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抛夫弃子
最后一声轻锣敲响,谷枫轻易击败前来的挑战的对手,成了最后的赢家,不少热情洋溢前来的豪杰败于谷枫手下,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这凭空冒出来的小子也是流云山的出来的呢。说到底这个谷枫还是楚映月的师弟,在交情上就占了优势,但到底也无法掩盖谷枫是有真本事的这个事实。
“你让谷枫前来打擂,夺下侍郎女婿的位置,难道是真的想要你姐姐嫁给你这个心智未开的小师弟?”
台下拥挤的人群中,泠弦护着一个女子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看着台上笑得正欢的谷枫,泠弦出声询问身旁的女子。
他身旁的女子是妙舞平时的装扮,就连面貌也是与妙舞一模一样。
这个女子正是失踪已久,音讯全无的弄月。
今日这场招亲,就是弄月一手谋划。
弄月拍拍泠弦横在她身前的手臂,“你这样很容易穿帮的,我现在就是妙舞,是你的侍女,你一直这么紧张兮兮的,慕吟风一眼就能识破,到时我所做的一切可就前功尽弃了。”
“怕他作甚,慕吟风若真有本事,为何快两年了,他连你的踪影都寻不到,再说出门前我可是答应过凤遥,要护你周全,你若是有所损伤,我岂不是要食言而肥。”泠弦嘴上说着,还是将横在她面前的胳膊收回。
“我哥他就是大惊小怪,你别理他,他一年多没回青玄了,再不回去,我未来嫂子可就要与别人跑了,现在才知道着急,估计他往后的日子不会这么舒坦了,如霜姐如今可是青玄炙手可热的雨柔郡主了,又有一个很快就能入住东宫的准太子表兄,要找何种样的郡马没有,真不用在我哥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弄月边注视这台上,边与他交谈,一心二用两不误。
泠弦叹道:“都说胳膊肘往外拐,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看着自己兄长急得团团转,却还有心思在背地里给他拆台,凤遥着实可怜。”
“他活……”弄月的那句‘他活该’还没出口,就见慕吟风锐利的目光向他们扫来,她立刻压低声音道:“慕吟风应该是察觉了什么,你来应付他。”
泠弦闻言望去,果然见慕吟风抱着慕梓寻已站起身朝他们而来,随着他的动作,台下又是一阵女子的欢呼声。
此时楚天明站起身让主事宣布了结果,具体说了什么,弄月无心在听,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慕吟风无形中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泠弦也有同样的感觉,皱着的眉刚舒展,慕吟风便已站到他们面前。
“太久未见,逸郡王真是气势逼人。”泠弦打破沉默,目光看向慕吟风怀中熟睡的慕梓寻,“这孩子都一岁多了,我还从未见过,不知可否也让我抱抱他?”
黑眸来回在泠弦身上巡视一圈,慕吟风不说话,将慕梓寻递给他。
片刻后,慕吟风才开口问:“我只想知道,今日这些可是她安排好的?”
“这个你不该问我,你才是她的枕边人不是吗?她心里想什么,你该比谁都清楚,快两年了,我们谁也找不到她,她的所作所为,我也不曾得知。”泠弦仔细观察着怀里的小家伙,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呼呼大睡。
慕吟风抿唇,“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她做的事向来都是只瞒我不瞒你,这世上除了你泠弦以外,她又何曾真正全心信赖。”
他的话带着负气,又说得在理,弄月垂着头安静听着,她与泠弦自小相熟,多少次并肩患难,信任与依赖都是别人所不能比的,可就这样被慕吟风摊开来说,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坦,有对慕吟风的愧疚,更多是对泠弦。
她以前或许不太明白泠弦的心思,可是死过一次之后,她好像忽然开了窍一样,一个人只有对另一个情根深种时,才会不管不顾去为她做一切她想去做的事,泠弦对她是这样,而她对慕吟风也是这样。
她为了慕吟风连她最珍惜的命都可以舍弃,这些泠弦都看在眼中,但他却无怨无悔地为她付出。
泠弦随意瞄了眼身旁垂着头的女子,忽而一笑道:“逸郡王此话让在下深感欣慰,她信任我多过你,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与她相识多年,对彼此的情意自然非一般人能比,恐怕就连凤遥这个兄长也是稍逊一筹的。”
擂台上的事告一段落,台下人群渐渐往三人靠拢,眼睛放光的女子不少,都是一直在慕吟风与泠弦身上打转。
原来是五美齐聚,这楚侍郎的千金是有多大的面子。
“公子,您与逸郡王要不换个地方谈。”弄月轻咳一声,压下自己的紧张情绪,又成功吸引了眼前两人的主意,她的目光却满是不舍地望向泠弦怀中的慕梓寻。
她很想抱一抱。
泠弦知道她所想,很是随意地将怀中的孩子塞到她怀里,转而对慕吟风做了个请的手势,“逸郡王若不嫌弃,你我二人就到前面的茶楼叙叙旧。”
慕吟风将目光移到熟睡的慕梓寻身上,刚要伸手接过就被泠弦抬手拦住。
“孩子就交由妙舞照看,她是女子,难道还怕照顾不好吗?待会儿若是孩子醒过来,妙舞也可带着他在外面玩一会儿,我们谈完话,再来找他们便是。”
弄月心中感激泠弦的细心与善解她意。
慕吟风收回手,上前与泠弦并肩,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身目光锁在弄月假扮的妙舞身上,黑眸微动,似是有疑惑。
“为何不走了?”泠弦停下,顺着慕吟风的视线望去,他并未觉得弄月有何处露出破绽,但慕吟风的异常还是让他微微心惊。
慕吟风盯着看了片刻才收回视线,摇头道:“无事。”
压下自己心中莫名的悸动,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不知名的情绪上涌,隐隐有种心惊,却又无法道明的激动,这是从不曾有过的感觉,这个叫妙舞的女子,他并非第一次见,但这一次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直到两人走进了茶楼,弄月才舒了口气,刚才慕吟风的警觉真是将她吓得不轻,若是被识破,她不就没继续玩下去的机会。
现在还不是与他相认的时机,她必须将隐藏的忧患清除,为了慕吟风,也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她不允许孩子有任何的不测。
“咯咯……”不知何时,慕梓寻已睁开眼,亮晶晶地大眼盯着她看,咯咯直笑。
弄月愣了愣,笑问道:“寻儿是认出我了?”
“娘……娘……”慕梓寻伸出小手,一直在她眼前挥舞,好像是要去撕扯她面上的东西。
弄月心中且酸且甜,双眸氤氲着水光,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他竟然还记得,他真的能认出她来。
两个多月前,她只见过他一面,带着他玩耍了半日而已,以真面目对他,教他唤娘,而他真的学会了,只教了两次而已。
那半日是她这两个多月来对儿子的思念里的唯一回忆。
在茶楼的雅间坐了许久也没听泠弦开口说一句话,慕吟风也不着急,慢慢饮茶,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坐了快半个时辰。
还是没有任何言语,慕吟风起身往外走去。
泠弦终于开口,他说道:“萧东篱与火凤的下落,你可曾查到?”
慕吟风转身,极为平静地说道:“两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对他们来说,不过只是开始,他们欠她的,我会加倍讨回来,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泠弦只觉周围一股戾气萦绕,他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听到‘啪’的一声响,身后桌上的茶壶就这样碎了,壶中的茶水从桌面滴到地上,一直流到他的脚边。
好强的劲力,泠弦再抬眼望去,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背影,慢慢下了楼。
弄月正抱着慕梓寻在各个小摊面前翻看,小家伙是第一次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各类玩偶都吸引着他的目光,母子二人正玩得不亦乐乎时,弄月顿感后背生寒,她抱着慕梓寻缓缓回身。
慕吟风就站在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爹……爹……”慕梓寻见到慕吟风,眼睛一亮,抓着手中的布偶挥舞着。
弄月撇开目光,抱着慕梓寻上前,虽然不舍,但还是将他递给了慕吟风,她不敢说话,学着妙舞的姿态给慕吟风行了个礼便转过身离去。
慕梓寻见她转身走了,在慕吟风怀中挣扎着要去抓她,而慕吟风却是紧紧抱着他,不让他下地,慕梓寻委屈地瘪嘴大哭起来。
“哇……”
弄月在人群中停住脚,那是儿子的哭声,哭得她心都疼了,可是她不能回头,只要一回头她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
圆滚滚的身子不停扭着,小手挥舞,慕梓寻想要去抓住渐行渐远的人,但是挣扎许久还是徒劳,一直哭个不停,手中的布偶松开落到地上。
“哇哇……娘……”
最后这个呜咽声让慕吟风身子一颤,他将慕梓寻翻转过来,小脸已被泪水打湿,哭得伤心,不断抽泣。
“寻儿,你方才唤她什么?”明知眼前的孩子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儿,但他已控制不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不断追问。
慕梓寻抽泣着,像是生了弄月的气,转过身子就头埋在慕吟风怀里不肯抬起来,任慕吟风如何追问,他就是不吭声。
慕吟风无法,只能随他,就在抱着他就要转身时,无意踢到的东西让他再次一颤。
那是一个小老虎模样的布偶,是她幼时最喜爱的东西。
长臂一伸将布偶抓在手中,抱着孩子就往方才与泠弦静坐的茶楼走去,他要问个清楚,她明明一直就在他身边,为何如此狠心抛夫弃子,可是茶楼中哪里还有泠弦的踪影。
心中怒恨交织,他恨不能将手中的布偶撕碎,可是他舍不得,他舍不得破坏她留下的一切。
“非夜,去牡丹园。”慕吟风抱着慕梓寻很快上了马车。
非夜不敢多问,立刻驾着马车往牡丹园奔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敲开了牡丹园的门,这一次开门的人依旧是妙舞。
“逸郡王,您这是……”妙舞不解看着来势汹汹的慕吟风,也是她见过的最为出尘夺眼的男子,此刻正愤愤地瞪着她,让她不由一阵发寒。
慕吟风细看眼前的女子片刻,黯然收回目光,他一眼就能确定,眼前这个是真的妙舞,那个狡猾的女人又一次在他眼皮底下逃脱,还是用的同一招金蝉脱壳。
“你主子在何处,让他出来见我。”他语气不善,已是怒到极致。
妙舞摇头道:“公子方才回来一趟,又急匆匆出去了,也不许人跟着,我并不知晓他的行踪,郡王您若有事,妙舞可以替你转达。”
慕吟风怀中的慕梓寻,这时抬眼看到妙舞,水汪汪的大眼一亮,向妙舞伸出手要抱抱,妙舞见状笑了笑,询问慕吟风的意见。
“郡王,妙舞看小公子煞是可爱,能否让我抱抱他?”
慕吟风皱了皱眉,还是将慕梓寻递出。
慕梓寻先是自主往妙舞奔去,可就在扑进她怀里的瞬间就苦下小脸,瘪嘴委屈地看着慕吟风,又要哭出声来。
妙舞尴尬地将他递回给慕吟风。
“小公子原来已会认人了。”她笑道。
“叨扰了。”慕吟风冷着脸说了三个字后便抱着慕梓寻转身离去。
妙舞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走远后,才将门关上,转身回到院中向泠弦禀报。
白衣翩然,站在芍药丛中,遗世独立。
“公子,逸郡王已离去。”她先是被眼前的泠弦迷了眼,愣了愣后,回神,敛下爱慕的痴意,站在一旁等着他的吩咐。
泠弦转过身,淡然的语气带着无奈,他扶额道:“没想到我也有被人逼着不得不躲在家里的一天,弄月那个臭丫头,利用起我来还真是不留余地。”
虽是无奈,却是不掩宠溺,妙舞心中羡慕不已,但还是真心一笑,“公子您这是心甘情愿,乐在其中才对,弄月小姐行事从来都是不拘一格,也只是您才能得她如此信任。”
“是啊,也只有我才会这般心甘情愿给她当牛做马,若是可以,还真想与慕吟风交换一下,也让她费尽心思躲着我,至少这样,在她心里我是不一样的。”泠弦怅然道。
妙舞心下微酸,是为自己,也是为眼前的这个男子,今日是他头一回在她面前承认自己的情感。
“妙舞,丹砂母女可还安好?”泠弦忽然问道。
妙舞虽然讶异他为何会知道丹砂生的是女儿,但还是按下好奇,答道:“她们一切安好,自夏相被流放,夏府被抄后,丹砂便悄悄回到乡下,前些日子,我已让人给她们捎去银两。”
泠弦转过身,问道:“她生下的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丹砂在未进相府之前曾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她虽然迫于生计沦为歌姬,但也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子,那个男子是个老实本分之人,对她也是情深意重,丝毫不在意她的身份,就在两人成亲不到两个月,那个在宣王府做杂役的男子不知为何得罪了夏青鸾,就被林香彤暗地里让人将他暴打致死,丹砂到县衙告状,县官哪里敢插手,让人将她轰了出来,她心灰意冷之下竟然有了轻生的念头,被我无意中救下,我找了大夫给她,才知道她已有了身孕。”妙舞将实情如实禀报,她也同情丹砂的遭遇,可怜了这对孤苦无依的母女。
泠弦寒声道:“又是这对恶毒母女造的孽,林香彤已然遭报,如今她已是眼盲口哑,想必都是出自丹砂之手,夏青鸾在宣王府中被宣王新纳的侧妃妾室打压,活得战战兢兢,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妙舞点头,柔声道:“宣王新纳的这位侧妃是张语蝶的表姐,自小她们表姐妹感情就不错,张语蝶被迫远嫁,想必她的表姐也是知情的,在宣王府尽情折腾夏青鸾,而宣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夏青鸾不闻不问。”
“恶人自有恶人磨,夏青鸾做的孽远远不止这些,当年林香彤害死我娘,我忍了这么多年还是未能亲手替我娘报仇,被丹砂给抢先了,如今我倒是要看看夏青鸾是如何有孝心,将她眼盲口哑的母亲照顾好。”泠弦又问道:“当日进夏府给丹砂诊脉的御医也是你收买的?”
妙舞摇头道:“不是,事后我也问过丹砂,她说那位御医曾说过,是一个贵人让他这么做的,具体是谁,御医并未透露。”
“你们方才是在说我吗?”
忽然一道鸢啼凤鸣般的女声插进来。
见泠弦勾唇,妙舞回头看去,竟见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她了然笑道:“弄月小姐顶着妙舞的面容去招惹了逸郡王,难怪他方才气势汹汹来找麻烦。”
“妙舞大美人儿,着实对不住啊,我保证下次一定不让他发现。”弄月撕下面皮,露出本来面目,举手保证。
妙舞掩唇而笑,“弄月小姐若是喜欢妙舞这面皮,拿去用也无妨,反正逸郡王总能分辨出的。”
“调皮。”弄月抬手调戏地摸了一把妙舞的下巴,才抬眸对上泠弦。
“去夏府摸脉的御医是我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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