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王辰转身出去,冯宽目送队伍走远,准备回客栈时,发现大门,不知何时竟被关上了。
刚要上前敲门,大门忽又开了条缝,谭文海从里边钻出脑袋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
“嗯……”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冯兄弟肯定不是一般人,居然能跟公主攀上关系!”
谭文海赶紧开门,李婆婆手上还拿汤勺,同样讨好道:
“我就说冯公子不比寻常人吧,吃饭海量,见的人啊,也比咱们要高太多太多!”
陈杏儿也是双目溢彩,“冯兄弟只管放心去吧,小夜我会帮你照看好的!”
谭文海很快又从楼上下来,拿着一套新衣塞给冯宽:
“去公主府上,可不能穿得太寒酸了。这是我……咳咳,预备着成亲那天穿的,你先试试!”
冯宽暗道人还真是现实,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他也开始能理解,当即推辞道:
“多谢谭大哥,只是……我们身形……好像差的有点多,换我自己的衣服就行。
去公主府又不是相亲,不用那么好,干净整洁就可以了。”
“这……”
谭文海有些脸热地收回衣服,“哈哈,冯兄弟的确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话没错,确实如此……”
一会冯宽换上自己的那件青衣旧袍,忽然想起那天去秦楼,又忘了拿回自己的包袱,里面倒是有件新一点的。
当然,其中还有自己最钟爱的那套“短衣短裤”。
换好出来,谭文海三人站在一起,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冯宽抱拳一笑:
“小夜就麻烦你们照看了,我尽量早去早回!”
“这是哪里话?不用冯兄弟说,小夜就相当于我们自己的亲人一样,我们自然会悉心照料好的。你只管去忙你的去,不必为这点小事分心。”
谭文海送冯宽出去,直到看不见他身影之后,三人还站在门口张望感叹了好半天。
“我就说嘛,这小子根本不像是唐老爷专门派来的。
但是吧……他应当和老爷关系不浅,等过些阵子,老爷那边回了信,我就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谭文海后知后觉,杏儿却是后怕道:
“还好冯公子大人有大度量,不然之前,海哥你……”
“唉,当时我也是糊涂啊。”
谭文海苦叹一声,又一脸释然地说:
“不过,有了这件事当作试炼,或许,是我们修来的福气也说不定!”
对于两人之前的误会,李婆婆也从杏儿口中听说过。
陡然想到什么,她拉着杏儿到一边去,低声说了几句话,杏儿脸马上便红了。
谭文海好奇两人商量什么,发问之后,李婆婆大方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冯公子这棵大树,既然都长在了咱们这里,不抱白不抱,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谭文海微微点头,还是不明就里。
杏儿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谭文海眼睛一亮,顿时哈哈大笑:
“姜还是老的辣啊,还是你们女人想得长远!”
这边赵烟萝病愈之后,小心翼翼地过了几天,除了上元节那天晚上,冒险去过端门城楼,其他时间,她一直都呆在自己的闺房当中。
生怕病情又会反复无常,每天早晚都让太医过来检查一遍。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许世境帮忙祈福许愿、占卜算卦,以及几位太医的反复确认之后,赵烟萝终于又开始放下心来。
这天天清气朗,宜出行请宴。
赵烟萝也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大肆张扬,只在自己府上简单摆了几席,名作迎春答谢午宴。
赵元佐三兄弟自然是欣然前往,其他的赴宴人中,另有一些高官贵戚的女眷,以及名声在外的才子佳人。
此外,许世境还专门请来秦楼的两位大家过来唱演助兴。
宴席未开,皇帝赵义得了消息不请自来,进门笑骂道:
“有这等热闹事也不请我,微儿啊,你是不是嫌弃爹爹年纪大,没有你们年轻人的精神了?”
“父皇勤政爱民,日理万机,难得休沐几日,当为天下好好休养才是。”
赵烟萝苦笑连连,却又言辞恳切,“这等小事……微儿怎敢来打扰父皇清净!”
“哈哈,微儿经此一难,说话也渐渐像个大人啦!
你不说,我其实也清楚,这么多年过去,我终究还是老喽,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想当年,我与先皇他们一起,雪夜战长安,三天三夜都没合眼,依旧精神勃发、气吞山河,真是让人无比怀念啊!”
一听赵义谈到长安——也就是现在的神京,赵烟萝也不敢再搭话。
其余人更是噤若寒蝉,唯许世境不卑不亢,当即提议道:
“宴席要等一会再开,这里人多声杂,陛下……要不要先去书房呆会儿?”
“嗯,也好。自从上次……我都很久没见微儿你的新作了。听说最近一阵,你一直都深居不出,肯定又有好句!”
赵义笑着应允,赵元佐几人陪着一起去书房。
进去观赏书画一阵,注意到桌上铺着一张新纸,赵义好奇过去,轻声念了几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微儿,这是你的新作?字不错,诗句倒是有些……”
“父皇就别取笑我啦,我哪能写出这些来哦!”
赵烟萝摇摇头,过来将纸收卷起来:
“这是从二哥那里得来的,听说,是那冯子虚新出的什么桃花诗!”
“怎么还收起来了呢,还怕我拿走了不成?”
赵义打趣一笑,赵烟萝顿时哭笑不得:
“我这字实在太难看,就不丢人现眼了,一会让旁人看了不好!”
赵元休借机笑道:“还是四妹比较机灵。父皇,我之前的那副上元词,您……准备什么时候还给我啊?”
“哈哈哈哈,休儿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倒不是我不愿还,只是皇后借去之后,说是妃嫔宫娥们都争相共睹。后宫内苑啊,一时还兴起了各种诗词花会,现在连我都不待见了。”
“可不是嘛!”
赵元佑插话进来,“自从那天上元夜之后,上元词在京城到处流传,坊市中还出现了各种署名桃花仙人的折扇、字画。”
书房中言笑晏晏,赵义心情大好,一会忍不住又问:
“微儿,今天可有请那冯子虚过来?”
“这……倒还没有。”
“那怎么能行?人家怎么说……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我看他小小年纪,能做到不卑不亢,知节识礼,也算是不错了!”
说完,赵义马上叫王辰进来,让他去请冯宽。王辰顿时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回道:
“陛下,小的现在……还不知道冯小仙,他到底住在哪里……”
“什么?”
赵义眉头微皱,面色当即阴冷下来:
“人家远道而来,为了微儿的病竭心尽力。你们倒好,一个个的,不好好感恩招待就算了。这都多久了,居然连人家住在哪里都不清楚,实在无礼,荒唐!”
赵烟萝脸上发烫不敢说话,赵元佑身子微震,被自己的父亲——宋国皇帝突然的情绪变化,弄得无所适从。
王辰更是肝胆俱裂,后悔不迭。最后还是赵元佐出来圆场:
“父皇,那冯子虚年纪虽小,确实也清风高节,不愿领功受赏,颇有古人风范。
那天晚上,我派了属下送他回去,他如今住在城北敦厚坊。”
众人暗舒一口气,王辰向赵元佐报以感激一笑,当即屁颠颠地出去了。
眼见气氛还有些尴尬,借着机会,赵元佐索性便继续说起,冯宽此前在江陵县衙的那些趣事来。
赵义饶有兴致地听着,到后来也忍不住点头叫好,紧接着又问:
“那他后来,怎么又去了武当山,找人拜师学艺去了呢?”
到了这时,赵烟萝终于才有话可接:
“父皇,这事,楚公家的两位郡主应该清楚。听说小郡主之前在襄阳染上风症,也是有冯子虚陪着,最后得了武当张仙君的丹药才治好的!”
“哦……竟然还有这事?难怪之前……”
赵义眼睛一亮,“快请她们过来说话。”
杨应彩这几天过得不太开心,被杨素禁足在府内不说,也一直不见冯宽过来找她。
这天得了赵烟萝的邀请,终于有机会能出来走走,想着完了之后,想办法去找找冯宽说话才好。
杨应紫当然明白她的内心想法,一时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过来。
“二姐,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两人在公主府花园石亭中坐下,看了看像跟屁虫一样的姐姐,杨应彩没好气道:
“刚才那几个公子哥,好像都对你有点意思,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动?”
杨应紫也不介意,避实就虚地回答:
“得等你彻底想明白、想清楚之后,我才能完全放心下来!”
杨应彩明白她话的意思,又见她一直对自己笑脸相迎,也不忍再伤她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赵烟萝过来见了,笑道:
“你们两姐妹,在这里说什么呢。怎么不在屋里呆着,跑这里吹冷风来了?害得我一顿好找!”
“是不是宴席开了?再不开,我肚子都要饿瘪啦!”杨应彩托着香腮,有气无力地回道。
“看把孩子给可怜得哦……”
赵烟萝掩袖轻笑,“陛下在书房,刚才说话,点名说要见你们呢!”
杨应紫微微皱眉,“陛下……见我们做什么?”
杨应彩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来了精神:
“嘿嘿,二姐,说不定啊,是要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呢!”
杨应紫脸有些热,回瞪她一眼。
赵烟萝笑道:
“彩儿妹妹,连你家二姐也敢调戏,你现在可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啊!
官家要找你们,也不是其他事,是关于那冯子虚的,你们随我过去就知道了。”
听到这,刚才还置身事外的杨应彩,脸颊瞬间变得滚烫。
跟着赵烟萝一起过去书房,见礼毕,赵义开门见山,笑道:
“方才啊,听他们说起那冯子虚的趣事,两位郡主,你们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回想起白云观到襄阳的那段时间,苦涩酸甜,其中滋味,只有杨应彩自己才能体会的深。
意外发现皇帝居然也对这个有兴趣,她觉得可能是个机会,便将和冯宽相识相知的前后始末,说了个完完整整。
听到其中困难艰险之处,众人无不屏气凝神,直到后来死里逃生,又都暗松口气。
到最后,说到冯宽在襄阳行馆高歌一诗,第二天清早,又随那张仙君消失不见后,所有人又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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