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杨应彩使了使眼色,慢慢放下她,让她在门口暂且等着。冯宽挪着脚步过去一看,发现**真有个人躺在那里,脸上身上随意盖着衣服。
以为是有人在睡觉,冯宽做了个深呼吸,拱手作揖道:
“不好意思啊,非常抱歉……我们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阁下见谅!”
夜依旧静得可怕,那人像是睡死过去一样,不说话,也不动。
“冯大哥?”
“嘘……”
二人对视一眼,冯宽吞了吞口水,蹑手蹑脚回到门口,“彩儿妹妹,里面……不会是个死人吧?”
“不……不会吧……”
杨应彩悚然一惊。冷风吹来,一个激灵,她赶紧迈步进来,紧紧攥着冯宽衣袖。
“是死是活,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杨应彩点点头,跟在冯宽身后,就近拿来灯盏递给他。
再度来到床边,慢慢扯开那人脸上的衣裳,冯宽移灯定睛一看,只见他双眼紧闭,脸色乌黑,口鼻溢血,一动不动,俨然死去多时……
“的确是个死……唉,老哥您别介意啊!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杨应彩不敢看,慌忙拉扯冯宽出去。一会回到院中,又过去牵来小黑,早已是浑身酸软。
又见冯宽一副呆呆的样子,以为他也被吓坏了,杨应彩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呼~刚才实在……太可怕了!坐在那里和你说话,我好像……都碰到人家脸了……”
说完,杨应彩两手偷偷在冯宽身上来回地擦了擦……
冯宽忽然开口,神色凝重:
“这里,也不能呆了!”
“那……那要怎么办?”杨应彩眼巴巴地望着他,想着又要赶路,马上又慌了神。
“附近应该还有其他人家,我先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不行,我也要去!”
“你去干嘛?腿脚又不方便,我就去附近两三家看看,不会走远的。”
“那……那也不行!我怕……我怕你一个人,会害怕的……我那是担心你好吧!”
冯宽哭笑不得,只好又背上杨应彩,让她拿着油灯。两人走了几家,越看越是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这不大不小的村子,竟家家有死尸,户户鬼哭号……
杨应彩哭丧着脸,不停地催促道:
“别看了冯大哥,我叫你大哥还不行吗!咱们赶紧走吧!!”
一番比对验证后,心想风症居然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冯宽长叹一声,正准备回去牵来小黑,猛然又想到什么,急问道:
“你身上……带有手帕绢布没?”
杨应彩拿出一块,冯宽赶紧帮她蒙上口鼻,杨应彩连连摆手拒绝。
“你要干什么?天热气闷的,想把我活活憋死吗?”
“别说话,赶紧给我戴上!”
冯宽瞪了她一眼,“再迟一会……搞不好你也会变成他们那个样子!”
杨应彩浑身一颤,想起刚才那些人脸色乌黑、口鼻流血的样子,再不敢推脱。
找到小黑,出了村子,二人重新上路。走没多时,杨应彩想到什么,瓮声瓮气地问:
“臭小子,你让我蒙着口鼻,那你自己呢?你这样不会有事吗?”
“我也想,可条件不允许啊亲!要不,把你的给我?”
冯宽耸了耸肩,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回头朝她挤眉弄眼。
见他模样滑稽,杨应彩轻松不少。沉默一会,最后拿出一块贴身的丝帕递给他:
“喏,这个可不便宜哦,别再说我只会空口说白话啦!”
冯宽欣然接过,蒙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彩儿妹妹大气!看不出,你还是挺贴心的嘛!嗯~别说,这个还挺香的,比我这汗臭味儿好多了。”
杨应彩脸颊微微抽搐,提醒他低头看路。又走了好半天,一直没能找到落脚处,月上中天,杨应彩最后实在困得不行,有气无力地道:
“冯小子,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再坚持一会,马上就要到了,坚持就是胜利!”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一直说马上马上……我在驴上都等好久了……”
“噗……那你下来,我背着你走吧,实在困了就先睡。”
“好!”
冯宽背起杨应彩,小黑跟在后面。一开始还能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到后来渐渐听不到回应,脖子又被她双手环得紧紧的,冯宽摇头苦笑,也不再打扰她。
“这样被人需要的感觉,以前……好像还没有过……感觉还不错!”
每当杨应彩身子往下滑落一些,怕惊醒她,冯宽便缓缓停住脚步,身子前倾,慢慢将她往上提。
就这样默默往前走着,到后来自己也越来越困,甚至连眼皮子都很难再撑开。发现小黑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自己身前,冯宽提着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跟在小黑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赫然听到清脆悦耳的流水声,冯宽精神一振,看到前面有条河,河边有间小屋。推门进去,里面只有竹床、竹桌、竹凳,让他感觉莫名的亲切。
将杨应彩放在**,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盖好。月光从窗缝透射进来,闻着飘散在空气中的淡淡竹香,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蛙叫声,以及潺潺不息的流水声,冯宽坐在床边,渐渐放开心神,不一会也沉沉睡去。
睡梦中,仿佛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冯宽揉了揉惺忪睡眼,赫然看到,自己身前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青色长袍,头戴方巾,模样清秀,正眼眸带光地看着自己。冯宽只觉得这人无比熟悉,肯定是在哪里见过……
挠了挠头,正苦思冥想时,那人微微一笑,先开了口:
“兄台,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冯宽啊。”
霎时间,冯宽心神俱震,脑袋嗡嗡嗡地连续作响……
那人接着又说:“怎么,你在我身体里面这么久,连你自己……都不认得了?”
“什么?明明我……我才是冯宽!”
冯宽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说,“你到底是谁?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也学我!!”
那人摇摇头,轻叹一声,“你说得没错,现在,你才是冯宽。唉,我终究……还是死了啊!”
冯宽见他一脸哀愁,好像并没什么恶意,心一软,便试探着问: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莫非……你在活着的时候,名字也叫冯宽?”
“兄台聪明!我这身体给了你,倒也不算埋汰。没死之前,我是冯宽,我死之后,你才是冯宽。哎,对了,你之前……又是谁呢?能给我说说吗?”
“我……我只记得,我好像是姓司马。可他们都叫我冯宽,我还以为……我就叫司马冯宽……”
“哈哈哈,兄台有意思!”
“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我的家乡,跟这里不太一样。”
“哦,你是哪里人?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在我们那里,夜晚也像白天一样光亮。不像这里,晚上这么黑,而且人也多,到处都很热闹。”
“啊??那你们家乡……估计有个很大很大的月亮吧?”
“呃……也许吧。”
“罢罢罢……先不说这些啦。我已经死了很久,一直在混沌当中飘**。不知为何,今天迷雾散开,竟然就看见了你!”
冯宽沉默一阵,一脸认真地问:“哥们,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或者……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的?不小心占用了你的身体,我有责任帮你做一些事情。放心,我这人虽说懒散,说出的话还是算数的!”
那人顿时热泪盈眶,当即认了冯宽做大哥:
“大哥,我爹娘死得早,我也没什么别的心愿。只是……还有几个人放心不下。一个叫王芸梓,是我妹妹,如今生死未知;一个叫李清灵,是我发小,她还有个姐姐,唉,现在估计已经被押到京城去了……
还有,你身上的那块木牌,要是遇到它的主人,麻烦……还给她吧。我还有个古怪师父,叫……算了,这个就不说了,反正他也不会找你。最后……还有,要是找到一个叫叶娘的人,请代我向她说声……抱歉。”
说完,那人长呼一口气,咬了咬牙,紧闭双眼凑身过来,轻轻拍了拍冯宽脑袋,一阵风过,便消失不见了。
冯宽骤然感觉头昏脑涨,过一会竟又头痛欲裂,痛苦不堪。直到身体滚落在地,方才惊醒过来。看着面前熟睡的杨应彩,方才察觉,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这……他妹的,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唉……想不明白的事,先放一边吧。先继续睡觉,等天一亮,说不定什么都忘了,就不用再想了……”
冯宽安慰自己一番,重新躺下,可却怎么也睡不着。杨应彩本睡得正香,隐隐听见耳边的嗡嗡声,还以为是蚊子。
忍了一会,声音愈发响亮,心烦意乱之下,杨应彩也不睁眼,挥手胡乱一拍,不偏不倚,正好拍在冯宽脸上……
一声哀嚎,杨应彩彻底清醒,坐起来一看,发现冯宽竟躺在自己身边,整个人彻底离乱了……
“你……你怎么睡在这里啊?赶紧给我起来!!”
冯宽顶着黑眼圈,捂着脸,委屈巴巴地回道:“就这么一张床,我之前……是在给你扇风赶蚊子好吧……刚刚才打了会盹儿。再说了……你要不乐意,早早赶我走也行,怎么还直接动手啊!”
“呃……那个……不好意思。我以为是蚊子在嗡嗡叫呢!原来是你在哼哼唧唧啊……”
见他手上拿着蒲扇,脸色难看,杨应彩讪讪一笑,又见外面天才蒙蒙亮,忙转移话题问:
“退一步说,你想睡觉就睡呀……我也不一定就……咳咳,怎么还一直念叨没完呢?”
“这……我也不想啊!唉,刚刚做了个怪梦,有几个名字一直在我脑海里转来转去,我怎么也睡不着……只好一直念念叨叨,希望能像念经一样,把他们统统赶跑。”
“你这……好像也没发烧呀!”
杨应彩听得稀里糊涂,拿手摸了摸冯宽额头,“你说的他们……他们是谁?”
“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感觉都在我周围飘来飘去,阴魂不散一样!”
杨应彩身一颤,赶紧往冯宽身上靠了靠,又往外望了望,拍拍他肩膀,低声问:
“哎,你是不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怎么可能??嘶,莫非……是因为我答应了那个人……我再想想看……”
仔细回忆梦里的事情,冯宽只隐约记得,好像答应了那人几件事。
“难道……是怕我会耍赖不认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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