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张婆婆又跪坐下来,朝着远方的天空痛哭流涕:
“我可怜的三儿……阿娘想你啊!我们有缘在凡尘阳间做了母子,往后……恐怕就只能到那阴曹地府,再相聚了……”
王芸梓被吓得止住了哭声,冯宽摸摸她后背,挡在她身前,不知又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身来,硬声回道:
“老不死的东西!别说我现在不能,就是真的可以,我也不会再救你!骂我就算了,居然还有脸来咒骂我家芸儿!难道都忘了,我家芸儿平时是怎么照顾你们家的??
你个老臭王八!昏了头的烂乌龟!摸摸你自己的良心,看看到底会不会痛!呵呵,摸不到是吧?你的良心,恐怕早就被狗吃了吧!!”
说着说着,冯宽血气上涌,走到她面前,恶狠狠地瞪着她,最后几个字更是连说带吼出来,声如惊雷一般。
张婆婆桀桀笑了几声,努力爬站起来,这会一道惊雷骤然劈下,她将一生的怨念、执念化为最后一股力气,朝着冯宽猛扑过来。
冯宽也不躲闪,大喝一声,抬腿迎面就是一脚,张婆婆当即落入水中,与周围的杂物一同浮浮沉沉,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王芸梓看得瑟瑟发抖,怔怔坐在地上,任凭风吹雨淋也毫无反应。冯宽拿着油布过来,撑开罩在她身上,一脸关切道:
“芸儿,别冻坏了身子!”
“冯二哥,你……我感觉……你……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两人身处狭小的空间里面,借着忽明忽暗的光亮,王芸梓盯着冯宽那略显陌生的双眸,缩缩瑟瑟,都不敢靠得太近。
冯宽看的真切,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强笑一声,手足无措地说:
“芸儿……你放心。我还是我,不论怎样,我……永远都是你的……冯二哥!”
王芸梓点点头,低头抽泣不止。见水线已经漫到了膝盖,冯宽深吸口气:
“芸儿!”
“嗯……”
“冯二哥……给你样东西。”
见王芸梓只是抬起头来,仍一脸茫然害怕地看着自己,冯宽暗叹一声,将自己胸口的一块白玉灵佛取下来,不由分说地挂在了她脖子上。
“芸儿,你一个人不要害怕,冯二哥我……很快就会来找你!”
说完,冯宽扯开油布,奋力撕成好几条。
直面风雨,王芸梓这才清醒了些,马上感觉到不对劲,慌忙问道:
“冯二哥,你……你要干什么?”
冯宽不说话,一把横抱住王芸梓,放在小青背上,不顾她挣扎反抗,用油布条将她和小青紧紧捆绑在一起。
王芸梓彻底反应过来,拼命哭喊不停:
“冯二哥,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不行,我要和你在一起……”
冯宽脸上雨水泪水混成一团,心如刀割一般,眼看水已经到了腰身,手上的动作愈发加快了些。
将她和小青结结实实地捆绑好之后,看着茫茫无边的四周,顿了好一会,冯宽开口说道:
“芸儿妹妹,对不起……你千万要保重啊!”
“冯二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不要我不要……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好不好……是我不对,都是芸儿的错……”
王芸梓发疯似的又哭又喊,可整个人紧紧贴在驴背上,实在也动弹不得。
“小青,芸儿不重……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带她到安全的地方去。保她平安,以后我天天喂你吃红萝卜!”
摸了摸小青脑袋,冯宽过来将王芸梓脸上纷乱的青丝撩开,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后退两步,对着她最后笑了一声,长吸一口气,翻身入水,旋即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落水前,他最后听到的,是王芸梓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和小青经久不息的呜叫声。
“这贼老天!他奶奶的,就不想让我们活呀!”
“芸儿会没事的吧,小青应该可以驼住她的!”
“唉,不行,好像坚持不住了……也罢,去阴曹地府见见阎王老爷也行,看看是不是像老爹说的那样难看。”
很快,冯宽坠入到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当中,最后又渐渐地,与之融为了一体。仿佛,他原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
司马沉沉艰难撑开沉重如山的眼皮,一丝光亮照射进来,刺得他头晕目眩,忙又闭上。如此反复好几回,最后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了一眼周围陌生的世界,刚想起身,忽觉头重脚轻,全身酸麻,赶紧又躺平下来。
半眯着眼养了半天精神,身子才恢复些温热,又感觉到下身冰凉发抖。
司马沉沉努力撑坐起来,发现自己腰身以下居然还浸泡在水中,一个激灵,赶紧提着身子摸爬到岸边。
又歇了一会,渐渐适应下来,脱下浸泡得已经发臭发烂的鞋,直熏得自己干呕不止,赶紧又回到水中好好搓洗一番。
“什么情况??我不是在池塘边上睡觉么?怎么睡着睡着,躺在水里面了?”
“我靠!有鬼啊!!”
不经意间,看到水中自己的长发古怪模样,司马沉沉吓得拔腿便往林子里跑。
“不对不对……都什么年代了,光天化日的,哪有什么鬼怪妖精啊!”
“可是刚才……卧槽~刚才那个人……不会就是我自己吧……”
余光瞥了瞥自己散乱垂下的长发,司马沉沉颤巍巍地伸手想去推鼻梁上的眼镜,然而……发现眼镜也不见了,而且自己……似乎耳清目明了不少。
“不会吧不会吧……这肯定是在做梦!不行,我得重新再睡一觉!”
说睡就睡,司马沉沉又回到河边,在刚才的老地方躺下,甚至将自己的下身也泡回在水里。紧闭双眼,开始数羊……
还没数到一百,他便彻底放弃了。
好好洗了把脸,花了好半天工夫,司马沉沉无奈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在发现自己变瘦变帅,长高长壮之后,他渐渐又恢复了精神。
“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无奈啊!如果好看也是一种错……我想,我已经无法回头……”
几段旋律在脑海中响起,司马沉沉胡乱哼唧一会,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松绿柏翠,花繁叶茂,水淙淙,鸟喁喁,心情便更加舒畅了些。
“还真是个清凉幽静地啊!”
司马沉沉感慨道,“之前那池塘边光秃秃的没什么东西,起风的时候还有股臭熏熏的饲料味儿,如今我人变好了,世界,应该也变得更好了吧!”
“弱弱?怂怂~~”
又想起那几个损友,觉得他们可能也跟着一起穿越了过来,司马沉沉喊了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一时只觉口干舌燥。
好巧不巧,刚好看到跟前的河边,一只小葫芦正漂浮在那里。
捡起来瞧了瞧,司马沉沉有些奇怪,“怎么感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呢!”
摇一摇,发现里面刚好还有水,打开葫芦嘴,一股莫名的清香飘散出来,司马沉沉口舌生津,没作多想,仰头一饮而尽。
咂摸几下,却又一点味道也没有,正奇怪时,突然头疼欲裂,脑海中涌进来无数奇怪又陌生的画面、人物、文字、声音等等……速度越来越快,骤然天旋地转,身子摇晃一阵,他又晕厥过去。
…………
三升是南岳寺演武堂一名打杂的和尚,因一顿饭要吃三升米而得名。原本因为力气大干活多,虽说日子清苦平淡,至少还饿不着肚子。
因今朝圣上扬道抑佛,朝廷收了寺庙田地,香客也越来越少,南岳寺养不活他,便把三升赶了出来。
一开始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记得寺里的大和尚说过“京城庙宇众多,那里的和尚一个个肥头大耳的……”便懵懵懂懂地往北而去,只希望到了那里,能有口饱饭吃。
带上最后发的干粮,一路翻山越岭,饿吃山果渴饮溪泉,前些天到了江陵县附近,遇到洪水暴雨,三升好不容易才绕了过来。
天闷气热,他便停足在河边洗了把脸,忽见一少年竟躺在岸边不动,腿脚还泡在水里,奇怪之余,便上前准备瞧个究竟。
走近身来,只见这少年眉清目秀,身量威武,体格强壮,衣衫半湿半干,肚皮起伏规律,像是在睡觉一般。三升等了一会,鼓起勇气上前耸了耸他身子:
“小哥,小哥……醒醒,快醒醒!”
司马沉沉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仔细搜索回忆无果,又见他胖脸圆头、正憨厚的冲自己发笑,便皱眉问:
“你是谁?看着我干嘛?笑什么笑!”
“小哥……呃不……施主你好,”三升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袋,有些害羞道,“我是……南岳寺的和尚,叫三升。”
“哦,你是三升。那……我是谁,你知道吗?”
三升懵了一瞬,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许久才呆呆回道:
“我……我不知道。”
“你不认识我?”司马沉沉眉头紧锁。
“不认识!”三升赶紧摇头。
“那我到底是谁啊??我的天,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坐起身来,司马沉沉不停地捶打自己脑袋,一脸沮丧。
“啊?真会有人……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哈哈哈……”
三升目瞪口呆,笑了一阵,陡然想到什么,忙后退一步,一脸警惕地问:
“施主,你……你不会是在拿我开玩笑吧?”
“你笑个屁呀笑!佛家子弟,就没点慈悲心肠吗?我都这么惨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还笑,笑你妹啊!哥哥我这么帅,清纯又可爱,像是会拿你开玩笑的人吗?”
“也是哦,那……你到底是谁呢?”被他噼里啪啦的怪异说辞搞得有些懵,三升又变得呆傻起来。
“我他妈要是知道,会脑残到去问你么?”
见他忽然凶巴巴的样子,三升赶紧又后退两步,“施主……怎么净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莫非……是得了什么病不成?”
司马沉沉蓦地站起身,朝三升一步步逼近,一边走一边挥舞着胳膊,“没礼貌的小和尚,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可是很厉害的!”三升一边后退,一边张牙舞爪。
司马沉沉捏响指骨,松了松肩颈,开心笑道:“哎哟哟,来来来,让哥哥我见识一下!”
“别过来!我……我真要动手了啊!”
“赶紧动手,别光说不练啊!”司马沉沉推搡一下他肩膀。
“砰~”
三升直出一拳,司马沉沉应声倒下……
“哎呀……都说了别逼我动手,别看我个头小,力气可是不小啊!哎,这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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