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入宫门深似海 婚宴(下)

从侧厅走到正厅，喜悦的音乐已经满屋子的响了起来。厅里厅外摆放着几百张紫檀色的木桌，上面盛放着无数零食与饮料，所有的梁上都挂着大红的绸带，墙上贴满了大红的喜字，与那日中秋之夜的奢侈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众多跑堂丫头中的一个。

来到前厅，这个场面让我吃了一惊，即使在现代见过黑压压的人群但仍是带给我不小震撼。只见整个贝勒府已经被红色和人群包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充斥着满眼的红色、蓝色与福晋花色的旗装。

福晋们纷纷在座位落座，互相聊着天，时不时露出一丝微笑。宜心在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完颜氏旁边坐下。她秘系向来还比较好，也比较说的来，顾两人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无话可说。我端了茶壶在几桌阿哥和福晋处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谁需要点什么东西。在如此大的宴会上，阿哥和福晋是分开坐的，女子不与自己的丈夫坐在同一桌上，以免男人谈论重要事情的时候，女子说不上话。我走到阿哥桌边的时候，十四阿哥突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眸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感觉，我愣了愣，转过头，避了十四阿哥的眸子，他的眼神瞬间暗了暗，低头捧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当再次走到十四阿哥身边时，本想快速走过，可一眼瞥见十四阿哥的茶杯早已底朝了天，我总不能当作没看见不给主子添茶吧。而此时十四阿哥似乎早已等着我了，当我正看着他的杯子时他已转过了头对上了我的眸子。我吸了口气，走上前去，端起茶壶也不看别处就直接往十四阿哥的杯子里开始倒茶。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杯子里的茶慢慢与杯沿齐平。直到茶注满，我拿好了茶壶正欲离开继续走圈，十阿哥略带笑意的话响起，“蕙兰，你怎么只给十四弟满茶，都不与我和九哥满上？”说着，他看了一眼他们也已经空了的茶杯。我一怔，回过头。可不是，他与九阿哥的茶杯竟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空了，可我却光顾着看十四阿哥的没有发现他们的。

见我愣神之际，九阿哥带着讥讽的话语却响起，“十弟，你就不要和十四弟计较了，人家可是一心都在十四弟身上，怎么会注意我们？”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够坐在他旁边的八阿哥、十阿哥以及十四阿哥听到。我不悦的皱了皱眉，这个九阿哥每次都喜欢找些话来讽刺我，否则好象浑身不舒服似的。蓦地，一丝念头在我脑中闪过。关于我跟十四阿哥的传言不会就是九阿哥透漏出去的吧！八阿哥和十阿哥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会散布谣言的人，况且十四阿哥也是他们的人，他们更没有理由散布对他会造成困扰的谣言，唯一的可能的就是与我结下梁子的九阿哥！

听了九阿哥的话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变了法的把他的话讥讽回去，只是歉意的一笑，默默的过去为他们斟了茶，因为我今天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情与他去争辩。喜悦的锣鼓在我耳边欢快的奏响，我听着却是那么刺耳，还有这些衣着光鲜的人们，他们都是为了婚宴而来！我只要看见他们，心里的苦涩就如刀割般一层一层在我心中散布开，划出层层迭迭如心噬般痛苦的血痕。

见我异常的举动，九阿哥倒是愣了愣神，估计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敌人却突然不再发动进攻，难免有一些奇怪。我为他们斟完了茶转身就赚感受到背后投来几束诧异的目光再也不想多留片刻，径直朝福晋们的席间走去。

“婚礼开始！”一个太监在台上高声宣布，台下顿时一片掌声，一边的婚乐团更加卖力的吹起了喜悦的音乐。

台下的人们更是兴奋不已，一边观看着精彩的表演，一边期待新娘子的出现。过了没一会，门口就响起了送亲队伍的唢呐，太监再次上台，带着极其激动以及欢快的语气大声说，“请各位主子、大人们迎接新郎新娘！”

“好——”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声，带着笑声蜂拥进我的耳朵。锣鼓，唢呐的声音越加响亮的吹奏了起来。

伴随着送亲队伍的临近，我清楚的看到一脸平静的四阿哥站在门口，等待着喜娘将新娘子引进门。在进门的一刹那人群再次欢呼了起来。我转过眼去，却看见十四阿哥紧紧盯着我脸上的每一丝变化，眸子剧烈的变幻着颜色。我恼怒的看了他一眼，重新转过脸去，装出一副也很高兴的样子看着新娘子走了进来。

四阿哥接过喜娘递来的牵引新娘子的红绸，伴随着锣鼓声朝贝勒府早已准备好的大厅走去。人群爆发出掀翻房顶的欢呼声，四阿哥却始终保持着淡定，静静的牵着钮祜禄格格的红绸一路往前走去。

我站在主子后面，远远的看着四阿哥朝我们这边走来，我的心不知怎么的竟开始惊慌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四阿哥的眼眸慢慢朝这边扫来，我虽然努力不去看那双眼睛却感觉自己的眼眸根本不听我的使唤，依旧定定的、直直的朝四阿哥看去。四阿哥的眸子慢慢转了过来，双眸在淡定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淡而寂静。他慢慢扫过了我的脸颊，不带一丝留恋的转了过去。心中猛的的被了一下，我别开视线。

震天的锣鼓、唢呐跟着新郎新娘进了大厅，人群蜂拥而进，多数会活跃的气氛的人站在了里面，而另一些人站在外面凑着热闹。与次截然相反的，我朝人外走去。心中的沉闷随着越来越热烈的气氛跌至谷底。

“你果然对四哥有情。”一个声音如惊雷般在我身后炸响，我惊愕的回头，十四阿哥安静的站在我身后，不大的声音却让我从头凉至脚底。我定定的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

十四阿哥穿着藏青的长袍，初升的月光泛着银白的光从空中洒下照在他青色的长袍上反射出一种耀眼的白青色。他的神情安静而隐痛，双肩不自觉的微微，仿佛在克制着自己压抑的情绪。我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过了一会，他朝我走来，与我只有半丈距离的地方停下。在安静的四周他的呼吸声我可以清楚的听到。他深吸了口气，“我的感觉果然没错，你真的喜欢四哥！”

虽然知道他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可真当他说出来时，我仍是心中一紧，随后下意识的感觉对不起他。看着十四阿哥受伤的样子，我张了张口，觉得应该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口却感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十四阿哥再次走近一步，刚毅的脸上带着受伤的表情，眼眸黯淡无光。突然，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哑着嗓子吼道，“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是选择四哥？！为什么？！”

胳膊被他用力的手捏的仿佛快要断掉，我疼的大叫，他却只当没听见，依旧用力的捏着我，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快放手，好疼！”我忍不住大叫，却让他更加用力的捏紧了我，眼中的怒火仿佛猛然被燃烧了起来，他压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怒吼吼道，“为什么要喜欢四哥，为什么？！”

“我——”

胳膊已经疼的失去了知觉，泪水不自觉的溢满眼眶，我喃喃低语，“我也不知道。”

啪

十四阿哥的手蓦然松开，疼痛的手臂猛的垂下，我收了目光静立一旁。他突然静了下来，举手抬起我的下鄂，双眸闪着一丝疼惜的光，“蕙兰——”他低声。我低下眼睛不去看他，他执着的抵着我的下鄂将我的头抬起，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责，“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他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带着一丝不安的焦急，喃喃的说着。

“十四阿哥——”我不自禁低呼出口，心中阵阵酸楚。十四阿哥静了静，忽的又抬起头，“没关系，我说过，我会永远都会你这么好，不管你怎样对我。”

“十四阿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是我对不起你。”听着他不带丝毫指责的话语，我感觉更加对不起他。

“蕙兰——”他握住了我的手，双眸带着深深的隐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说了。

“去看吗？”最终他示意了一下远处大厅正热闹的人群。我摇了又点点头，“我要去服侍大厅里的人。”

他的眸子闪了闪，略微点了点头，转身先朝那边走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融入漆黑的月色中，冷寂的感觉悄然浮上我的心头，我苦苦的自嘲一笑，举步往那处散发着喜悦的地方走去……

人群并不因为我们刚才的心情而有丝毫的滞疑，依旧气氛热烈。大臣以及年长的人都在大厅用餐，而与四阿哥年纪相仿的阿哥以及年轻的皇亲国戚们则到了他们的房里闹洞房。我虽然尽力避开那些呼声，可巧的是，偏偏李德全让太监来要我和另外几个丫头去那里帮忙，说洞房那里人太多，那些丫头已经忙不过来了。

我想拒绝，可是此时的李德全早已不知身在哪里，那么多人，我上哪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