花肉指点江山。
秦北栀也就懒得再和她计较,只顺着她的意思拿着肉往上串。
“欸,你们新班级那个同学在那儿做什么?”林清颂用下巴点了点站在边上的女生,“不是说叫我们带着她吗,她怎么不和我们一块玩?”
秦北栀带来的那个同学叫刘青,艺术班的女生长得都不差,林清颂对她的印象很不错,加上她是秦北栀在那个班上除了穆淮之外第一个说话的人,几次来往,因为秦北栀的关系,她们也就脸熟起来。
但脸熟是脸熟,在起初听见秦北栀问活动能不能带新朋友的时候,林清颂还是有过小小不满的。
她噘了嘴:“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的?聚会都能带她。”
而秦北栀笑着蹭她:“吃醋啦?”
“对对对,吃了好大一桶!”
秦北栀笑得开心:“其实也就是关系好一点儿的同学。”
到底是班上的活动,忽然来一个外班的还是有些尴尬。
对于刘青非要跟来这个聚会,秦北栀也很不解,但毕竟都是同学,人家都那么拜托她了,她也实在不好多推,这才有了去一班和大伙儿商量,惹得林清颂吃醋的这么一出。
“是啊,她怎么不和我们玩?”秦北栀后知后觉地抬了头。
不远处,刘青站在烧烤架边上,她今天穿了条不到膝盖的吊带小裙子,裙摆**在风里,像只小蝴蝶一般轻巧可爱。只是这样清清凉凉的一身实在不适合待在炭火边上,林清颂总担心她会被火星子溅着。
“对了!”秦北栀想起一件事情,“我觉得她对余宙挺感兴趣的,我刚进那个班,她就问了我好多他的事儿。”
“余宙?”林清颂一惊,声音大了点儿。
不远处的少年一抬头,在短暂的茫然之后准确地对上她的目光。
“你叫我?”
他细碎的额发和树影一起轻轻飘晃着,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有一道被烟熏出来的痕迹。
这人生火生得还挺投入的?
林清颂失笑,手刚指起来想提醒他一句,就看见刘青向他走过去。
刘青拿着湿纸巾,声音柔柔的:“同学,你的脸上弄脏了,要不要擦一擦?”
目光短暂地移开了一会儿,余宙在礼貌性接过刘青的纸巾并道完谢之后又转回林清颂:“你刚才叫我做什么?”
林清颂摆摆手:“一样一样,就是告诉你,你脸上脏了。”
她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好在余宙也习惯了她对自己的态度。
“谢谢提醒。对了,你脸上也有点东西。”
“我?”林清颂一愣,转向秦北栀,“有吗?是什么?在哪边?”
不等秦北栀说话,余宙先笑开了:“是‘笨’啊,傻子!”
“余宙我和你说,你完蛋了!”林清颂喊着就跑过去,她一只手拿着扇子,另一只手还戴着沾了酱料和油渍的手套,挥着两只手就要往余宙身上拍。
“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追上我?”余宙躲得游刃有余,“你这三步还没我一步跨得大呢!”
“哎哟喂,真了不起,合着你走路是劈着叉走的?”林清颂边喘边跑,“我今天要是打不到你,我就和你姓!”
余宙笑得更开心了:“你不是早和我姓八百回了吗,余清颂!”
他们围着烧烤摊转,班上的同学也不阻止,反而各种起哄,一个个笑着喊着,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又来了又来了!买定离手,大家看这一波是红方选手赢还是蓝方选手?”
闹得最厉害的就是余宙的哥们儿。
唐川拍着手:“老规矩,我赌余宙!”
秦北栀举着肉串:“清颂!我赌清颂!”她摇着串儿,“清颂加油!打他,快打他!”
大伙儿正闹得开心,刘青忽然坐到了秦北栀身边。
“你们班上感情真好,我还以为精英班的人都只会学习,不搭理人呢。”这句话没什么,但刘青说话的语气有些酸,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可秦北栀也没多想,只笑了笑应和她:“是啊,我们班上大部分都是从高一就在一起的,大伙儿平时玩得也多,感情都还不错。”
“也是,你们一班这么难进,从高一开始,老师就拿你们给我们举例子,说你们大多是学理的,当然是分科也换不了几个人。”
这一回,饶是秦北栀心大也感觉出了点儿不对。她略显尴尬:“也没有……”
察觉到秦北栀的情绪之后,刘青话锋一转:“不说了不说了,就是看见你们班这么好,觉得有点儿羡慕。有什么我能做的?帮你串肉串儿?”
“嗯!给你手套。”秦北栀递过去两只塑料手套,“签子和肉都只剩下这些了,喏,把它们串完,我们就大功告成,可以烧烤了。”
刘青接过手套放在一边,先掏出个口香糖,吃完之后顺手递过去:“来一片?”
秦北栀一顿:“不用了。”
“别客气呀,你……”
“不是客气!”林清颂蹦着跑过来,“北栀对薄荷过敏,这个她吃不了。”
“这样?”刘青有一瞬间的愣神,仿佛想到了些什么,“你的过敏严重吗?我听说有些人过敏严重,是要出大事的。”
林清颂从另一边坐下,搭上秦北栀的肩膀:“我觉得挺严重的,我们家北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但每回过敏呀,都会肿得和猪一样……”
“你才是猪!”秦北栀捶了林清颂肩膀一拳,“打完回来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放他一马!”
秦北栀笑着戳穿她:“你就是追不上。”
“谁追不上了?他躲男厕所去了!你知道吗,他还在里面对我叫,让我进去,简直卑鄙。”林清颂气得咬牙,“他最好别出来,这辈子都别出来!”
这一边,秦北栀和林清颂闹得欢,倒是都忽略了一旁的刘青。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若有所思,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4.
清风徐徐,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透了出来,地上的树影和光斑一晃一晃,合着周围的笑声,带上专属于他们的节奏。
贴近林清颂的耳朵,秦北栀讲了个笑话,林清颂笑得前仰后合,她的背刚仰到一半,就看见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拿着手机偷拍她的余宙。
“出来了?”林清颂眼睛一眯。
余宙淡定自若地收了手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嗯?”
“你过来我们商量个事儿呗?”林清颂慢慢站起来,她往前走了几步,余宙随之后退。
“不了,我们暂时没什么好说的。”他像是逗小猫似的,拿着捡来的树枝往她那儿扫,“不过如果你喵一声,我或许能改变主意,赏你个脸。”
“赏你个头!”
林清颂一步就跳过去,可不巧,她没注意腿边上的铁丝网。那是余宙生火的时候从烧烤架上拿下来的,原想把炭火弄好再放上去,没想到会出这么一遭。
“小心!”余宙眼疾手快拉住她,但还是晚了。
林清颂的小腿从铁丝网上蹭过,很快被划出几道血口子。
“不是都叫你小心了吗?”
“欸,抓住你了!”林清颂疼得倒吸气,手却紧紧拽住了余宙的袖子,“我叫你再跑!”
她看上去又痛又得意,腿上明明流着血,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叫人不晓得该怎么说。
因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边上的同学都围过来,大伙儿一人一句“没事吧”。林清颂都摆摆手略过,好像真的是小问题。但余宙没听,他反而低下头拿纸巾在她伤口处碰了碰。
“嘶……”林清颂拍掉他的手,“你干什么,趁机报复吗?”
余宙的眉头皱得很紧,一下子没了笑意。
“疼吗?”
明明吃亏的是自己,可见到他这模样,林清颂又不适应了:“你怎么回事,被划伤的是我,又不是你,怎么这副表情。”
“对不起。”余宙蹲在她面前,整个人都乖乖的。
哟,挺新鲜啊。
林清颂挑了挑眉头。
“行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她挥挥手,觉得自己大度的样子真是酷爆了,“再说,对于我们江湖儿女而言,这也不是大事。”
林清颂自己不放在心上,倒是秦北栀在边上满脸担心。
“但是那铁丝油乎乎的,又不干净,万一破伤风怎么办?”
“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呀?”林清颂笑着打她。
“她也没说错,你这伤口还是处理一下的好。”余宙拿过一瓶矿泉水和一包盐,他把盐倒进瓶子里,随后把它们摇匀,“这里也没别的东西,我给你用盐水消个毒。”
在余宙抓她之前,林清颂赶忙收腿:“等等……”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是认真的吧?我、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在我伤口上撒盐?”
余宙明显被噎了一下。
“我这没事儿!再说了,你那一手倒进去多少盐啊,这东西浓度那么高,淋上去不得疼死……我不要这个。”
林清颂整个人往秦北栀的方向缩,试图寻找依靠,可不料友军在关键时刻叛变了。
秦北栀一把抱住林清颂:“我觉得余宙说得很有道理,你的伤口真的得消毒!这样,要是你怕,你就缩我怀里,我抱着你。”她朝余宙示意,“快给她清理伤口,人我控制住了!”
林清颂恍惚间看见一个又一个问号飞出了天际。
咋回事啊?
按说,如果她真不愿意,她还是能扑腾一会儿,或者踢个腿。
可那实在太没面子了。
局面成了这样,与其被控制着擦盐水,还不如咬牙自己来。只可惜余宙的手永远这么快,林清颂刚做好打算,他那边已经沾好盐水擦上去了。
“欸,你轻点……”
“很疼吗?”余宙半抬着眼睛望她,“你忍一忍。”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凉亭的阴影落了一半在他的头发上,而阳光斜斜照来,正巧映照在他的侧脸。
习惯了余宙动不动就和她挑事儿,突然看见他这样温温柔柔的样子,林清颂觉得很别扭。
草丛里跳过一只蟋蟀,碰着了叶尖,带得那儿晃了两下。
少年半皱着眉,嘴唇微微抿着,表情认真而专注,还带着一丝丝的紧张。
只是擦个盐水,哪里至于这样?
林清颂想到这儿就笑了出来,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
“你这样哪像是在给人擦药啊?”她顺口道,“我真该给你拍下来,余宙,你现在这样特别像在和我求……”
“嗯?”
他抬头看她,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林清颂咽了一下口水,意识到有些玩笑不好随便乱开。
“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胡乱比画了几下,像比身高一样:“喏,我是说,你没从这个角度看过我吧?”
余宙仍是没心情开玩笑,事实上,刚一看见她被划伤,他就担心起来。
“我弄完了,你疼不疼?”
“弄完了?这么快?”林清颂低头,腿边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呢,够仔细的。除了最开始那几下,我都没什么感觉。”
她拍了拍秦北栀的手:“行了,还不放开,热死了。”说完又忙把余宙拉起来,不想再看见他这个姿势,“你腿不酸吗?蹲这么久。”
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想法,林清颂嘟嘟囔囔没话找话。
“虽然你后边的动作很轻,我没觉得疼,但如果有碘酒就好了,碘酒没这么难受。”
余宙眨眨眼,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紧了紧。
林清颂抬眼,恰好看见他这无辜又可怜的模样。
“好了,原谅你了。”她笑嘻嘻的,“不过要是你过意不去,那等会儿,你不如为我的吃喝负个责呗?我要吃肉串、玉米,还有鸡翅和茄子,饮料我要可乐!我就坐这儿不动了,小余子,你给本宫拿过来。”
好不容易插科打诨将前边飘来的暧昧气息打散,连秦北栀都跟着她笑出来,却不防余宙一个急转弯又拐回去。
“我会对你负责的。”
余宙说完就去取了托盘,拿着林清颂点的东西去架上烤,只留下双双顿住的林清颂和秦北栀。
用那样的表情说出那一句话实在是很惹人误会,若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余宙,林清颂一定会觉得对方是故意的,是在借机撩她。
可偏偏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
秦北栀骤然想起以前课间,林清颂对她吐槽的那句话。
当时,林清颂拿着角度尺,满脸凝重地和她说,余宙真是自己见过的最最最钢铁的钢铁直男,程度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那种。
“怎么说?”她问。
“你看啊,连我的尺子都有弧度。”林清颂比着角度尺,又指指余宙,“他没有。”
思及此,秦北栀缓了缓,没再多想什么。
可她们了解余宙,没有多想,不代表别人不会多想。刘青被忽略了很久,她站在边上将一切收入眼底,手指在裙摆上拽了几下,也不知是在不甘心什么。
树丛里穿过几只小鸟儿,天边的薄云渐淡,像是被蒸发了。
接下来一切如常,大家边烤边吃,满足又热闹。只除了余宙跑来跑去什么也没吃到,倒是给林清颂端茶倒水,让她吃了个爽。
真是乖巧得很。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