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时候,厉北行的手段,都谈不上有多高明。
只不过最近两年,厉夫人年岁渐长,人也变得慵懒。只要厉北行不动摇根本,她就懒得理会,权当他是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
至于厉御风,他更多则是顾虑祖父。祖父尚且健在,他不愿意让祖父亲眼看着厉家同室操戈。
所以更多时候,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母子俩并不会特别将厉北行当一回事儿,说起他的时候,神色也是轻松和愉悦的。
尤其是厉夫人,说起厉北行的时候,神色里总带着些许的轻蔑:“他不安分,且没什么长进,像个小丑!”
说完,朝着唐筝笑道:“要是厉北行有冒犯你的地方,不必理会他,告诉御风,或者是告诉我也行,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
唐筝笑了笑,点头答应了。
反而是厉御风,在旁边笑:“筝筝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人!”
唐筝瞥他一眼,笑而不语。
中午,几人去的是一家法风餐厅,也是厉夫人比较喜欢的地方。
餐厅是会员制的,装修十分优雅清幽,颇有情调。虽然是午餐时间,餐厅里却只有寥寥数人。餐厅经理也给他们预留了靠窗的位置,视野极佳。
被家人陪伴簇拥着,厉夫人的心情格外好,倒是打破了自己‘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年年聊着些无比幼稚的话题。
仿佛人也是上了年纪,心就越是偏向于单纯的小孩子。
祖孙俩的聊天,听起来南辕北辙,却仍旧聊了许久。最终,以年年不小心打翻了巧克力酱,而宣布告终。
唐筝起身带着他去了洗手间,好生清理一番,之后才准备带他回去接着吃。
她手里拉着儿子,一边走,一边低头跟他聊着什么。到了转角时,冷不防有人追过来,唐筝没防备,竟直接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
唐筝赶紧道歉,及至看到那人的面孔,不由愣住,随即眯了眯眼:世界可真小!
今天是她回到苏黎世的第二天,就在餐厅里遇见了纪雅希的哥哥纪圣泽。
纪圣泽也是一愣:“唐小姐!”
他并不知道唐筝来苏黎世的事情,纪雅希也从未和他提起过--
其实自打小希结婚之后,就很少和哥哥纪圣泽联络了。不到万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不会给哥哥打电话,更不会提及她和厉御风的种种。
纪雅希的确不够聪明,但是,她却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她已经当妈妈了,不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也不会一有事情,就跑回家里找哥哥。
自己种的因,自己结的果,她默默独尝,尽量不牵扯到不相干的人。
纪圣泽没想到唐筝会再一次出现在苏黎世,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唐筝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容貌气质,都酷似厉御风的小卷毛。
他缓缓蹲下身来,神色戒备地看着年年,深深吸气:“你叫什么名字?”
年年不甘示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位叔叔,不像是个好人--
这便是年年都第六感!
妈咪说过,名字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不然会被坏人给拐走的。
纪圣泽眯眯眼:小东西,还真是随爹!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小人儿,应该和妙妙同岁,差不多大。
当年,唐筝离开苏黎世之前,是怀孕了的--
纪圣泽想到这儿,脑海里突然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如果当初软禁唐筝的时候,顺势将眼前这个孩子扼死在母胎中,那么现在又会如何?
唐筝伸手摸了摸年年都头发,对他刚刚到表现感到很满意。
“纪先生,好久不见了”,唐筝微微笑了下:“青桑最近还好吗?”
当年,叶青桑在腿上痊愈之后,就再也没有跳过舞,而是转到幕后,担任编舞,现在已经是皇家歌剧院的理事了。
她是两年前和纪圣泽结婚的,唐筝并没有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只给他们寄了礼物。
她祝福青桑姻缘美满,但是,她不想见到纪家的所有人。
“挺好的”,纪圣泽微笑着说,视线却仍旧停留在年年都脸上:“小朋友长得真漂亮,和御风小时候很像。”
唐筝勾了勾唇:“是么?这要多谢纪先生当年手下留情,不然,这会儿哪会有他的存在?”
五年前在医院里,纪圣泽有很多机会,可以弄掉她的孩子。
明着打掉,或者是暗地里做手脚,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却没有那样做,一来是想给自己留有余地,二来,毕竟是自己发小的亲骨肉,他于心不忍。
留着唐筝的孩子,等于是给自己的妹妹留了一颗定时炸弹--
这个道理,纪圣泽当初就明白,却还是这么做了。
“筝筝!”
身后传来厉御风的声音,唐筝转过头去,看到厉御风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
“呀,圣泽,好久不见了”,厉御风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声好气的和纪圣泽说话了。
哪怕是一些日常的商务往来,也是让底下的人去对接。
今天他心情好,人看上去也很和气,上来便挼了一把小卷毛,微笑着问纪圣泽:“我儿子,是不是长得很像我?像到连亲子鉴定的钱都可以省了?”
纪圣泽笑:“是啊,哏哏的倔劲儿,跟你简直如出一辙!”
厉御风哈哈笑起来,笑容越发爽朗,甚至还带着几分畅快。
“小希的航班,今天下午到苏黎世!”
纪圣泽像是泼冷水似的,插进来一句不相干的话。又看了唐筝一眼,道:“她是回来给伯母庆祝生日的。”
纪雅希素来礼数周全,厉夫人和厉爷爷的生日,她全都记得,而且会很贴心地准备生日礼物。
厉御风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后又笑:“是吗?那太好了。”
见纪圣泽一脸错愕,他继续道:“刚好,我有话想要对她说。”
这回,终于轮到纪圣泽哑口无言了。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怕是要赶出厉家了。
依着厉御风的性格,他宁愿牺牲掉和他的所有合作,宁愿赔偿一大笔钱,也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没名没分地生存于世。
妹妹拼尽全力争取来的厉太太宝座,终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厉御风说,拉过唐筝的手来:“我妈还在那边等着我们,改天请你吃饭!”
说完,厉御风有些恶劣地冲他一笑,说:“不过,也有很大可能,是喝喜酒哦!”
纪圣泽听了,神色越发难看了。
厉御风倒是满意极了,带着他的女人和孩子,回到了餐厅里。
他分明记得:当年给他做套的,并不仅仅是纪雅希一个人。凭纪雅希的智商和能力,她也做不到如此尽善尽美。
是纪圣泽帮助了她,帮她善后,帮她抹掉证据,帮她逼走了筝筝,给她让位。
他和筝筝分开五年,纪圣泽也同样功不可没!
饭后,一行四人坐车回厉家。
唐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自己终究是有些草率了,不应该脑子一热就跟着厉御风跑到苏黎世来。
最起码,也要等待他彻底理清了和纪雅希的关系,重新恢复到单身,她才能堂而皇之的跟他回厉家。
而现在,若是在厉家和纪雅希撞到的话,她仿佛比纪雅希矮了一头似的。
不管内情是什么样的,当年她的确和厉御风分了手,厉御风和的确和纪雅希宣布了婚姻关系。
厉夫人和年年还在喋喋不休的聊着天,厉御风则握过了唐筝的小手,凑到她耳边去:“怕了?”
唐筝有些哀怨的看他一眼,说:“我来得太早了!”
名分未定,不应该主动登门!
厉御风前五笑了笑:“不早,刚刚好。”
唐筝的心中仍旧安不下来,到了厉夫人的小楼,稍微坐了会儿,便想要离开。
她站起身来,正准备向厉夫人辞行时,刚好看到纪雅希从外头进来。
唐筝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一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站在那里,倍觉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纪雅希做了两三天的飞机,风尘仆仆回到家中,连行李箱都没收拾,便给厉夫人送生日礼物来了。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接到了哥哥的电话,对厉家的一切,都有所准备。
所以见到唐筝时,她倒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冲她笑了笑,随即拎着一个纸袋子进屋里来:“妈,生日快乐,这是给您的礼物。”
厉夫人抱着年年,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着一本小人书。
抬头看到自己的生日礼物,还有眼前的纪雅希,尴尬之余,还是露出一丝笑意:“嗯--谢谢,难为你想着……”
纪雅希微微笑了下:“应该的,您不用客气。”
而且,这似乎--也是她最后一次给厉夫人过生日了。
以后她不会再来了,也不会把她当成婆婆一样去孝顺了。
唐筝缓缓坐下来,两手从腿上挪到了沙发上,再从沙发上挪到了腿上--尴尬得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原本去储藏室里找东西的厉御风听到外面的动静,便也赶紧出来,看着纪雅希:“你回来了……”
语气,竟是难得的和气,没有怒气,也没有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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