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桑，对于爱华这两个月的巨额亏损，阁下有什么要解释吗？”

爱华董事会议上，年过半百的中岛平太郎如同挨训的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低头站在一众股东面前，面色沉凝。

此刻对他发问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其名池鸠光夫，爱华株式会社创始人。

他坐在一众股东的正中间，此时同样满脸愠色。

中岛平太郎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头鞠躬道，“斯密马赛！”

“砰！”池鸠光夫手中的拐杖狠狠一顿，“两个月66亿日元的亏损！是一句道歉就能解释的吗？！”

66亿日元啊，整个爱华一年的利润才多少。

中岛平太郎的一顿操作，爱华今年能不能盈利还两说。

作为爱华的创始人，池鸠光夫当然心痛。

被挨了一顿训中岛平太郎同样脸色难看，他抬起目光正好瞧见了大曾根幸三幸灾乐祸的眼神。

没错，大曾根幸三也来了，他是作为索尼的股东代表参加了这次董事会议。

心中本就充满愤怒和委屈的中岛平太郎，被大曾根幸三的眼神一刺激。

内心的愤懑瞬间炸开，他刷的抬起头直视着池鸠光夫。

“池鸠桑，从一开始鄙人就不同意爱华再次涉足随身听业务。

但是诸位一再催促，要求爱华今年必须重回随身听市场。

如今事有意外，此时质问鄙人，鄙人又该如何回复？！”

说着这句的话同时，中岛平太郎的眼神恨恨的盯着大曾根幸三。

都是这个家伙，造成今日的局面有大半原因要归咎于他。

“咳”虽然被中岛平太郎恶狠狠的看着，但是大曾根幸三却一脸的无辜。

“中岛桑，话可不能这么说。爱华重新进入随身听领域，可是经过董事会一致表决同意的，鄙人也只不过是投了赞成票而已。”

“你！……”

“好了！”池鸠光夫再次重重一顿手中的拐杖，打断了中岛平太郎的辩解。

“中岛桑，作为爱华的社长，希望你能拿出社长的担当来。

现在董事会再问你一句，能否拿出合理的措施，挽回爱华的损失？”

中岛平太郎沉默了良久，才摇了摇头。

“北美市场的销售几乎陷入停滞，再次降价只会损害爱华的品牌形象，得不偿失。

为今之计只能当机立断，把北美的存货运往欧洲或者亚洲低价处理，来挽回一部分损失。

此后，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要再尝试进入随身听市场，尤其是和白川电器正面竞争的情况下。”

事情已经发生，这是中岛平太郎能想到的唯一减小爱华损失的方法。

“中岛桑，把存货运往欧洲和亚洲低价处理，难道就不会损坏爱华的品牌形象了吗？”

大曾根幸三很适时的提出质疑，看他满脸为爱华考虑的模样，中岛平太郎差点就信了。

“大曾根桑”中岛平太郎强忍住语气中的不快，“欧洲和亚洲的低价处理至少只进行了一次，对爱华造成的损失有限。

另外速度一定要快，不要犹豫，我怀疑白川电器马上就要进军欧洲市场了。”

“难道北美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柱着拐杖的池鸠光夫依旧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也难怪于他的念念不忘，三倍于霓虹本土的市场，任何一个资本家都不会放过。

而且此刻爱华已经搞清楚了，自家的随身听在北美遇到的问题。

但是涉及种族之间的矛盾，爱华也不知道该如何破局。

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毕竟霓虹的民族太单一了。

无怪乎爱华如此被动，因为他们在北美的根基并不深厚。

甚至此时还不知道，这一切背后有白川电器的影子。

见到池鸠光夫还在纠结于北美市场，中岛平太郎不由深感无力。

腐朽的会社，腐朽的思想。

没有得到中岛平太郎的回应，池鸠光夫面上难掩失望。

他再次轻轻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吸引了会议室里众人的注意力。

“中岛桑，鉴于给爱华带来的巨额亏损，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为此事负责。你……明白吗？”

对上池鸠光夫若有深意的眼神，中岛平太郎顿时如遭雷击。

没想到，终究到了这一步。深深叹了一口气，呆了好一会的他才渐渐回神。

等他再次抬起目光时，池鸠光夫面无表情，大曾根幸三似有笑意。

“鄙人明白了”中岛平太郎点点头，随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会议室。

背后的众人渐渐模糊，墙上“AIWA”logo也随之一同隐去。

……

回到办公室里，中岛平太郎坐在椅子上静静出神。

短短一年时间，似乎自己要再次换个地方了。

对于爱华这次在随身听市场上的失利，他感到憋闷的同时，又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来自董事会的压力，来自索尼的压力，无时无刻不缠绕在他的心头。

虽然贵为一社之长，却处处受到掣肘。

在爱华的这段经历，甚至还没有在索尼研究所的那段时光来的自在。

虽然为了尽快完成技术研发，每日加班。但至少是充实的，自由的。

如今，中岛平太郎转过头从窗户的玻璃上找到自己的倒影。

不知不觉，两鬓的华发似乎又多了一点。

白川电器，对，就是那个给爱华及自己造成莫大困扰的白川电器。

此刻中岛平太郎对它竟然一点恨意也没有，商业竞争上的事情，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社长这层光环后，那位师弟还会不会找自己喝酒了。

想到这里中岛平太郎自嘲的笑了笑，庸人自扰。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莫西莫西？……大贺典雄桑？……好，我现在就过去。”

放下电话，中岛平太郎的脸色重新变得严肃。

来不及多想，稍微收拾了一下，他就匆匆离开办公室，赶往品川区的索尼总部大厦。

……

“大贺桑“大半个小时后，中岛平太郎抵达了大贺典雄的办公室。

后者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中岛，你来了啊。”

听到大贺典雄看似亲切的称呼，不知为何中岛平太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坐”起身后的大贺典雄来到沙发区示意后者坐下。

中岛平太郎按耐住心中的不安，缓缓在沙发上坐下。

“爱华那里的事情我听说了”大贺典雄端起咖啡，吹了口气，微微一抿。

“大贺桑……”中岛平太郎想解释什么，可是回想起此前在爱华那里的遭遇，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中岛”

“哈伊”

“总部，决定把你调回索尼。”

果然，是不出意料的结果。不过重回索尼，自己又该被安排到哪里。

中岛平太郎低头，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董事会决定，把你调回收音机事业部之下，维修售后部，担任部长一职。”

“大贺桑！”中岛平太郎难以置信的抬起头，面色惊惶。

刚刚在爱华那里被要求引咎辞职，他也没有如此失态。

但是听到大贺典雄刚刚的这句话，中岛平太郎彻底慌了。

这是自己的大本营啊，索尼对于自己职业生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此安排……

大贺典雄微微叹了口气，“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中岛平太郎表情瞬间凝固，他听懂了。

索尼董事会的决定，大贺典雄也无法改变。

他有想过自己重回索尼，会坐冷板凳。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安排。

收音机事业部，在索尼的整体业务中几乎没有存在感。

它即使不是夕阳产业，潜力也几乎开发殆尽。

而自己现在不仅去了这样一个部门，还是其中最没人愿意去的售后维修部。

售后维修，售后维修，自己堂堂一个前研究所所长，前爱华社长……

在年过半百的年纪，竟然沦落到了中层管理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中岛桑”大贺典雄也知道这样有些委屈了他，不过有些事他自己也不能一言而决。

“这样的安排或许只是暂时的，还请静待时机。”

中岛平太郎惨然一笑，自己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时机可待。

“哈伊”他深深一低头向着大贺典雄行了一礼，“大贺桑，鄙人先告退了。”

大贺典雄默默点头，后者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看着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影，大贺典雄也是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叹在会议室中响起。

大贺典雄回到办公桌后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莫西莫西？”

“白川桑，是我，大贺典雄。”

“诶，是大贺桑啊。”正在处理公务的白川枫，露出惊讶的神色。

“方便见一面吗，白川桑？”

“什么时候？”白川枫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文件。

“现在”

“好，请大贺桑稍待片刻，我现在就过去。”

“那么静候大驾。”

啪嗒，白川枫挂断电话，脑中立刻飞速思考起来。

怎么回事，大贺典雄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要见自己。

没听说索尼最近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啊。

为了CD机？不像。无论是索尼还是白川电器，目前都没有大的进展。

随身听？也不是，对方压根就不怎么重视这一块。

“小松助理，立即去查查最近索尼那里有什么新闻，哦对了”白川枫突然眼前一亮，“还有爱华，五分钟给我回复，我有急用。”

“哈伊！”小松助理立刻颠颠的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