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置身于人潮与璀璨的光亮之中。
新宿——那是这个地方的名字。
而我附身的男人,名叫九岛良一。
他的记忆原封不动地成了我的记忆。
我没有他出生前的记忆,只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早在他出生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存在了。
不过,我很清楚自己是如何附身于他的。因为这个九岛都牢牢记着。
那一刻的甜蜜记忆像一个遥远的梦,萦绕在我心头。
他所感受到的恐惧,和我意欲附身于他的欢喜渐渐相融。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仍会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有那个少年的血——
昨晚吸收少年鲜血时萌生的感觉,依然强烈地残留在我体内。此时此刻,它化作更猛烈的情动,折磨着我的身体。
那是疯狂的生殖欲。
躲在厕所里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合适的生殖体。
见她发出可爱的惨叫,我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想生殖,想尽快把卵产在合适的生殖体中。
到了今天,原本不太稳定的意识逐渐稳定起来。
这可能是因为我习惯了九岛的身体,而他的身体也习惯了我。
我周围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却找不到一个适合我生殖的。
我要找腹中怀着孩子的女人。
因为我必须与之**,把自己的卵产在她腹中的胎儿上。
由卵孵化的幼精将附身于那个孩子,在内部一点点啃噬其血肉,最后完全变成那个孩子的样子,降生在这个世界。
它的外表与人无异,但并不是人,而是我的孩子。
临近午夜时,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女人。
她站在昏暗小巷的入口,嘴里叼着烟,把嘴唇涂成了浓重的血色。
一股明显不同于她本身的生气自她体内散发。源头正是她体内的胎儿。
那是个一身肥肉的女人。
二十岁上下的模样。
九岛的身体对我的意识产生了反应。
唇角溢出口水,**肿胀如瘤。
那个部位变成了我的卵管,不再是九岛本人的形状。我的卵管呈三重螺旋状,形似蝴蝶的口器。
螺旋坚挺抬头。
我停下脚步,凝视那个女人。
目光相交。
她细细打量我脏兮兮的全身。
我身上这件衣服的领口留有昨晚少年的斑斑血迹。
她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一别。
我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对她下手。
可以跟踪她。如果她一个人住,在她的住处产卵也不错。
在这里突然扑上去可不行。
不过,要是能把她带去僻静的地方,倒还有点希望。
我继续看她。看着看着,视线再次相交。
她突然向我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
“你有钱吗——”
嗓音跟男人一般沙哑,嘴里仍叼着烟。
十有八九是被烟酒伤了嗓子。
她用刷了厚厚一层指甲油的手指抽出唇间的烟。
“房费另算。”
态度冷淡,一副要赶我走的样子。
——哦,原来她是干那行的。
怎么没早发现呢?我一边纳闷,一边换上灿烂的笑容。
心情雀跃激动。
之前还很稳定的意识逐渐向昨晚的状态转变。
“你肚子里有个孩子,是吧?”我问道。
她顿时脸色铁青。
“就是因为有才干这行啊——”
“果然有啊。”
“关你什么事?不想做生意就一边去。”
“谁说我不想做了?”
“你有钱吗?”
“有啊。”
这是谎话。
口袋里只有两千多日元。
“那就把钱拿出来给我看看。”
她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
“没带在身上。前头有一家我常去的店,能在那儿借到钱。你跟我一起去吧。”
“那家店叫什么?”
她的语气愈发生硬。
“那里的酒保是我的熟人。”
“那你先把钱借了再回来——”
她一松手,手指夹住的香烟落在地上。她用尖头鞋的鞋尖踩住,又用鞋底来回碾。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头望去。
身后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满脸坏笑,另一个绷着脸,仿佛戴着能面具。
拍我的是满脸坏笑的那个人。
他不停地嚼着口香糖,嘴角挂着粗俗的笑,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三十出头。
身上都穿着黑色皮夹克,看起来着实比初中生、高中生穿得高档不少。
“大叔,没诚意就找别家吧,”坏笑男说道,“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你呢。”
“看来你们不是来借我钱的。”我如此说道。
嚼口香糖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半张着嘴,盯着我看。
然后把头一扭,吐出口香糖。
坏笑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颇为神经质的表情。
“换个地方聊聊。”
他嘟囔着把手放在我的肩头。
力气不大,却带着无声的压力,不容许他人拒绝。
绷着脸的那个人迅速闪到我身边。
我被带进了一条夹在大楼之间的小巷,乍看与死胡同无异。
小巷尽头是建设大楼的工地。一辆四吨重的卡车头冲着我们,停在那里,把路给堵死了。
小巷貌似在大楼所有者名下,算私有土地。
即便如此,路口处的路灯仍向小巷深处投去昏暗的光亮。
只要我想,逃跑便不成问题,但我不打算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她会跟来。
我巴不得那两个男人带我去僻静的地方。
她在巷口吞云吐雾起来,像是在望风。
“道个歉,把钱留下,乖乖走人,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不再坏笑的坏笑男双手插兜说道。
他背对小巷的入口,因为我背靠小巷的尽头。
我默默摇头。
“呵!”
说时迟,那时快,他抽出口袋里的手,朝我攻来。
然而,他的拳头扑了个空。
我的身体已来到他的头顶。
此时此刻,我就像蜘蛛一样,趴在大楼的外墙上。
他们仰望着我,眼中写满惊愕。
我在垂直的墙面上横向爬行,一跃来到他们后方。
然后径直冲向那个女人,把她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如此尖叫。
我用手掌轻拍她的后脑勺。
她立刻安静下来。
“你个混——”
话到一半,坏笑男就蒙了。
大概是想不出后半句该说什么了。
绷着脸的面具男不经意地把手伸进口袋。
正准备掏出什么东西。
我撂下女人,疾驰而去。
他手里握着个黑色的东西。
是枪。
不能让枪声在这样的地方响起。
在枪口对准我之前,我的身体“咚”的一声撞上了他。
我们扭作一团,倒在地上。
我缓缓起身,将血淋淋的脸转向坏笑的那个人。
面具男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我咬断了喉咙,一命呜呼。
我脸上的血都是他的。
我陶醉于面部皮肤逐渐吸收表面鲜血的滋味。
整张脸迅速发烫。
肉正在皮肤内部吸收刚刚汲取的血。
此时此刻,我的脸上定是浮现了动人的红色花瓣状斑点。
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肤都能吸收血液。
坏笑男的脸一阵抽搐。我把双手捧着的玩意扔了过去。
是面具男握枪的右臂。
坏笑男发出骇人的惨叫,朝小巷的尽头跑去,发疯似的钻过卡车和大楼墙壁之间的狭窄空间。
那背影着实惹人怜爱,让我想起了昨晚那几个可爱的少年。
我的心情像昨晚一样,越来越飘飘然了。
——你给我站住。
我对他的背影喊道,追了上去。
钻过卡车和大楼墙壁之间的缝隙后,我的脖子突然遭到来自侧面的猛攻。
颈骨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视野中的风景猛然倾斜。
不,倾斜的不是风景,而是我——九岛的脖子。
颈骨好像断了,任我如何努力抬头,歪着的脑袋都直不起来。
坏笑男就站在我面前,手里握着一根粗钢管。
他大概是捡了根落在建筑工地的管子,发起了最后的反击。
你下手可真狠啊。
我歪着头,咧嘴微笑。
“这回轮到我了。”
我的声音很是嘶哑,因为脖子弯着,压迫了喉咙。
坏笑男已经没有力气挥舞钢管了,杵在原地。
我用右手横扫他的脖子。
只听见“咔嚓”一声,他的脖子断了,变成了跟我一样的姿势。
我慢慢走回小巷。
女人还躺在巷口附近。
终于可以生殖了。
一想到这里,**的螺旋就立刻膨胀起来。
正要走去她身边时,有个软绵绵的东西突然扒住了我的脸。
那个软绵绵的东西长着锋利的爪子。
爪子狠狠挠过我的脸。
我把那个活物从脸上扯下来,用力甩向大楼的墙壁。
却没有听到骨肉被拍瘪的声音。
只见那个活物用四条腿站在垂直的墙面上。
是一只娇小的黑猫。尾巴分成两半。
那不是普通的猫。
猫沿着大楼的墙面行走,步履优雅,完全无视地心引力的存在,同时用细小的声音发出刺耳的哀号。
散发着金绿色光芒的眸子睥睨着我,仿佛有烈火在燃烧。
无数线头似的皮肤从我的脸上垂落。
是那猫干的好事。
就在这时,我捕捉到了某种大到可怕的存在感。
存在感是如此强烈,似是有个熊熊燃烧的火球从天而降。
一个巨大的人影站在那里,硬生生挡住了巷口。
他所释放的气压,排山倒海般撞击着我。
势头凶猛无比,让我险些产生一瞬间的晕眩。
他缓缓蹲下身,抱起倒在那里的女人。
“还有气啊——”粗重的呢喃响起。
他又把女人慢慢放回地上。
“总算找到你了,九岛老师——”他说道。
他的全身笼罩在势冲天际的怒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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