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烟萝没想到,自己从香山回来后,这么快便成了众矢之的。
知道自己即将被禁足之后,她没作太多抵抗,只是向皇帝赵元佑提出一个要求:
“将她单独软禁到恭安坊扶云居!”
和众人商议、并咨询同住在恭安坊的陈志之后,赵元佑答应了她的要求。
事情的起因,是赵烟萝一行,从香山大张旗鼓的回城后,京城开始出现一连串的诡异事件:
很多小孩以及年轻姑娘,会无端端地一夜睡死过去。
城内众人很快陷入恐慌,各种谣言碎语开始在街头里巷疯传起来:
“燕国公主,肯定把大魔头偷偷带进城了!”
“公主殿下不一定是故意的,但是这些惨无人道的事,肯定也只有那冯姓魔头干得出来!”
“上次我就说了,他跟那些妖魔鬼怪就是一伙的,地尊大人可不是白叫的。”
“勤务衙门、张仙君、宗主他们……怎么就不管管啊!都被魔头入侵到这里了,怎么就,没一点反应呢?”
“你以为他们是神仙啊?能保证城内城外大部分人活着就不错了!再说了,一晚上最多也就死十多个,反正大家迟早都要死,早死早超生!”
“他大爷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你家没儿女没子孙,你是无所谓!我们这一大家子,最近闹的都不敢分开睡觉!”
“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天是一天。就算人家想死,那也得人家自愿不是吗?好端端的睡一觉就没了,还死的无声无息,天理何在啊?”
“哪有什么天理?人家灵界之主不管咱们,自己都跑了。”
“没有天理,总归有王法吧?”
“少说几句行不行?我明天还想吃干饭呢!”
……
赵烟萝在抚云居住了两天,跟着她的,就只有几位侍女丫鬟。
原自己只是为了赌气,临时做了这个决定。可在踏入这个略显荒凉的院子之后,她很快便喜欢上了这里。
“后院的屋子都是干净的,选好之后告诉我,丫鬟们住旁边,其他房间我都会上好锁,吃的喝的,每天早上会有人送到门口,这里的东西不要乱动!”
陈志跟着进来后,一板一眼地交代道。
“他,以前住哪个房间?”赵烟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姿态轻松地笑问道。
“哪个他?”
“陈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我就住子虚的房间吧。那些人说我带他进了城,当然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陈志看了她一会,最后指了指大院西边,靠墙的一间屋子。
“他不住后面么?”
赵烟萝一脸怀疑,“这里不是给护院他们……”
“那里有三间屋,我、子虚、岳小明以前住一起。具体原因,公主殿下不用知道这么清楚吧。”
说完,陈志将三把钥匙递给她,“这里的房间可是很久没打扫过了,公主确定不换?”
“不换!”
赵烟萝接过钥匙,让侍女们各自打扫她们的房间来。
等人散开,赵烟萝准备亲自打扫冯宽的房间,陈志忍不住跟上去,问道:
“公主在香山住了几天,应该见过子虚吧?他……现在怎么样?”
赵烟萝回头扫了他一眼,“陈大人这么好奇,我偏不告诉你。香山距离这里,拢共不过四十里路,真要关心他的话,你自己去不就是了!”
陈志干笑一声,“案子还没什么进展,我就不打扰公主清静了。有什么其他需求,敲一下院门口那只吊钟就行。”
看着他逃也似的出去,顺手关上院门,赵烟萝细笑一声。一会打开房门,进去却发现,里面干净异常,完全不像陈志说的那样不堪。
推开窗,几点阳光从窗前的树叶缝隙中穿透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夹杂着淡淡清香的微风。
恍惚间,赵烟萝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当时还不是皇帝的赵义,秋日偷偷出游到老君山的那个午后。
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却让赵烟萝感受到了同样的轻松和惬意。
“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子虚这会……应该也准备睡午觉了吧!”
想到这,困意也刚好来袭,赵烟萝半掩上窗。走到床边,看到朴实无华的床铺蚊帐,让她自己感到惊奇的是,她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和嫌弃,直接便坐下,马上又仰躺下去。
一股淡淡的独特香味吸入口鼻,凭着在香山上的独特记忆,赵烟萝学着冯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睡在她隔壁的三个年轻丫鬟,再也没有醒来。
重新回到现实当中,赵烟萝并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如此一来,我身上的嫌疑似乎要减轻不少,刚喜欢上这里,可能马上又要离开吧。”
走到隔壁房间,望着三位稚气未脱、表情极其自然的丫鬟,若不是的的确确感觉不到她们的气息和温度,赵烟萝会觉得,她们只是睡过了头。
“去敲钟,叫他们过来吧。”
怔怔地望了一会,赵烟萝对剩下两个年纪稍大的侍女说。
“是……”侍女们如释重负。
“等等。”赵烟萝忽然想到什么,“你们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听到?等下他们过来,可不会像我这样温言软语。”
“公主……奴婢确实……什么都没听见啊,若有半点谎言,奴婢……奴婢不得好死!”
“昨天,公主很早便睡了过去。我们怕……怕公主中途醒来,一直等到后半夜才睡。
这三个丫头,觉得这里太……太安静,睡不着……我们还过去陪着说了会话。谁知道早上醒来……竟……”
“嗯。我记得……你们都成婚了吧?”赵烟萝点点头,问道。
两位侍女同时一颤,以为赵烟萝要以她们家人当作威胁,当即吓得哭天抢地。
赵烟萝哭笑不得地解释,又连连对天赌誓保证,侍女这才惶惶不安地出门敲钟去了。
没多久,梁标过来得到消息,马上又回去通知陈志等人。
等到陈志、郭奉天、张翠山等人面沉如水地一起过来时,赵烟萝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检查完尸体之后,陈志等人相视无言,梁标耸耸肩道:
“居然连这里的人都不放过,咱们的冯仙人,还真是不挑地方!”
“你胡说什么?”
张翠山恼道,“这样你还看不出来,这事,明显就跟子虚无关!”
“怎么就能证明和他无关了?那些事他都做得出来,杀几个非亲非故的姑娘孩子,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梁标反驳道,“能让你们都束手无策的人,如今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种本事?”
“行了标爷,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子虚虽然还摆脱不掉嫌疑,可他,肯定也不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能让我们束手无策的,如今看来,除了人,十之八九,是那些妖魔鬼怪。”
陈志瞪了他一眼,“另外,子虚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哪一次不是当着天下人做的?何曾如此偷偷摸摸过?”
赵烟萝干笑一声,进来插话:
“别人不论,我这个帮凶的嫌疑,如今应该是低了不少的。我想问问,之前死的那些,除了孩童之外,是不是都是未成婚的年轻姑娘?”
“公主殿下果然眼光毒辣,至少昨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陈志没有避讳,“此外,死者都是一夜睡死,没有任何动静,身上也检查不出任何伤痕。”
一阵安静后,一直不说话的郭奉天开口说:
“此情此景,让我感觉有些熟悉。等会孙先生、小丁他们也会过来。如果真是妖孽作祟,还请大家先保密!”
等孙思邈和药离赶到抚云居时,天已经快黑了。验完三具尸体之后,孙思邈给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猜测:
死者,都是魂魄缓慢离身而亡。作案的,应该是类似于之前青石山的雾隐吞噬魔,只不过,这一次吞噬的,是具有灵性的魂魄。
“孙先生辛苦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靠我们自己来驱恶除魔!”
郭奉天说完,见众人露出苦涩的笑容,轻咳几声,学冯宽的模样握拳指天:
“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只有陈志一人斗志昂扬。
药离忍不住嘀咕道:“口号喊的响亮,莫非能吓跑那玩意儿不成?”
张翠山刚想反驳,赵小丁忽从外面过来,说就在刚才,京城内又发生了好几起相同的事件,其中一位受害者,正是皇帝赵元佑的儿子——赵爽。
众人皆惊,郭奉天有些不敢相信:
“刚才不还是白天吗?小丁,你是不是弄错了?”
“大师兄,绝对没错,的确是白天……那位皇子,死的时候正在书房里打盹儿。听说当时,屋里面……还有两个小厮候着……”
一时满堂皆静,陈志忍不住问:
“张仙君、宗主他们……怎么说?”
郭奉天苦笑一声,“师父和宗主若有余力,应该也能对付。只是……他们一直将心力都放在防护阵上。若因为这事稍有差池,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静玄大师呢?”
张翠山又问,“我记得……还有一位怪和尚的,佛门中人,对付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要比我们擅长。”
“听说宗主最近身体状况不好,他们很难走开。”
赵小丁忍不住提议道:“不行的话,咱们要不……请子虚过来一趟?哪怕偷偷请也好啊!”
“我反对!”梁标马上举手示意,“上一次那小子回来,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就忘了?”
“我敢拿我的人格担保,上次的事,肯定不是出自子虚本心。”
赵小丁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对子虚一直心怀芥蒂,恨意满满,不就是因为,他曾经跟我们一起,担心他的报复吗?
以他现在的本事,完全可以在世间横行无忌,可他不但没有,还保护了如此多的人,他如果都算恶魔,这世间,还有光明正义吗?”
郭奉天轻叹一声,“小丁说的没错,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吧,为了让香山上的人睡的安稳、吃的香,子虚从青石山回来之后,基本就没睡过觉。
每天早上、晚上,要给所有人挑水、煮饭。明明自己想吃东西,却一直都忍着说不饿。”
很快,张翠山、牛淙、孙思邈、药离,也纷纷开始讲述和冯宽相处的美好时光。
听到最后,陈志不禁两眼通红,梁标大笑之后又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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