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在摇椅上打了会盹儿,迷迷糊糊间,忽感觉鼻子有些痒。
杨玄感努了努嘴,把脸转向另一边,旋即有气无力道:
“月儿,我记得……之前你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扰人清梦,等同于谋财害命。”
“嘻嘻,那是晚上,大白天的只有白日梦。
再说了,哼!要不是大哥你说要去看关二爷,我才懒得理你呢。现在不去,我可没时间再理你了!”
说完,杨应彩随手将杨柳枝插到杨玄感的茶杯中,准备出去时,被他叫住了。
“你呀你……罢罢罢,既然月儿如此诚心诚意,我这当哥的……闯一闯龙潭虎穴又何妨?哈哈哈~”
“嘿嘿,赶紧看完了事,我还要去找小婵姐姐她们玩!”
两人一前一后拐到了酒窖门口,杨应彩朝门内先喊一声:
“关二爷,我大哥进来瞧瞧你,不要太紧张啊!”
“杨大人来了!我……这……”
忐忑中,冯宽看到两人从门外进来,连连朝杨玄感抱拳作揖:
“小的……见过大人。”
“嗯~我应该……也见过你。”杨玄感摸了摸下巴,围着冯宽转了一圈,似笑非笑。
这话一出,杨应彩当即懵了,冯宽苦笑道:
“大人应该是觉得,我有点像关圣爷吧。”
“哈哈哈哈,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
嗯~像,确实是像!要是再配上大刀赤兔,京城百姓见了,恐怕都要当街磕头。”
“嘻嘻嘻,大哥也觉得像吧,不然,我才不会把他留在这里!”
杨应彩暗松一口气,“行了行了,咱们出去吧,这里味道太冲了,我回去又要换衣服。”
杨玄感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使的鬼主意,好好的少年英雄,给你无端端关这里了。”
“谁让你天天派人跟着我,也不让我出去,一点都不好玩,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要留关二爷呆够十天!”
杨玄感摇摇头没理她,看向冯宽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不用担心,王大人那里已经说好了,暂时……你就呆在这边吧,一会我给你换个好地方。”
“大人费心了,小人喜欢喝酒,这里……挺好的。小人原本叫王二,只因敬仰关公,加上之前两国打仗,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困窘之下,我便改了姓,现在叫关二。”
杨玄感愣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
“关二……哈哈哈哈……难怪月儿说什么关二爷。原来……哈哈哈……原来是这个意思。”
随便又聊了一会,杨玄感准备离开,出去之前向杨应彩警告道:
“月儿不许折腾人家,好酒好肉招待着,哪天关二呆腻了想出去,你也不许拦着人家。不然,现在我就把他送回去。”
“哼,知道了啦……哎呀,一身酒味儿,臭哄哄的就算了,还被大哥你教训,一点都不好玩,这几天我都不想理你了!”杨应彩嘟嘴不耐烦道,旋即锁上门,先跑了出去。
“你这丫头……”
杨玄感哭笑不得,回身想叩门交待什么,犹豫一下,又收回了手,最后哼唱着“临江仙”出去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走调歌声,冯宽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将刚才杨玄感的眼神举止回想一遍,他自言自语道:
“不会这么快就认出我了吧……”
“不可能啊……月儿能认出我,应该是我的血作药引的原因呀,杨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莫非那个贴身丫鬟?嘶,那天还是大意了,不该让她看见的。可是……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哎呀……想得脑壳疼,得想办法见到阿紫,让她给我支支招才好。”
“是想办法让阿紫来见我……还是我出去,见她呢?”
“完了……脑壳更疼了!”
纠结不已,冯宽靠着酒缸歪躺下来,手指百无聊赖地敲打着缸身。
过了不知多久,冯宽感觉自己差点都要睡着的时候,忽听得窖顶传来一个轻微无比的脚步声,身体微震,连忙打起了精神。
正犹豫着要不要散发神念上去时,从上面传来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一瞬间便让冯宽丢了魂。
“子虚……好久不见。”
杨应紫蹲着身子,手里拿了根竹笛,一头贴在地上,嘴对着另一头运气,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杨应紫越来越肯定,下面的那个人,就是他心心念叨的那个人。
时间一长,她的身心也愈发颤抖起来。
“阿……阿紫,是你吗?是我……我……”
万千话语齐齐闪过脑海,冯宽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挤出了几个字。
“我下来见你。”杨应紫欢喜又紧张道。
冯宽赶紧起身,将身上的灰尘抖落干净。脱去面具,手沾了把酒水,将头脸擦洗整理一下。
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开门的声音,他不由得有些恍惚。
“刚才……我是在做梦吗?”
望着平静无比的大门,忽地背后微震,一阵香风扑来,冯宽打了个颤,随后,整个身子都酥了。
再回过神来,便感受到自己后背、胳膊、胸口传来的温情软意。
“阿……阿紫……我好像,真的是在做梦!”冯宽傻傻笑道。
杨应紫紧紧箍着冯宽,身体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面,双眼早已湿润,努力地没让眼泪流出来,也没说一句话。
过了好久好久,感觉冯宽身体开始微微摇晃时,杨应紫才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从梦中醒来,冯宽重新站稳脚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
一抬头,又怔了一会,这才挠头,笑道:
“我还以为……阿紫你会从大门这边过来……”
“月儿将门锁换了,就她一个人有钥匙。还好,上面还有道暗门。”杨应紫微微一笑,手指了指窖顶。
两人对视一眼,马上又各自躲避开。
一阵安静后,杨应紫走到酒缸旁边,拿手指沾了一下,凑到鼻间摇头笑道:
“你刚才……不会正在酒缸里泡澡吧?”
“呃……没有没有……”
冯宽干笑一声,忽想到什么,“阿紫……你,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司马沉沉,字子虚,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修真者,夏国神主。”
杨应紫转过头来,一脸认真的说完,见他眼神一暗,随即又笑道:
“同时,也是我杨应紫一直认识的那个人,我曾经的未婚夫。”
“阿紫……”
冯宽两眼微红,赶紧转过身去,“和你解除婚约的,是他,不是我。
等这一阵过去,我……还想娶你为妻!”
杨应紫轻咳几声,赶紧转移话题,“子虚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除了我和大哥、月儿,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在这里的是你。”
缓了一会,冯宽转身过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走到酒缸旁边盘腿坐下,望着窖顶,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想来想去也没个好主意,就想问问阿紫你的意见。”
杨应紫拿竹笛敲了敲他脑袋,在他旁边坐下,“敢情我要是没发现你,或者不来,你就准备,在这里睡十天觉不成?”
“咳咳……九天,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九天。”
“什么意思?”
冯宽将王守约之前的话,毫无保留地复述一遍。听完后,杨应紫低头沉默一会,忽眼神古怪地看着对方: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王大人?”
“他有什么好怀疑的?”
冯宽不解道,“头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是非常清楚的。阿紫你是觉得……他说的话有问题吗?”
杨应紫摇摇头,“陛下即便不通过王大人说出这番话来,他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像夏国,陛下是绝不会认你为神主的。一山不容二虎,要么你能隐姓埋名,不问世事一辈子,要么你……直接取而代之,但恐怕也……”
“我不想做什么神主,可让我隐姓埋名一辈子,我觉得,肯定也做不到……”
冯宽苦笑道,“这么些年过来,我非常清楚,在这里能继续生活下去,不是因为什么高官厚禄,或者证道成仙,而是……”
说到一半,冯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是直直地望着杨应紫,这一次,他没有再闪躲。
杨应紫脸颊微热,忙站起身,围着酒缸走了半圈,忽然又轻叹一声。
“子虚,我觉得……你说的并不完全对。
那个原因,除了我之外,还有月儿、抚云居、敦厚坊、司马府、陈志、韩永叔……等等很多很多的人和地方,甚至……还有夏国的很多人。
即便你可以找到一处海外仙山,能容纳得下这么人,他们……也不一定愿意跟你过去。”
说完,见冯宽沉默不语,杨应紫笑了笑,又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那带着酒味儿的头发:
“那么……子虚你可能,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努力做回一个像以前那样的普通人!”
冯宽怔了半天,点点头,起身朝杨应紫长鞠一躬,认真道:
“阿紫真是……比我自己还要懂我……受教了!”
“这会天黑了,我陪你去见他们吧,那些事,也应该有个头了。”
“啊?现在就去??”
冯宽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我还没做好准备……阿紫……咱们要这么着急吗?”
“无论真假,这十天过后,我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杨应紫抿了抿唇,“我想,咱们行动迅速一些,早点把他们的想法改变回来,肯定是没错的。”
“嗯……可是我觉得,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不想把你也卷进来。”
杨应紫摇摇头,看着冯宽双眸,“子虚,你刚才说的那话,当真否?”
“当然!”
“那,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加上我大哥的表现,我想,他们很多人也知道,你和我杨家……早已脱不掉干系。”
杨应紫白了他一眼,“把这个换上,一会跟着我走。”
冯宽接过夜行衣,苦笑着点点头。
杨应紫隔着酒缸,在另一边换好衣裳。过来见冯宽才穿好裤子,又帮他套上外衣。
冯宽面红耳赤,心怦怦直跳个不停,杨应紫又拿竹笛敲了下他脑袋:
“往哪里看呢?赶紧的!”
“哦哦哦……哎对了,这个,阿紫你拿着!这是月儿的东西,还是你来保管吧。”
冯宽摸到那块月牙儿白玉,没作多想,直接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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