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晴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天是黑的,自己躺在家中那张大床-上,一个人将她搂在怀里,昏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熟悉的体-味让她知道那是欧阳慕琛。她被闷在他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轻轻动了动,谁知不仅没有挣开,反而令那双环住自己的手臂却越发收紧,好像生怕她跑掉一样。
她呆了呆,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欧阳慕琛,也是习惯这样抱着她的。
“别动,”他伸手将她的头按入怀中,“再睡一会儿,乖。”
宁晚晴从回忆中醒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将头埋进欧阳慕琛胸口。
欧阳慕琛的胸膛宽阔光滑,因为常年锻炼,肌肉十分可观,摸上去硬-邦-邦,却又充满弹-性。宁晚晴忍不住伸手按了几下,弹钢琴版在他胸口点过,不料被他一把攥-住手指,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琳琳,你又淘气什么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宁晚晴听得再清楚不过,他睡梦中心心念念的人是华琳琳。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冷却了,宁晚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合上眼睛。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停的想,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为什么之前她一点都没发现?这些年,她和欧阳慕琛一直是呆在一起的,除了15岁她在英国留学期间突发心脏-病,此后在国外疗养几年。但这几年中欧阳慕琛即使再忙也时常抽空去看她,对她关怀备至。19岁她回国那年欧阳慕琛向她求婚,即使从小知道自己是要嫁给他的,在那一刻她还是激动的满脸泪水。21岁他们举行盛大的订婚仪式,所有人都为他们祝福包括华琳琳。23岁她嫁给他,此后生活平淡却知足,她向来没有野心,只想守着欧阳慕琛过一辈子,谁知道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华琳琳。
华琳琳怀-孕了……他一定是知道的吧?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们会怎样呢?他会和她离婚吗?不……不能离婚,她除了他什么都没有,离了婚她该何去何从呢?
宁晚晴害怕极了,寂静长夜中她心急如焚偏又虚弱无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迟疑的落下,打湿-了枕头。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棂倾洒进来,欧阳慕琛伸手挡了挡脸,睁开眼来。宁晚晴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紧紧地,一看就是装睡。他扳过她的肩膀,手指拭过她湿漉漉的脸庞,皱眉道:“怎么哭了?”
宁晚晴不说话,欧阳慕琛以为她在为昨晚的事情害羞,便说:“你昨晚受惊了,绑走你的那些人我会调查清楚的,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给你下-药,我怎么有机会看到我的小娇妻如此性-感火辣的一面呢?”
宁晚晴一惊,本来已经不复记忆的事情突然在脑海里变得分明了,昨晚自己是如何的放浪形骸,是如何的极尽勾引之能事……那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现,她登时脸红到了耳根,低头说不出一个字来。
欧阳慕琛看到她这幅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羞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得。”
宁晚晴仍旧不做声,只埋着头做鸵鸟状,欧阳慕琛帮她把被子拉好,从床-上坐起来说:“我去给你熬点汤。”
欧阳慕琛穿着睡衣下楼去了,宁晚晴独自躺了一会儿,也穿上衣物去了厨房,因为天色尚早,女佣们都还没有起床,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听见厨房传来的水声。
欧阳慕琛高大颀长的身影背对着她,熟练的切着山药,紫砂锅发出咕噜噜的响声,他将切成薄片的山药放进去,用一只汤匙轻轻搅拌着,清晨的微光中他的侧脸影影绰绰的,完美的不太真实。他的神情和动作却是那样的细致专心,那认真的模样叫宁晚晴想要落泪。
他总是这样,在她绝望的时候给她希望,在她充满希望的时候再次令她绝望。她远远看着他时心想,要不然就成全他们吧,他们两个都对她好过,她不应该让他们不快乐。但是如果她成全了他们,谁又来成全她呢?
“晚晴,过来。”也许是感觉到她胶着的目光,他转头朝她说道。
宁晚晴慢吞吞的走过去,欧阳慕琛直起身,比她高了好一大截儿,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说:“蓬头垢面的,像个小疯子。”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欧阳慕琛的头发不乱,但也不像平时那样整齐,额头上垂了些头发下来,使得整张脸柔和许多。不过他不笑的样子还是比较严肃,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笑的时候一下子可以年轻十岁,但就是爱装老成,十天半个月里也难得笑一次。
“呵,教训起我来了?”欧阳慕琛勾了下唇角。
“不敢,”宁晚晴深深呼吸了一口厨房中弥漫的香气,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学会下厨了?”
“一直都会,”欧阳慕琛随口答道,“以前饿了经常自己弄着吃。”
宁晚晴惊讶极了:“是嘛?我记得你小时候最讨厌油烟气……”其实不止是油烟,欧阳慕琛讨厌一切污浊的、会弄脏弄臭他身上衣物的东西。
欧阳慕琛挑了挑眉:“男大十八变。”
宁晚晴嗤地笑出声来。欧阳慕琛看着她清丽的笑颜,虽然是笑着的,但眼底那丝忧郁藏也藏不住,他大抵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忍不住微微叹息。
真是个傻女人啊。
“快去洗脸吧,汤一会儿就好。”他声音放缓,神情十分温柔。
“恩。”宁晚晴猜想自己看起来一定面无人色惨不忍睹,于是乖乖的上楼去洗脸顺便冲了澡,想了想,又往脸上扑了点儿粉、抹了点儿腮红。
欧阳慕琛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他身上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态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浏览着晨报上的新闻,宁晚晴许久没有看到他这副悠闲的模样,不禁有些讶然。欧阳慕琛仿佛预料到了她心中的疑惑,放下报纸说:“今天唯一的工作就是陪你,我的老婆大人。”
宁晚晴失笑:“真的?”
欧阳慕琛放下报纸,表情认真的看着她:“当然是真的,”长臂一伸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一直抽不出时间陪你,我很抱歉。”
“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在家呆的好好的,又没有怪你,”宁晚晴牵了牵嘴角,“黑会长日理万机,寻常人哪敢叨扰。”
“果然还是在怨我,”欧阳慕琛叹了口气,扳着她的肩使她面对着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都是我的错,太专注于工作以致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我一定改正,好不好?”
宁晚晴眸子闪了闪,说:“那天晚上的事,是我粗心,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
欧阳慕琛微微勾了下唇,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才害你受惊。亲爱的,以后有事情就找我分担,酒吧那种地方不适合你,知道了吗?”
宁晚晴低头笑了,心里涩涩的——
她也想遇事找他分担,可问题是,他的电话打得通吗?
他在怪她跑到酒吧那种地方去,如果不小心被人传出去,丢的可是他欧阳慕琛的脸。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可他真的认为自己有错吗?
这个人,最擅长一句话把人堵死,偏偏让人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好了,来喝汤吧。”欧阳慕琛盛了一碗汤放到宁晚晴面前,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送到宁晚晴嘴边。
宁晚晴张嘴喝下去,其实还是烫,但她没有做声,含-着笑把汤吞进肚子里去。
“味道怎么样?”
“恩,你做的,怎么会不好喝。”
“多喝一点,你身子差,应该补一补。”
欧阳慕琛亲自把那一大碗汤喂进宁晚晴肚子里去方才罢手。宁晚晴说:“你也喝一点吧。”他忙活了一早上,好像什么都没吃过。
“我不饿,”欧阳慕琛看到宁晚晴露出担心的神色,忙解释说,“别乱想,我只是没什么胃口。”
宁晚晴板起脸说:“你骗我。”
“说说看,我怎么骗你啦?”那双水墨似的眸子里渐渐浮起一点笑意。
宁晚晴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说:“我去叫周医生过来。”
欧阳慕琛按住她的手:“别……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就好。”
宁晚晴坐下来,伸手摸-到他的胃部轻轻按摩着,欧阳慕琛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神情十分松懈,略显苍白的脸庞上睫毛低垂,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慕琛……”宁晚晴慢慢靠进他怀里,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恩。”他很自然的回应着。
“慕琛……”她忍不住再次开口唤他。
“恩……”他依旧阖着眼睛,状似随意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话说?”
“没……”宁晚晴沉默了一会儿说,“只是突然想叫一下你的名字。”
“我在,”欧阳慕琛静静地说,“无论你什么时候叫我,我都在这里。”
这一刹那阳光倾泻而下,温暖了他原本略显凉薄的面容,此后事隔经年,宁晚晴再想起当时的画面,依然会油然而生一种如坠美梦般的错觉。
黑家宅院后面有一间面积大约四百坪的温室,是欧阳慕琛专门为喜爱花草的宁晚晴所建,闲来无事,两人一起呆在植满名贵花木的温室喝喝茶、赏赏花,倒是很快的消磨掉了一个上午。
这一上午欧阳慕琛的手机都没有响过。他果然是说到做到,专门抽-出时间陪伴“老婆大人”。
晚上,宁晚晴在厨房跟着厨娘周婶学做菜,做好之后去楼上叫欧阳慕琛,却发现的他正站在窗台前接电话。
看见宁晚晴进来,他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宁晚晴知道他大概在谈公事,于是乖乖坐在一旁,侍弄窗边那株非洲茉莉。
欧阳慕琛这个电话接了很久,大多数时间是对方在汇报着什么,他偶尔“恩”一声,间或出言询问一些细节,语气平稳,不掺杂一丝喜怒。
“好了,就这样吧,”他淡淡的吩咐着,“该怎样处置,是你警署的事,自己看着办吧。”
欧阳慕琛挂断电话,看到宁晚晴正凑过去闻那些半开的花朵,长睫低垂着,神情十分娴静优雅。
他一时不忍惊动她,静静站在一旁。宁晚晴极享受的深吸了一口茉莉的清香,一转头,发觉欧阳慕琛正含笑注视着她。
“忙完啦?”
“恩。”
“那下去吃饭吧?”宁晚晴走过来,轻轻挽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下楼,欧阳慕琛说:“这段时间没什么要紧事,不如我们回去姥爷那里住几天吧。”
“真的吗?”宁晚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欧阳慕琛笑道:“我还骗你不成?姥爷前天就打来电话,说‘园子里的花开得正盛,晚晴要是再不来,可就没得看了’……”
“呵,姥爷一定是想我了!”宁晚晴笃定的说着,眼睛笑得快要眯起来,神情像个小孩子一般愉悦。
欧阳慕琛难得看到她笑得这样开心,不禁爱怜的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个动作唤起了宁晚晴幼时的回忆,她捉住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哥哥……”
他愣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渐渐的有些淡了,但宁晚晴并没有发觉。
次日夫妻二人便启程回风氏祖宅。路上孙望开车,宁晚晴靠在欧阳慕琛肩膀上补觉。中途醒来,发现欧阳慕琛竟也睡着了。为了使宁晚晴睡得舒服,他保持着一个颇为别扭的姿势。宁晚晴看的心疼,轻轻抱着欧阳慕琛的上半身,使他平躺下来,将头搁到自己腿上。欧阳慕琛睡得很熟,直到到达终点才被宁晚晴唤醒。而她的腿却因此变得又酸又麻根本无法动弹。
下车时欧阳慕琛发觉这点,不由分说的把宁晚晴横抱起来。宁晚晴害羞不过,连忙将头深深埋进欧阳慕琛怀里。
站在风宅外面迎接的众人见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风家是V国赫赫有名的望族,欧阳慕琛的祖父风定朴曾任V国首相,是一位政绩辉煌的官员,尽管早已卸任,至今在民众间仍然有口皆碑。风家子弟大多数都在政府担任要职,却不曾有一位辱没风氏家风。唯一令人扼腕的是风定朴这样的人,膝下竟然仅育有一女风行雅,而风行雅在几年前意外身亡,去世时不到四十岁,风定朴垂暮之年出现在亲女的葬礼上,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实在令人潸然泪下。
欧阳慕琛即是风行雅唯一的儿子、风定朴唯一的外孙。而宁晚晴从小被风行雅收养,与欧阳慕琛一同长大,在风定朴夫妇眼中,既是孙女、又是孙媳妇,其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欧阳慕琛与宁晚晴这一次来的好巧不巧,正好碰上风定朴的侄女风行云及其女儿蓝玥,蓝玥从小喜欢表哥欧阳慕琛,风行云则恰恰相反,究其原因,恐怕要追溯到他们的母亲风行雅身上。
风行云五官与其表姐风行雅类似,二十来岁时也是位令人惊艳的美人儿,曾与风行雅一齐被人称作“风氏双姝”。偏偏风行云性格好强,不肯与表姐并驾齐驱,处处与风行雅攀比,定要分个优劣来。风行雅身为风氏长女,优秀自不必说,骨子里的骄傲亦不比风行云少多少,对于表妹的挑衅不但不放在眼里,而且理所当然的一次又一次打击了表妹脆弱的自尊心。
两人明争暗斗了几十年,直到风行雅去世,依然没能分出个明确的胜负来。但斯人已去,风行云无法钻到地底下找表姐算账,只好恨屋及乌,对着风行雅的一对子女摆起了脸色。
在风行雅刚去世的那一年,宁晚晴清楚的记得姑母风行云的白眼,以及暗地里的辱骂。近几年欧阳慕琛羽翼渐丰,风行云多少也有了顾忌,不再当面的给脸色看,只是言谈间总免不了夹枪带炮。
宁晚晴从小就是个好脾气,大了之后越发的性情柔婉,几乎从不与人争论,就算再怎么受欺负也不晓得反击。风行云看准了这一点,只要一碰面,就必定要刻薄几句。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黄花梨木圆桌上吃饭,姥爷因为心情愉快,甚至与欧阳慕琛两人各斟了半杯清酒,姥姥则是笑盈盈的忙着给大家布菜。
风行云一头栗色时髦短发,着秋香色套装,配一条蓝色图腾印花的披肩,腕上戴着百达翡丽的钻石金表,耳-垂和颈项则是配套的红宝石首饰。虽已年近五十,但仍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华艳。她微笑的注视着低头进食的宁晚晴,朝身边的蓝玥道:“小玥,你瞧瞧你楚姊姊,吃起菜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多么秀气!端的就是正正经经的大家小姐出身,虽说长这么大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儿吧,但敬雅视她如亲女般,如今又嫁给了慕琛,可是真正好命啊,”她自顾自的讲的愉快,见一桌子人都不接话,又笑嘻嘻的总结道,“所以说嘛,英雄不论出身,管她是乞丐、还是杀人犯的女儿,只要运气够好,一样一辈子教人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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