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宙本来想用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来形容她,可话到嘴边,还是决定用他最喜欢的东西来形容她。
1.
寒假是过得最快的长假期。
过个年、过个节,休息几天,就没了。
假期里林清颂和秦北栀总泡在一起,哪怕是林清颂发个动态,秦北栀也要转一遍。
其中,秦北栀转过余宙那张背影的照片,当时刘青看见,有在下面留言,话里话外都让人不大舒服,她说真是没想到,原来好学生也会禁不住**玩早恋。秦北栀看得一蒙,开玩笑似的怼了回去,可在刘青删了评论之后,她又不安,跑去问林清颂自己这么怼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林清颂想了想:“这点儿事不至于。”
秦北栀听完心说也是,便没有再纠结这个。
她们习惯了大大咧咧,便忽略了有些人会在意计较。
艺术班由于需要艺考,所以课程和普通学生不大一样。眼下不过刚刚开学,他们就要离开学校去参加专业培训,在培训之前,专业老师需要给他们进行一次小考分班。
这其实不是什么决定性的考试,但在这个当下,在他们眼里,它很重要。
上学期的期末成绩下来,这回林清颂还真考赢了余宙,她拿着成绩单开开心心地在余宙面前嘚瑟了一把。完事之后,她又趁着午休时间想去找秦北栀一起开心一下。
却不料,她刚刚下去,就撞见了个事儿。
林清颂来到秦北栀班级门口,正巧看见刘青拿着个喷雾小瓶子往秦北栀桌上喷,秦北栀却不在这儿。
林清颂觉得奇怪:“你在喷什么?”
刘青被吓了一跳似的,她回过头来,却不讲话,只把瓶子往口袋里放。
“你到底在干吗?”林清颂闻见一阵清清凉凉的味道,表情不自觉冷下来,“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欸,清颂?你是来找北栀的吗?她出去吃饭了,要过会儿才回。你有什么事?”穆淮从边上走过来,小心打量了一下她,心说女孩子都比较敏感,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你是问刘青这个喷雾?嗨,我们这不刚刚大扫除完吗?班里灰尘重,味道不太好,正巧刘青带着香水,就说给喷一点儿,让……”
“这是香水味儿?纯薄荷味的香水?”
“这不人家配的吗?”穆淮笑着转向刘青,“先前我闻见和普通香水味道不一样,也问了这个,刘青是自己拿薄荷叶捣鼓出来的,是不是怪厉害的?”
他本来是闻见了火药味想来救个场,没想到这一番话之后,她们之间的气氛更怪了些。
“你拿这个喷班上?拿它喷北栀的桌子?你明知道她对薄荷过敏!”
林清颂的脾气本就易燃易爆,这一回更是爆得彻底。
而原先还笑着调解气氛的穆淮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也蒙了:“啊?”
刘青像是被吓着了,她有些委屈:“过敏?什么,北栀对薄荷过敏吗?我不知道呀。”
“你怎么不知道?我和你说过的!”
“你什么时候和我说的?我怎么不记得?”
刘青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又无辜又可怜,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情。
刘青在班上很会来事,人缘也还不错,班上的男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认识林清颂,或许是出于义气,他们有些看不下去,纷纷围过来替刘青解围。大家一言一语,除了护刘青就是责怪林清颂,穆淮仍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夹在中间,不停说着“是误会”。
林清颂仿佛整个人被装上了火药,眼看着火星从她的脚边蔓延,一路烧上来,烧到她的头顶,又从天灵盖上冲了出去。
“误会个鬼!”
林清颂一把掀了桌子,手指被桌边突出的铁钉划伤,也顾不上血在流,指着刘青就喊:“你故意的!”
有些东西很奇怪,例如女孩子的第六感。明明林清颂也没有证据,但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刘青有恶意,就是觉得刘青是故意这么做的。
虽然,她并不知道,刘青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2.
“所以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打起来的?”
办公室里,田老师揉着额角。
这不过刚刚开学,她还没来得及在班会上恭喜小姑娘拿了年级第一,就听见她又惹事了的消息,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惹事。这回,她是跑去别人班上,和人家打了一架,而且听说还是她先挑的事儿。
听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田老师望向林清颂:“那位同学也说了自己不知道,你想想,是不是你说的时候她不在,或者她没听见?不要那么笃信你的记忆,有时候,尤其是在玩闹的时候,记忆是会出错的。”
“不会出错,当时就我们三个人,她对我有回应,她一定听见了!”林清颂红着眼圈笃定道。
刘青打人很狠,一抓一拳都是往脸上招呼的,而林清颂虽说不是没打过架,但她即便是在气头上也顾着对方是女生而留有余地。因此,她的脸颊有轻微抓伤,刘青倒是没有太大事情。
只是没太大事的刘青却比被打伤了的林清颂哭得惨多了。
办公室的另一边,是刘青和她的班主任,刘青不停地吸鼻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因为是午休时间,这事儿动静很大,大家伙传来传去,很快整个年级都知道了两个女生打架的事情。走廊上,艺术班的女孩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儿,叽叽喳喳热闹得很。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她该不是想借这个让秦北栀过敏缺考吧?”
“这谁说得准?”齐耳短发的女生摇摇头,“不过上学期期末的表演考试你也看见了,被抢了那么大的风头,当时刘青那个脸色,哇……真和她名字一样!要说她对秦北栀没意见,我才不信。”
“可她也说了她不知道秦北栀对这个过敏啊。”
“那谁清楚?那个学霸班的女生不是信誓旦旦说刘青知道吗?况且刘青会这么做,你惊讶吗?我反正觉得挺正常的,她又不是头一天这么坏……”
几个女生讨论八卦投入得很,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少年。
余宙原本只是下来搬个书回班上,却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怔了一怔,站了许久。实话实说,他从没想过女孩子之间会有这样的事情,上一回看见类似的情节,还是在陪外婆看的某部宫斗剧里。
但这份震撼不过瞬间就消失了,想起冲动出手的林清颂,余宙骤然有些担心。她的聪明劲儿好像都用在了学习里,除此之外总是直来直去,说白了就是个会读书的小傻子。
大概是陷入自己的想象里,余宙做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每一种猜测,他都觉得林清颂这么下去要吃亏。
余宙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清颂每回在气头上都会失去语言表达能力,不是一句话反复讲,就是气急了直接动手。这一点很不好,首先容易伤人害己,其次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当他回教室拿了手机敲开办公室门时,正巧赶上办公室里林清颂被气得跳脚,她们的争论点卡在了“刘青到底知不知道秦北栀会过敏”上边。两个女孩子都死咬着,一个坚称不知情,一个说对方肯定知道。
“老师,我想自个首。”
余宙这一路是小跑过来的,他微微喘着,头发也有些乱。
这一边的麻烦还没处理完,另一边又来了一个。
摆摆手示意刘青和林清颂先停下,田老师揉揉额头抽空搭理了余宙:“你来自什么首?”
“学校里不让带手机,但我带了,我错了。”余宙这个错认得理直气壮,说完就拿出自己的手机,不等田老师搭话,自顾又道,“但我想给您看个视频。”
田老师明显不解。
余宙却条理清晰地解释道:“这个视频是我们班十一聚餐时候的,当时那位同学也去了,我……我本来想拍一些班上同学玩闹的片段留着纪念,把手机架在那儿,好巧不巧,就拍到了林清颂说秦北栀过敏那件事儿。”
他一边点了播放,一边开口说:“当然我也清楚,不论如何,林清颂打人就是不对,冲动莽撞,还违反了校纪校规。但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相比起来,我觉得在学校里玩这种手段更可怕。”
刘青站在一旁,背脊有些僵硬,她攥紧手里的小瓶子,因为力气过大,指节轻微发白。
“然后,我听说艺术班要划几个重点学生出来冲击电影学院,貌似之后的集训会差别训练,而考核就在今天下午。我不太清楚这里面有没有存在竞争关系,但推理小说里类似的桥段很多。”他说着,顿了顿,“其实我没有证据,如果和这个无关,就当我乱说的。这位同学,不好意思。”
这番话说出来,刘青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在瞎说什么?你这是诽谤!你污蔑我!”她转向自己班主任,“老师,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了,那个视频能证明什么?对,也许她是和我提过,但我不记得啊,我就是不记得,我……”
“好了。”
刘青的班主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本来也就是在说你们打架的问题,问个起因还能生出这么多东西。”
有些东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信也不对,不信也不对。
孩子们的事儿,最不好处理。
另一边,田老师把余宙的手机还回去:“下次再让我看见,我就没收了。”
意思是这次就算了?
余宙拿回手机,心里满是诧异,他原是带着手机被收的心理准备来的,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田老师把手机还给他了。
将它揣回兜里,余宙总觉得自己似乎白捡了一个手机。
但他面上依然冷冷淡淡:“老师,林清颂先动手是不对,但我觉得如果要处理或者处分,刘青必须一起,归根究底,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再说,这大冷天的,您不觉得她弄这么一瓶子薄荷水喷人家桌子很奇怪吗?”
刘青咬着嘴唇正要反驳,随即收到班主任的冷眼,她一愣,很快噤声。
“证据呢?就凭你这几句主观的揣测?”田老师觉得头疼,“更何况谁说要处分了?”
少年人血气方刚,也因此总是莽撞。
“按校规来说,打架斗殴是要通报批评,但她们没那么严重,不过是同学之间的不和,正常摩擦而已。”田老师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了,当然会护着学生,“现在事情也说清楚了,是场误会,老师希望你们还是能够握手言和,以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毕竟这是校园,就算孩子们真有钩心斗角,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处理。他们不能随意下判断,这会影响他们的未来。
刘青权衡了一下,先伸出手,她可怜兮兮道:“都是误会。”
林清颂扯着嘴角不情不愿地轻握了一下:“最好是误会。”
边上班级的学生听着办公室里哭闹了一中午,还以为会通报出什么东西,没想到,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班里,林清颂依然闷闷不乐。
“还想着这件事儿?”
班上同学大多都趴在桌上睡着了,只剩他们俩还醒着,他们的交谈声放得很轻,就怕一不留神吵醒了午睡的同学。
余宙微微侧身望她。
林清颂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我就是觉得她是故意要整北栀。不过打架也是我一时冲动,当时只觉得生气,也没多想什么,还挺不好的。”
余宙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碘酒棉,他踱着步子过来:“居然是在反省?”他自然地在她身边蹲下,“手伸出来,我看见你手上流血了。”
林清颂憋屈得慌,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只伸了手。
“还好北栀中午请假回家拿东西了,等她回来,你别告诉她。”
“我不告诉也会有人告诉,这件事又不是只有两三个人知道。”余宙小心地给她上药,“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女生对八卦的热爱,她们班那么多女生,你怕是瞒不过她。”
“什么女生对八卦的热爱?”林清颂一头雾水,可余宙并不回她。
他只是蹲在原地朝她勾手指:“脸凑过来,脸上也擦伤了。”
林清颂乖乖靠近:“对了,你什么都不清楚,这么搅和进来……先不说你的手机,万一、万一真是我弄错了,万一是我冤枉了她呢?”
他们凑得很近,她的睫毛很长,仿佛一片羽毛,上下轻扫。余宙屏住呼吸,拿着碘酒棉在她的脸颊按了几下,生怕手太重会弄疼她。
上完碘酒,稍离远些才吐出一口气,余宙喃喃道:“那也总比她冤枉了你好。”
人心都是偏的,虽然这么说不正确,但余宙爸妈也这么说过,比起听见自家孩子被人打了的消息,他们还是更愿意听见自家孩子打了别人。
人总是看不得自己亲近的人吃亏。
林清颂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比起别人,我更相信你。如果真冤枉了她,那我向她道歉就是。”他说着,装出个诚恳的样子,对着空气一鞠躬,“对不起同学,我不该这么说,误会你了。”
林清颂“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一笑扯着了她脸上的伤口,她又“嘶嘶”地虚捂住。
余宙着急之下差点儿忘记压住声音:“你没事儿吧?”
“嘘—”林清颂赶忙望一圈周围,在确定没人被他们吵醒之后才松口气,“没事儿,不过,刚才那一瞬间,我觉得你像个江湖人。”
“江湖人?”
林清颂在他肩头一拍:“够义气!”
余宙哭笑不得。
他并不是很想得到她的这一句认可。
“行了,我回座位,午休还剩半个小时,你趴会儿好好休息。”
“嗯,谢谢你呀。”林清颂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会随身带碘酒?”
兴许是她的声音太小,而余宙又恰巧转身,他没有听见,因此也就没有回答。林清颂努了努嘴,在满教室绵长的呼吸声里放弃追问。
而余宙在回到座位上之后,他先是看了看趴在桌上的她,然后又将视线转向自己手里的碘酒棉。
无声的轻笑过后,他将它放进包里。
小丫头什么都爱问为什么,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3.
果不其然,林清颂为她打架这件事儿,秦北栀还是知道了。
秦北栀跑过来抱着林清颂心疼了好一会儿,又是给她买奶茶,又是呼呼她脸上的伤口。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多大事了呢。”林清颂敲了下秦北栀的头,“话说回来,你们这回去集训要多久啊?”
“要好久好久,年底才艺考。”
“年底?那不高三都过完一半了吗?”林清颂大惊,“这么长时间都在外边,也不上文化课,那你们高考怎么办?”
秦北栀笑着拍她:“也不是不上文化课,这个学期就在附近集训,每周还是会回来补习几天,暑假才会开始封闭式训练,那时候才是真的不来学校了。不过也没多大事儿,不上课又怎么了?上不了课,我回宿舍自习呗!”她说,“学姐学长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可以,我也可以,我不会落下功课的。”
“可我们要这么久见不到面……”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想说多见见吗?”秦北栀皱了皱鼻子,“明天我们就走啦,你自己要好好的,不要动不动和人打架了。”
说到这儿,林清颂又担心起来:“对了,你去集训,刘青怎么办?你们在一起吗?”
秦北栀摇摇头:“我们集训分开了,不在一个专业班,也不在一个宿舍,我会留神的,你也别担心。”她比了拳头,“况且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会保护我自己。”
说是这么说,但林清颂还是为秦北栀担心。
她从前不清楚,但现在看来,秦北栀班上的关系似乎有些复杂,就算是同学,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友善。
可再怎么想,她也只能叮嘱秦北栀多加注意,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随着春意渐深,寒意消减,枝头的嫩芽也长成新枝,尖尖上冒出绿叶。
学校里的生活依然是这样,上课下课考试,有规律得很,好像没什么可稀奇的。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偶尔有一件不寻常的小事情都会让人兴奋,哪怕这件事是停电。
这个电是在大家伙儿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停的,当时政治老师还在黑板上画重点,板书写了一行又一行,底下的同学们纷纷埋头苦抄。林清颂写字慢,她握笔很用力,手指都挤红了,也没抄完一半。
就是这时,电灯毫无预兆地黑了—
整栋楼各个班传来大大小小的惊呼声,一片漆黑里,大家都开始放飞自我地叫唤起来。
唯独余宙,他摸黑溜到第一排,拍了一下林清颂的肩膀:“嘿。”
“做什么?”
“你怎么没被吓到?”余宙有些失望。
林清颂无力吐槽:“我又不是小孩子,停个电还得一惊一乍被吓一跳?”
“行行行,你厉害。”余宙说完又准备摸回去。
可就在这时,林清颂从他身后一拍:“嘿!”
她下手很重,余宙又怕被老师发现,所以是蹲着走的,因此直接被她给拍到了地上去。余宙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他倒吸一口冷气:“你成心的?想弄死我?”
“不是,我……你没事儿吧?”
余宙借着黑暗疼得龇牙咧嘴,他揉着摔到的地方:“你说呢?”
林清颂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真对不起,你疼吗?哪儿疼?我给你按按?”
“不用了!”余宙赶忙往后躲,心说你知道我摔哪儿你就给我按,这个地方我敢让你按吗?
政治老师很快问了原因回来,原来是外边检修导致的电路障碍,说是不一会儿就能来电。她原想等来电再写,但底下很快有同学拿出了宿舍用的小台灯往讲台上打。
“老师继续说吧,我们给您打光!”
自从第一盏灯亮起来,很快接二连三,就有了更多盏灯,如舞台上的追光一般从座位打上讲台,政治老师也被这场景弄得有些好笑。
“那我就这么给你们讲一讲,后排的同学和前面的挤一挤,别等会儿看不清。”
趁着这句话,林清颂赶忙分了一半的位置给余宙。
她拍拍椅子:“来,分你半边。”
黑暗里,她带笑的眼睛映了光亮点点,看得余宙心底一软,连痛处都忘了,真在她身边坐下。但他刚坐下又“嘶”一声,只不过很快又憋回去。
“怎么了?”林清颂悄声问他。
余宙不好直说,只能摇摇头:“没事儿,好好听课。”
走廊里,其他班上的学生走来走去,都被这个唯一有光的教室吸引过来看了几眼,看完之后,纷纷咂舌。
停电了还打着光让老师上课,这事儿也就一班能做得出来。
4.
说是一会儿就来电,但直到老师讲完了那个重点,灯也没亮起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记笔记伤眼睛,老师也不忍心讲得太久,而停电时间又未定,因此学校直接宣布下课,让大家早些回去休息。
由于检修,周边暗了一片,大概是因为这样,连星星都格外亮些。
推着自行车走在没有路灯的街道上,林清颂抬头看天,觉得新奇:“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这么多星星了。”
余宙走在她的身边:“嗯。”
林清颂闻言,转头,正看见他对着天空出神的样子:“怎么,你也喜欢看星星?”
“也?”
“对呀,我最喜欢看星星了,从小到大都喜欢。”林清颂伸手,往天上比画,“我小时候在阳台上看见过一颗红色的星星,我盯了它好久,稀奇得不得了,开开心心回房间想叫我爸妈一起来看,可等他们过来的时候,那颗星星就不见了。他们都说我看错了,说那是飞机,可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连星星和飞机都分不清呢?”
“说不定是临消失前的红巨星。”晚风吹起余宙的衣角,他安静笑着,“红巨星是一颗恒星的老年时期,当它步入这个阶段,就证明它开始衰亡,生命也即将结束。”
林清颂听得出神:“真的吗?”
“是啊。”余宙笑着望她,“所以你没看错,你真的见到了一颗红色的星星,它长途跋涉,将自己的光投进你的眼里。而你在它燃尽之前的那一刻遇见了它,代替整个宇宙和它告别。”
林清颂被他的描述所吸引,又觉得不好意思:“这么说起来还挺浪漫的。”
余宙蹲下系鞋带,林清颂在边上等他,路边几个刚下自习的同学骑着自行车打着手电在黑夜里唱着不着调的歌行驶过去,他们听得不自觉发笑。在她的轻笑声里,他自下而上望过去,入眼,整片星空都是她的背景。
他的心底一动,目光便有些深。
林清颂注意到他的眼神:“怎么了?”
余宙轻咳一声:“没什么。对了,你知道宇宙大爆炸的理论吗?”
林清颂略作思索:“是不是说宇宙里所有物质,包括我们所能够感受到的时间和空间,一切的一切,都诞生于一场大爆炸的那个?”
“没错。”余宙又问,“那你知道地球上生命诞生的猜想吗?”
林清颂挑眉:“说来听听。”
夜风卷来树梢的味道,是清清淡淡的草木气,很好闻。
“我以前看过外国的一档科教节目,他们模拟星球撞击做了一场实验,事实证明,在那个速度下元素粒子是可以留下来的,不会完全消失。那次实验之后,‘小行星撞击地球存留下生命物质的基础’就有了理论依据。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在地球这颗星球上也残留着其他星星的元素,而组成现在所有东西的物质里,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宇宙里的其他地方。”
余宙的声音很干净,在讲述的时候,音色明朗干脆,听起来很舒服。
他说:“宇宙浩瀚,我相信有生命的一定不止地球。但地球仍然特殊,这颗星球和宇宙里大部分的星球是不一样的。”他对着天空比了几下,“不只因为这是我们生存着的地方。地球本身也是一颗星星,但地球上的所有物质,包括人,包括你,每一件东西的身上都还有其他星星经过时带来的东西。”
林清颂一边听,一边看着星空:“你是指小行星撞击地球时留下的那些元素粒子吗?”
“或者换个说法,你也可以把它们称作星星的碎片。”余宙弯了眼睛,“我想,你拥有的那块碎片一定比其他人都要完整。”
手里推着自行车,林清颂试图将那些星星用眼睛连成线,一串一串数过去。她原本数得开心,可是听见他这句话,她忽然就收回了目光望向他。
“我?”她指指自己,像是在问为什么。
“你看起来像一颗星星,比所有人都更像星星。”
在这句话结束的同时,上帝为他按下了开关,一时间街头街尾所有的路灯都亮起来,居民房里也陆续有了灯光。有人在为来电而欢呼,有无家的小犬因此受到惊吓,快步跑起来,而林清颂只呆愣愣望着余宙。
半晌,她缓缓开口:“那个,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余宙茫茫然:“什么绑架?”
林清颂“扑哧”一声笑出来:“刚才那句话呀,说我像星星那句!哇……这样的话一点儿都不像你会说的。”她笑得止不住,“说起来,你铺垫这么久,该不会就是为了夸我?不会吧?余宙同学,在你心里我这么好呀?”
先前星河灼灼,晚风微凉,那么好的气氛,现在全被她的笑给破坏了。
余宙被她笑得莫名害羞,他燥起来:“当我没说。”
“那可不行,你说了!你说我像星星,比其他人都更像星星!”
“没有,谁说的!”余宙反身骑上车就走,“来电了能骑车了,回家回家!”
林清颂骑车追他:“怎么你这说话还带反口的?那下回我是不是要给你录下来?下回你等着,我一定给你录下来,看你怎么抵赖……喂!你别骑那么快呀,我跟不上了!”
余宙埋头猛踩脚踏板,硬生生把普通自行车给骑出了山地自行车的效果,还是长途比赛的那种。
“余宙!你什么时候骑车这么快了?”
身后林清颂紧追不舍,声音也极具穿透力。
“你不想承认,不想听我说话,那我给你唱歌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她扯着嗓子号,没一个字在调上,可他听着听着就笑了出来,说不出哪个地方,但就是觉得这么唱很可爱。
“欸,我看见你笑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唱?”
余宙慢了下来,林清颂并行在了他的身侧。
“不要。”余宙拒绝得毫不留情,“太蠢了。”
“谁蠢了?我上一回考试可是在你前边!”林清颂不等他开口,紧接着又道,“再说,我可是你眼里最像星星的人呀,现在你说我蠢,那你不是在骂自己吗?骂自己眼光不行。”
余宙几乎想求她别说了,但一转头,瞧见她脸上的狡黠和小得意,又突然觉得就这么认命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不会知道,在余宙蹲下抬头看见她的那一刻,他本来想用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来形容她,可话到嘴边,还是决定用他最喜欢的东西来形容她。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在他的眼里,她和它们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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