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置身于人潮与璀璨的光亮之中。

新宿——那是这个地方的名字。

而我附身的男人,名叫九岛良一。

他的记忆原封不动地成了我的记忆。

我没有他出生前的记忆,只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早在他出生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存在了。

不过,我很清楚自己是如何附身于他的。因为这个九岛都牢牢记着。

那一刻的甜蜜记忆像一个遥远的梦,萦绕在我心头。

他所感受到的恐惧,和我意欲附身于他的欢喜渐渐相融。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仍会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有那个少年的血——

昨晚吸收少年鲜血时萌生的感觉,依然强烈地残留在我体内。此时此刻,它化作更猛烈的情动,折磨着我的身体。

那是疯狂的生殖欲。

躲在厕所里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合适的生殖体。

见她发出可爱的惨叫,我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想生殖,想尽快把卵产在合适的生殖体中。

到了今天,原本不太稳定的意识逐渐稳定起来。

这可能是因为我习惯了九岛的身体,而他的身体也习惯了我。

我周围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却找不到一个适合我生殖的。

我要找腹中怀着孩子的女人。

因为我必须与之**,把自己的卵产在她腹中的胎儿上。

由卵孵化的幼精将附身于那个孩子,在内部一点点啃噬其血肉,最后完全变成那个孩子的样子,降生在这个世界。

它的外表与人无异,但并不是人,而是我的孩子。

临近午夜时,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女人。

她站在昏暗小巷的入口,嘴里叼着烟,把嘴唇涂成了浓重的血色。

一股明显不同于她本身的生气自她体内散发。源头正是她体内的胎儿。

那是个一身肥肉的女人。

二十岁上下的模样。

九岛的身体对我的意识产生了反应。

唇角溢出口水,**肿胀如瘤。

那个部位变成了我的卵管,不再是九岛本人的形状。我的卵管呈三重螺旋状,形似蝴蝶的口器。

螺旋坚挺抬头。

我停下脚步,凝视那个女人。

目光相交。

她细细打量我脏兮兮的全身。

我身上这件衣服的领口留有昨晚少年的斑斑血迹。

她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一别。

我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对她下手。

可以跟踪她。如果她一个人住,在她的住处产卵也不错。

在这里突然扑上去可不行。

不过,要是能把她带去僻静的地方,倒还有点希望。

我继续看她。看着看着,视线再次相交。

她突然向我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

“你有钱吗——”

嗓音跟男人一般沙哑,嘴里仍叼着烟。

十有八九是被烟酒伤了嗓子。

她用刷了厚厚一层指甲油的手指抽出唇间的烟。

“房费另算。”

态度冷淡,一副要赶我走的样子。

——哦,原来她是干那行的。

怎么没早发现呢?我一边纳闷,一边换上灿烂的笑容。

心情雀跃激动。

之前还很稳定的意识逐渐向昨晚的状态转变。

“你肚子里有个孩子,是吧?”我问道。

她顿时脸色铁青。

“就是因为有才干这行啊——”

“果然有啊。”

“关你什么事?不想做生意就一边去。”

“谁说我不想做了?”

“你有钱吗?”

“有啊。”

这是谎话。

口袋里只有两千多日元。

“那就把钱拿出来给我看看。”

她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

“没带在身上。前头有一家我常去的店,能在那儿借到钱。你跟我一起去吧。”

“那家店叫什么?”

她的语气愈发生硬。

“那里的酒保是我的熟人。”

“那你先把钱借了再回来——”

她一松手,手指夹住的香烟落在地上。她用尖头鞋的鞋尖踩住,又用鞋底来回碾。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头望去。

身后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满脸坏笑,另一个绷着脸,仿佛戴着能面具。

拍我的是满脸坏笑的那个人。

他不停地嚼着口香糖,嘴角挂着粗俗的笑,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出头。

身上都穿着黑色皮夹克,看起来着实比初中生、高中生穿得高档不少。

“大叔,没诚意就找别家吧,”坏笑男说道,“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你呢。”

“看来你们不是来借我钱的。”我如此说道。

嚼口香糖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半张着嘴,盯着我看。

然后把头一扭,吐出口香糖。

坏笑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颇为神经质的表情。

“换个地方聊聊。”

他嘟囔着把手放在我的肩头。

力气不大,却带着无声的压力,不容许他人拒绝。

绷着脸的那个人迅速闪到我身边。

我被带进了一条夹在大楼之间的小巷,乍看与死胡同无异。

小巷尽头是建设大楼的工地。一辆四吨重的卡车头冲着我们,停在那里,把路给堵死了。

小巷貌似在大楼所有者名下,算私有土地。

即便如此,路口处的路灯仍向小巷深处投去昏暗的光亮。

只要我想,逃跑便不成问题,但我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她会跟来。

我巴不得那两个男人带我去僻静的地方。

她在巷口吞云吐雾起来,像是在望风。

“道个歉,把钱留下,乖乖走人,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不再坏笑的坏笑男双手插兜说道。

他背对小巷的入口,因为我背靠小巷的尽头。

我默默摇头。

“呵!”

说时迟,那时快,他抽出口袋里的手,朝我攻来。

然而,他的拳头扑了个空。

我的身体已来到他的头顶。

此时此刻,我就像蜘蛛一样,趴在大楼的外墙上。

他们仰望着我,眼中写满惊愕。

我在垂直的墙面上横向爬行,一跃来到他们后方。

然后径直冲向那个女人,把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如此尖叫。

我用手掌轻拍她的后脑勺。

她立刻安静下来。

“你个混——”

话到一半,坏笑男就蒙了。

大概是想不出后半句该说什么了。

绷着脸的面具男不经意地把手伸进口袋。

正准备掏出什么东西。

我撂下女人,疾驰而去。

他手里握着个黑色的东西。

是枪。

不能让枪声在这样的地方响起。

在枪口对准我之前,我的身体“咚”的一声撞上了他。

我们扭作一团,倒在地上。

我缓缓起身,将血淋淋的脸转向坏笑的那个人。

面具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我咬断了喉咙,一命呜呼。

我脸上的血都是他的。

我陶醉于面部皮肤逐渐吸收表面鲜血的滋味。

整张脸迅速发烫。

肉正在皮肤内部吸收刚刚汲取的血。

此时此刻,我的脸上定是浮现了动人的红色花瓣状斑点。

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肤都能吸收血液。

坏笑男的脸一阵抽搐。我把双手捧着的玩意扔了过去。

是面具男握枪的右臂。

坏笑男发出骇人的惨叫,朝小巷的尽头跑去,发疯似的钻过卡车和大楼墙壁之间的狭窄空间。

那背影着实惹人怜爱,让我想起了昨晚那几个可爱的少年。

我的心情像昨晚一样,越来越飘飘然了。

——你给我站住。

我对他的背影喊道,追了上去。

钻过卡车和大楼墙壁之间的缝隙后,我的脖子突然遭到来自侧面的猛攻。

颈骨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视野中的风景猛然倾斜。

不,倾斜的不是风景,而是我——九岛的脖子。

颈骨好像断了,任我如何努力抬头,歪着的脑袋都直不起来。

坏笑男就站在我面前,手里握着一根粗钢管。

他大概是捡了根落在建筑工地的管子,发起了最后的反击。

你下手可真狠啊。

我歪着头,咧嘴微笑。

“这回轮到我了。”

我的声音很是嘶哑,因为脖子弯着,压迫了喉咙。

坏笑男已经没有力气挥舞钢管了,杵在原地。

我用右手横扫他的脖子。

只听见“咔嚓”一声,他的脖子断了,变成了跟我一样的姿势。

我慢慢走回小巷。

女人还躺在巷口附近。

终于可以生殖了。

一想到这里,**的螺旋就立刻膨胀起来。

正要走去她身边时,有个软绵绵的东西突然扒住了我的脸。

那个软绵绵的东西长着锋利的爪子。

爪子狠狠挠过我的脸。

我把那个活物从脸上扯下来,用力甩向大楼的墙壁。

却没有听到骨肉被拍瘪的声音。

只见那个活物用四条腿站在垂直的墙面上。

是一只娇小的黑猫。尾巴分成两半。

那不是普通的猫。

猫沿着大楼的墙面行走,步履优雅,完全无视地心引力的存在,同时用细小的声音发出刺耳的哀号。

散发着金绿色光芒的眸子睥睨着我,仿佛有烈火在燃烧。

无数线头似的皮肤从我的脸上垂落。

是那猫干的好事。

就在这时,我捕捉到了某种大到可怕的存在感。

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似是有个熊熊燃烧的火球从天而降。

一个巨大的人影站在那里,硬生生挡住了巷口。

他所释放的气压,排山倒海般撞击着我。

势头凶猛无比,让我险些产生一瞬间的晕眩。

他缓缓蹲下身,抱起倒在那里的女人。

“还有气啊——”粗重的呢喃响起。

他又把女人慢慢放回地上。

“总算找到你了,九岛老师——”他说道。

他的全身笼罩在势冲天际的怒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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