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自杀』疑云
出了乐寿殿才发现天『色』已晚,通往观莲居的走廊里都挂着宫灯,我一头冲进房间关上了门。屋中没有上灯,我静静的坐在黑暗中,眼中的泪不断滑落。在那样狠狠的报复了年氏之后,我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沉重的抬不起头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记得那拉氏看向我的满是谴责的眼神。她为什么那样看我?难道我做错了吗?年氏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就不该报仇吗?!越想越心烦,我一把推开『露』台上的门,猛的冲下台阶,一头扎进了水里。虽是盛夏,湖水却还冰冷刺骨。初进水的刹那我被冷水激得低呼出声。咬咬牙,我开始往湖中游去,到了湖心,我憋了一口气,整个沉进湖水里,觉得脑子清醒了许多。直到喘不过气了,我才钻出水来深呼吸了一口。擦干脸上的水珠,正想再游上几圈,却听见身后传来水声。我刚要转过头去看,却被一只胳膊夹住了脖子,胳膊的主人奋力拖着我往岸上游去。我啼笑皆非:看来这个好心人以为我落水了,是来救我的。他的胳膊非常有力,夹得我很疼。我挣扎着叫道:“放开!我会游水!”身后的好心人迟疑了下,我尖叫:“松手!你勒死我啦!”说着拼命挣扎起来。突然颈后一阵剧痛,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好累,头重的厉害。我勉强睁开眼睛,屋子里光线刺眼,我眨了几眨才适应了。头顶的帐子是放下的。帐子外面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我问了声:“是谁?”
“是我!”云珠掀开帐子,看着**的我欣喜若狂的说道:“主子您醒了?真是谢天谢地啊!”
“我……我怎么了?”我撑起身坐直,抚着后颈咕哝道:“真疼……”
“主子您不记得了?”云珠神情古怪的看着我:“您昨天晚上……不小心落水了,还好恒亲王经过救了你。”
闻言我住了手,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该死的混蛋一定是一拳打在我后颈,把我打晕了拖上岸来的。怪不得我的后颈这么疼!不行,我要找他说清楚,不能白白挨了打!想到这我一把抓住云珠:“你刚才说是谁把我就上来的?”
“是恒亲王!”云珠似乎吓着了,脸『色』发白。
“是他?”我眉头皱了起来。恒亲王胤祺,他怎么会出现在观莲居的呢?象是为了回答我的疑问,云珠解释道:“恒亲王住在延薰殿,从皇上那回来要经过观莲居的。”
“嗯。”我起身坐到梳妆台旁坐下,云珠帮我梳头。我看了看外面问道:“雪珍呢?”
“雪珍她……有事。”云珠小心的看着镜中的我悄声道:“魏公公在问话呢。昨儿晚上主子落水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了,皇上命魏公公清查您自、『自杀』的原因……”云珠的声音越来越低,神『色』也不自然起来。
“我不是『自杀』!”我气愤的跳了起来:“我会水,怎么会『自杀』呢?说来说去都是恒亲王多事!
“主子息怒!”云珠哀求道:“您快梳洗一下,亲自去和魏公公说吧,魏公公就在花厅坐着呢。”
匆匆梳洗换好衣服,我走到前厅。魏珠坐在屋中,雪珍站在地下,两人似乎在僵持着,谁也不说话。我上前一步道:“魏公公您来了,我睡过了头也没亲自迎接,真是不好意思!”
“姑娘醒了?”魏珠眉开眼笑,看上去倒是真为我高兴:“太医说姑娘晌午就能醒,果然没错儿!”
“什么?还惊动太医了?”我挫败的低下头:看来这回的事闹大了!我挥手让云珠和雪珍退下,掩上了大门,坐到了魏珠对面,魏珠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死呢?”
“我没有……”
“唉!有些事老奴心里明白,可是却不便说出来。姑娘心里的苦我是晓得的,纵使姑娘在雍亲王那受了委屈,怎么着也不能『自杀』啊!姑娘可知道这宫中规矩,自寻短见是要满门抄斩的?”
“我没有要寻死!”我气急败坏的叫道:“魏公公,我会水,怎么会傻到跳湖自尽呢?”
“你会水?”魏珠似乎吃了一惊:“那恒亲王怎么把你救上来了?”
“我哪知道他为什么救我啊?”我气呼呼的说:“我正游的起劲呢,他一掌打晕了我把我拖上来了。”
“这么说姑娘你只是下湖去游水?”魏珠呆呆的看着我。
“是啊!天这么热,我想着晚上又没什么人,所以想下去凉爽一下,谁知道会碰上个多管闲事的恒亲王呢?”我不满的说道。
“是这样啊!”魏珠为难的低声道:“这下可麻烦了,皇上以为是雍亲王府的人欺负了您,令奴才好好查清此事。紫玉现在还被我关着呢!问起昨晚的事她是一问三不知,把我给急的!福晋她们我又不便去问,正发愁呢,还好姑娘醒了。”
“魏公公,您把紫玉放了吧,她昨天没进去,什么也不知道。”我深深的叹了口气:“都怪我,好好的游什么水呢!”
“姑娘不必自责。”魏珠笑道:“会水的人自然喜欢戏水。只是宫里严令不许下水游泳,姑娘以后还是注意点的好。”
“公公说的是,是我不对,”我低声下气道:“只是不知这次的事,公公怎么给皇上回话呢?”
“怎么回话?”魏珠想了想,低声道:“姑娘最喜爱的饰物不小心掉落水中,还好姑娘水『性』极好,下去捞了上来。只是恒亲王不知道姑娘会水,所以才会闹了这么一出。姑娘您看这么说妥当吗?”
“公公说好就好。”我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看来前面的贿赂没白给啊!
“姑娘,其实……”魏珠看了看里面的房间,压低嗓音道:“皇上也不相信您会自尽,只是听说您是去了乐寿殿回来后出的事,觉得有些蹊跷,所以才命奴才查清此事。听说雍亲王侧福晋年氏听到您自尽的消息吓病了,太医都去了两回了。”
“是吗?”我心道:确实是我吓的,不过不是因为我落水就是了。魏珠站起来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奴才也要告退了……”
“魏公公等等!”我拿出藏在袖子里的一千两银票塞给他:“公公为了锦瑟的事受累了,这点心意还请公公不要推辞。”
“这……”他犹豫了一下,我塞到他袖子里:“公公不要嫌少,拿去买杯凉茶喝吧!”
“谢主子打赏!”他接过我的话头,一本正经的行礼:“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我送他出了门。回到大厅,雪珍端了碗银耳羹来:“主子还没用早膳,直接用午膳又不好,先喝碗银耳羹吧。”
“好,你先放着吧。”我支起下颚叹气:没想到一时头脑发热竟然引来这么多事。对了,恒亲王胤祺!都是他不好,悄悄“救”了我也就是了,干嘛还嚷的大家都知道啊!平常看他人不错的样子,关键时刻却给我来这么一出!不行,我要找他去!想到这我站了起来:“走,我们上恒亲王那去!”
“主子!”雪珍为难道:“奴才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恒亲王歇在哪啊!”
“那你去叫红云或者紫玉,五福也行,快去!”
“主子找奴才?”话音刚落,一个尖细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我定睛一看,是胖太监五福,身后跟着紫玉。五福满是横肉的胖脸上堆着令人恶心的笑:“奴才刚去领紫玉回来,不知道主子找奴才有事,奴才该死!”
“紫玉回来了?没事吧?”我不想理五福,转而问紫玉。紫玉走上前来磕头:“托主子洪福,奴才没事。”
“你知道恒亲王在哪歇吗?”
“知道,在观莲居旁边的延薰殿,不远。”紫玉小心的回答。
“你带我去好吗?”我站起身来说走就走:“雪珍你和我一起去。”
雪珍急道:“主子,您的银耳羹还没用呢!”
“嗯,我不饿,”我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五福:“就赏给五福吧!”
“谢主子赏!”
我点点头,示意紫玉在前面带路,雪珍跟在我后面,一行三人往延薰殿走去。说是很近,也走了有十来分钟的样子,热的我汗湿了背。紫玉领着我到了门口,一个小太监走出来问找谁。雪珍上前朗声道:“烦劳公公禀报恒亲王,锦瑟姑娘求见。”
“锦瑟姑娘?”小太监看了我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请姑娘稍等。”
我掏出帕子擦了擦汗,诅咒着这鬼天气,突然有点后悔了。待会见了胤祺我说什么呢?难道说:恒亲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叫你救我的?还嚷的人尽皆知?让我颜面丢尽?正思量间,小太监回来了,恭敬的对我道:“姑娘请!”
我跟在他后面进了门,七拐八拐的竟到了一个偏殿。小太监解释道:“王爷有客人,福晋请姑娘先上这来等。”
“谢公公!”我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想见胤祺没见着,莫名其妙的来见他的福晋,真是郁闷……
到了门口,小太监掀开了竹帘,我低头踏了进去。站定后稍稍抬头飞快的瞥了眼,只见正对着门坐着两个贵『妇』打扮的女子,边上站着两个宫女正在摇扇子。身后的小太监很机灵,大声道:“禀福晋、侧福晋,锦瑟姑娘来了。”
我会意的笑了笑,跪下行礼:“给福晋、侧福晋请安。”
“不必多礼。”正中年纪稍长、长相一般的女子指着左边的椅子冷冷的说道:“坐。”
“谢福晋!”我抬头微微一笑,边上年纪稍轻,一张脸很讨喜,一笑还有两个酒窝的女子叹道:“哎呀!近看更漂亮了,真正是个美人儿啊!”
“侧福晋过奖了!”我坐在了椅子上,看着屋中神『色』各异的两位福晋:嫡福晋应该是他塔喇氏,现正盯着我沉思,没有表情的脸冷的像冰。侧福晋不知道姓什么,此刻正笑嘻嘻的上下打量我。此情此景我如坐针毡,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锦瑟来是想感谢恒王爷昨晚的救命之恩的,虽然,呃,事实有些小小出入……”
“什么小小出入?”他塔喇氏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我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昨晚我是想去看荷花,不小心把金歩摇掉水里了。我自恃会水,又因为那金步摇对我很重要,所以就下水去捞,没想到正好经过的恒亲王以为我落水了,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
“哦。你是说我们王爷多管闲事了?”他塔喇氏淡淡道。
“福晋,奴婢可没这么说啊!”我奇怪的看着他塔喇氏:我记得我没得罪过她啊?怎么她好像很不喜欢我,还故意歪曲误解我的意思?
“锦瑟姑娘的意思是说她不是失足落水,更不是要寻死。是吧?”侧福晋笑着帮我解释。我连忙点头:“是的,是这样的。”
“好,你谢也谢过,误会也解释清楚了,请回吧!”他塔喇氏对我挥了挥手,竟然下逐客令了。我啼笑皆非:没想到老实厚道的恒亲王胤祺的嫡福晋竟然是这么个女人!想到这,我觉得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立时站起来道:“那奴才告退了。”
边上的侧福晋慌忙站起来:“我送送你吧!”说着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走出去。
出了门,侧福晋笑道:“我是恒亲王侧福晋瓜尔佳氏,福晋她……天一热就心情烦躁,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微微一笑:我只会记在脑子里,记得以后离那怪女人远些。瓜尔佳氏热情的搀着我的手往前厅走:“王爷大概快忙完了,我带你去前面找他……对了,姑娘以前没见过我是吗?我可见过你呢!”她兴奋的说道:“就是皇上万寿那天,我在宫里看到你表演了,隔的远也看不真切。不过我想你一定是个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出我所料……”
“侧福晋太抬举我了!”我有些想笑:胤祺的两个福晋一个冷的像冰,一个又热情聒噪的要命,真不知道他什么受得了。
到了前厅,瓜尔佳氏放开我的手臂,走到左边的一个屋子门口轻轻扣门,里面应声出来个小太监,见了她倒是很恭敬:“侧福晋!王爷马上就出来了,要去给你禀报吗?”
“你去告诉王爷,锦瑟姑娘等她很久了。”瓜尔佳氏完全没有刚才嘻嘻哈哈的样儿了,正『色』的补充道:“轻些,别惊了客人。”
“奴才明白。”那太监会意的进去,重又关上了门。不一会儿门来了,那太监站在门口道:“王爷请姑娘进去。”
“那……”我看了眼瓜尔佳氏,她笑眯了眼:“王爷只叫你一人,没叫我,你去吧,有空我去找你玩好吗?”
“好!”我看着她那弯弯的笑眼,心情不觉好起来:“随时恭候侧福晋大驾!”
“那就好!快进去吧!”她对我挥挥手,转身向来路走去。我理了理衣服,对雪珍和紫玉道:“你们在这等着,我一会就出来。”
进了屋子,身上的热气一下被丝丝凉意取代。我好奇的四下看去,原来屋中放着一个大盆,里面满满的放着一盆冰。我走到盆前伸手『摸』了『摸』冰块,嘴里叹道:“王爷真是好享受啊!”
“姑娘找我有事吗?”胤祺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这才看到他就站在我身边,连忙福了福身道:“锦瑟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他指着我身后道:“还有一个人你没请安呢!”
“谁?”我转头去看,身后的人已经抢先开口:“不必多礼了。”原来又是阴魂不散的胤禛!
我退后几步,面朝着他们。当时我的脸『色』大概很难看,胤祺有些担心的问:“是不是我昨晚敲的太用力了?脖颈还痛吗?”
“当然痛啦!”我瞪着他道:“我不是说了我会水吗?你干嘛还要敲昏我!”
“对不起!”他尴尬的笑了:“我以为你要寻短见,说会水是骗我的,一直情急才敲昏你的,姑娘恕罪!”
“算了!”我嘟起嘴唇:“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事情闹的那么大啊?把我悄悄送回去不就得了?”
“当时正好有送膳的太监经过,看到我拖你上岸,大惊小怪的叫嚷起来,这才闹得人人皆知。”胤祺耐心的解释。
“这么说都是巧合啦?”我泄气的看着自己的脚,突然想起昨晚我穿的是真丝长袍,浸了水会很透明、很透明,而且我没有穿肚兜的习惯,这么说……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左手食指指着他道:“你、你、你、有没有……”
“我、我、我怎么了?”他似乎被我吓到了,也结结巴巴的问我。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胤禛皱着眉头道:“她是想问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不该看的……”胤祺的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没、没有!晚上很黑,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那、那就好……”我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干嘛问这个啊!看到没看到又怎么样?去游泳池游泳穿的还要少呢!真是神经病!没事找事!正尴尬,外面传来雪珍的惊叫:“主子!主子!出事了!”
“什么事?”我连忙奔到门口打开门,训斥她道:“还有没有规矩啊!在这大呼小叫的!”
“主子,出、出事了、”雪珍的脸『色』一片惨白:“五福喝下那碗银耳羹后,吐血死了!”
“你说什么?”我尖叫:“就是那碗你端给我喝的银耳羹?”
雪珍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机械的点头,我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气:只觉得身子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凉。身后跟着我出来的胤禛和胤祺齐声道:“怎么回事?说!”
“奴才……”雪珍六神无主的跪在地上直摇头:“不是我……”那碗羹是她端给我的,不管死的是谁她都脱不了干系。我无力的说道:“有人……有人要毒死我……”身子一软,我一下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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