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前?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齐恒岳问。
周往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然后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至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一些。
“我就是……想知道我二十天前在哪,我给忘了……我是不是二十天前有行程。”周往回答。
“你给忘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健忘了?你小时候可是拿过课文背诵大赛冠军的人哎!”齐恒岳开始老家长式抱怨。
“十周岁之前是大脑记忆力的巅峰,脑子的退化速度又不是我能操控的。”周往接过话。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平时少吃点你那些什么镇定药,这种药都是有副作用的,心情不好就游山玩水去,你就是不听……”齐恒岳抓住机会就苦口婆心劝道。
“齐叔,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想想,我二十天前有没有行程。如果你要说教……回头我去茶楼里定个桌,咱们坐下我再乖乖听你教育我一整天。”周往无奈地轻笑一声。
在极力的克制后,周往很快成功切换了自己的情绪,这略带着笑意的语气,让人觉得他只是和平常一样地聊天。
“行了行了,自从你出事以后,我一天到晚忙得就没坐下来过,没空和你去茶楼。”齐恒岳说。
“你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怎么知道你这一整天都在哪?”话题终于回到了正规上。
“你二十天前见过我吗?”周往思考了几秒,换了一个方式问道。
“你等等啊……”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只剩下悉悉索索快速翻动纸张的声音。
“你在翻你的行程表?”周往脱口而出。
“是啊。”齐恒岳叹一声说到。
“以后记不得东西就学学我,把自己干过什么都记本本上……”他一边翻行程,一边啰啰嗦嗦不忘说教。
最后翻动纸张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二十天前恒渡数盟有个座谈会,你来参加了,不过你半道就走了。”齐恒岳说。
“对对对……我记得这个。”周往扶着额深吸了几口气,二十天前他的确是出过一趟家门,参加了个无关急要的会议,不过他只是吊儿郎当去签了个到,半途就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了。
“会议的视频记录麻烦你让我拷给我一份。”周往又说。
“啊?哦……”齐恒岳一愣。
“那前前后后的几天,你都见过我吗?”周往接着问。
电话那头的齐恒岳沉默了良久。
“小往……你不太对劲。”他忽然说。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周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反常的问题,那块凝固的黑红色血迹,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猜测出其中的秘密。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什么都和我说。如果你不愿意那也没关系……只要你需要,我会告诉警察,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齐恒岳等了许久,还是没听到周往的声音,便抢先一步开了口说。
“齐叔……”
“小往,你要记住,我齐恒岳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所以你需要我帮忙,我会无条件地帮你。”齐恒岳强调了一遍。
周往猛然有些鼻酸,他的父母死后,齐恒岳一直看着他长大,是他最后一个家人。
“没事齐叔,我能自己解决,你不需要伪造任何东西。”周往最后还是拒绝了齐恒岳的好意。
或许是周往早已经习惯独自面对种种令人胆寒的未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更不会连累任何人。
“随便你吧。”齐恒岳舒了一口气。
“你要没什么事,那我挂了?待会要见几个媒体人,让他们最近对你好点。”
“嗯。”
“真没什么要我帮忙的了?”齐恒岳还是有些不放心。
周往这次没有回答,他举着手机,目光再一次被冰箱后的血迹吸引。齐恒岳和他草草打了声招呼,准备挂掉电话。
“齐叔!”周往这时开口叫停了齐恒岳的动作。
“我最近想吃羊肉,但我不知道哪里能买到品质好的羊肉。”周往说。
“嗯?羊肉?你想要多少。”齐恒岳疑惑,这话题是不是跳得也太快了?
“一整只,要生的。”周往看着冰箱边角上的血滴,用沙哑的声音缓缓挤出了几个字来。
“一整只?你最近是要见什么朋友?要买这么多肉……”齐恒岳有些诧异。
“见朋友,算是吧。”周往回答。
“行行行,你和你的朋友多吃点……我这就去找老板给你定一只草原肥羊,回头让人送货上门。”齐恒岳答应道。
“一定要新鲜的啊,否则我怎么招待客人。”周往轻笑一声说。
“放心,羊肉我肯定给你空运过来。”齐恒岳打趣道。
“好,谢谢。”答完了谢,这通电话终于结束了。
周往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然后跑到了客厅,拉开电视柜的抽屉,找出了棉签和密封袋,最后重新跑回厨房。
理智必须要在惊恐中,艰难地掌握大脑的控制权,然后引导身体在克制与冷静中,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这滩血迹到底是来路不明,周往必须要送它去化验,以证明自己的猜想。
他要搞清楚,这血到底是不是属于陆俊宸的。
周往用一根接一根棉签将地上的血迹抹干净,装进了密封袋。
然后他做了几下深呼吸,几步跨到了厨房的水龙头前,二话不说打开水,捧起哗哗冲下的凉水就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现在头脑发热,一捧冷水狠狠撞上去,才能让他稍稍清醒一点。
“冷静,冷静……一切还没有定论,别把什么罪都扣在自己头上。”周往将自己称在洗手台上,脸颊上挂着残余的水珠,一滴一滴坠在大理石台面上。
周往就这么低着头,无言沉思了一会儿。
“我记得陆俊宸的血型是O型,除此以外我也没办法拿到更多陆俊宸的DNA样本了……那就先做一个血型鉴定,说不定这血根本不是O型,不就是虚惊一场了吗?”想罢周往摸过手机,在通讯录里一通好找,这才找到鉴定中心的预约电话。
傍晚,周往开着车子行驶在柏油路上,将带血的棉签送到了鉴定中心。
回程的时候,他接到了梁萄打来的电话。
“周老师,医生交代我给你送下一阶段疗程的药,您现在怎么不在家?”梁萄在电话里问。
“出门办了点事,你把药放我桌上就行了。”周往说。
“好的,那您记得仔细看看医嘱。”梁萄说。
最后周往回到了山鹿苑别墅,打开门,客厅的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梁萄送来了的药。
周往熟练地打开袋子,将附在上面的医嘱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照常看新闻、写稿子、吃药、睡觉……
头一天换新药的效果总是出奇的好,周往今天入睡的质量格外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扶着床沿半躺了起来,还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手机呢,多少点了……”他半眯着眼睛,手胡乱伸向了床头柜。
顺势转头,迷糊的目光扫视柜顶,等视野稍微变得清晰一些,周往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却猛然一愣,伸出的手一下悬空停住了。
他的手机随意摆放在床头柜上,而在他手机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杯。
指纹清楚地沾在杯壁上,里头还有小半杯水没有喝。
“我的杯子……为什么会在这里?”周往的背脊猛得一凉。
“不可能啊?我昨天晚上明明放好了杯子,什么时候又拿出来喝水了?我怎么又一点印象都没有。”周往拼命回想,可是这段记忆全是空白。
他无助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无论周往再怎么回忆,脑子里都只有空空的一片。
“这是第几次了?这是我第几次忘了自己干过什么了?”他整个身子在微微颤抖,忽然觉得无比害怕。
这段消失的记忆到底去哪了?
周往缓缓将双手举到了自己面前。恍惚之间,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上尽然闪过沾满鲜血的幻觉。
周往吓了一跳,他脸色煞白,冷汗立马爬满了背脊。
可下一秒缓过神来,他修长的手指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又白皙。
“不不不……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周往扶了扶额头。
他挪动身体,刚想要走下床去。
谁知他刚低头伸出腿……
时间仿佛卡顿了一秒,周往猛然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在那短短的一瞬,他看到地上是玛瑙一般的血泊,四分五裂的躯体沾满了恶心粘稠的血。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听使唤地跌倒在了地上。骨头狠狠硌上地板,冰冷的瓷砖地撞上他的皮肤,疼痛立刻随着神经贯穿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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