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乔春野领到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打扫住院部的卫生。

作为乔冰珊的助手兼跑腿，本来她的工作主要集中在门诊部，，但两个实习生碰巧一起请假，住院部的人手突然短缺，只能临时安排她做支援。她作为医院里没有任何专业经验的“特殊员工”，早就习惯了四处打杂，撸起袖子就来了。

没想到打扫卫生的难度超乎她的想象。

宠物医院的病房里没有床铺，只有大大小小的宠物笼，紧靠墙壁堆叠在一起，形成蜂巢似的方阵结构，每一只笼子都要单独清理。

住客大都是经历手术的重症病患，身体状况比一般宠物更差，呕吐、腹泻都是常见症状。而虚弱的小动物们往往无暇自理，会把居住环境折腾得一片狼藉。为了保证它们的健康，每块垫布都要及时换洗，每个死角都要严格擦拭。除此之外，对于罹患传染病、寄生虫病的患者，为了病症扩散，还要做全面的消毒。

如果只是清理笼子，尚且可以忍受，但乔春野很快发现另一项麻烦——动物的配合度出奇地低，有些宠物刚做过手术，吃了苦头，对人类充满敌意，陌生人突然出现，进犯它们的领地，它们自然不能容忍，恨不得立刻把入侵者赶走。于是，乔春野不得不佩戴厚厚的胶皮手套，在转移病患的时候，还要忍受高分贝的噪音，并且时刻提防咬伤或者挠伤。

她吭哧吭哧忙活了一个上午，累得好像跑完一次八千米赛跑。

时钟接近十二点，许琳琳来到病房门口喊她：“春野，去不去吃午饭？”

她苦笑道：“不好意思，暂时没什么胃口。”

许琳琳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我懂你，我第一次也是这样，后来就习惯了。”

乔春野面露诧色：“你是正式的医生，也要干这种杂活儿么？”

“当然了，瑞德新员工入职的第一课，就是打扫宠物病房，不论医生还是护士，统统一视同仁。”

“啊。”乔春野呆住。

“你就当成是提前预习好了。”许琳琳冲她挤眼睛，“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不用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快把手套摘了，洗把脸。”

“那你等我一会儿，”乔春野把脏兮兮的手套扔进垃圾桶，然后在水池子里洗了三遍手脸，才回到许琳琳身边：“咱们去哪儿？”

“嘿嘿，好地方。”许琳琳冲她挤眼睛。

*

瑞德医院毗邻一处高级公寓楼盘，许琳琳带着乔春野，绕公寓街区走过半圈，穿过一条细巷，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楼盘背后坐落着一片社区公园，从地图上看只有巴掌大，但环境清幽怡人，公园里种了一排法国梧桐，正值金秋时节，澄黄色的落叶铺在青石板路上，好看极了。

公园里有牵狗遛弯的居民，有叽叽喳喳聊天的学生，还有下棋对弈的老年人，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许琳琳是公园的常客，从包里掏出一小袋面包渣，洒进身边的草坪，很快就引来一群鸽子，从四面八方向她聚集，争先恐后地啄食。许琳琳把装面包渣的袋子递给乔春野，示意她代替自己继续投喂。

乔春野走进树荫，弯腰洒食，鸽群吃得更欢了，用咕咕的叫声将她环绕，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脾肺舒畅，一上午沉积的疲惫都被扫清了。

她把袋子清空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许琳琳身边。

“怎么样，感觉舒服一些了吗？”许琳琳问她。

“嗯，好多了，你怎么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医院里的前辈带我来的，这个公园每到秋天就特别漂亮，那一年我刚参加工作，不开心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来。”

“原来你也会不开心啊？”

“当然啦，没有人生下来就无忧无虑，更何况毕业又失恋……哎，都是过去的事啦，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乔春野还想追问，但许琳琳已经移开视线，在长椅上落座，一边晃动双腿，一边仰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她只能改口说：“好呀。”

许琳琳把目光收回到她身上：“你喜欢秋天么？”

乔春野愣了一下：“还算喜欢吧。”

“哦，那你喜欢什么地方？”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秋天可以过生日。”

许琳琳张大眼睛：“对哦，我看过你的档案，好像是十一月来着，具体是什么时候？”

“明天。”

“这么快！过完生日多大了？十六岁？”

“十七了。”

“正值花季啊，我得给你准备礼物才行，”许琳琳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想要什么跟我说。”

乔春野想到许琳琳喜欢的东西，要么是毛绒玩具，要么是盲盒摆件，没有一个和自己风格相称，便摆手道：“不用麻烦你了。”

谁知对方却兴致盎然：“不麻烦不麻烦，我最喜欢挑礼物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逛吧，市图书馆旁边有很多文具手账店。”

“现在去？来不及吧？”

“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嘛，还有一个小时呢，肯定来得及。”

“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那就翘班。”

“……”

于是，乔春野被拉去文具店，逛了个把小时，挑到结实好看的笔记本，许琳琳买了单，总算心满意足，又拉着她吃了汉堡，刚好踩着上班时间回到医院，远远地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呀，这不是于鸿运老师么？”许琳琳热情招手。

于鸿运愣了一下，回身点头示意。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只猫笼，一侧肩膀塌陷，很吃力的样子。猫笼里面自然是他的宝贝橘猫——齐天大圣。

大圣经过两个月减肥期，似乎比之前瘦了不少，但体重基数摆在眼前，看起来仍旧心广体胖。许琳琳早已经认识它，主动弯腰逗弄，这肥猫也来者不拒，一边拔开保护栏，一边往对方怀里钻。

乔春野还愣在原地，盯着于鸿运的脸上下打量，突然在学校之外见到代理班主任，她难免慌张，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老师好。”

“今天是休息日，这里也不是学校，不用拘谨，”于鸿运放下猫笼，从背包里摸出一只精致的透明食品袋，“来，请你们吃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