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匡野夫的办公室里。
“人找到就好,”听完季映恫的汇报,匡野夫关切地问,“对他俩的身体健康有没有影响?”
“已经做过体检,没有什么大碍。”季映恫回答道。
“哦,这就好。”匡野夫忧虑道,“他俩看到过那个本子,对设备的安全有没有影响?”
“我们评估过,几乎没有影响。”
“能给我个理由吗?”
“很简单,”季映恫自信道,“他们从取出本子到藏匿到导光管检修口不到半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一遍都来不及,不要说掌握它了。他们又没有带任何照相或者复印设备,可以确定它没有被复制。而且他俩都是外行,即使接触过,也搞不懂那些专业性很强的概念。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条件了解或获取本子里面的内容。”
“是吗?”匡野夫站起身,走到饮水机那儿给水杯里添点水,端着水杯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踱到季映恫身边,他停下来,盯着季映恫说,“你别忘了,凤晓萧的记忆能力是超强的。传说有过目成诵的人,她比过目成诵还要厉害。”
季映恫极力想象着当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之后摇摇头:“这不可能,即使过目成诵,那么一厚本东西,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她连过完目都不可能,不要说成诵了。”
“呵呵,”匡野夫笑笑,“你小看她了,我告诉你,别人看书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形容看书特别快的,也只是‘一目十行’。但她能做到一目一页,你信不信?那东西让她看一眼,在她脑子里形成的不是书里的文字、概念,而是图象。她完全可以在事后把图象‘调’出来,从容地进行‘阅读’。所以你不能以常人的能力测度她。”
“哦,”季映恫若有所思地,“如果那样,他们为什么要把本子带走,藏在导光管的检修口呢?这说明,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她根本没有机会细看,因此这样的图象在她的脑子里是不存在的。”
“但愿如此,”匡野夫坐回到他的椅子里,望着季映恫说,“也许你的判断是准确的,但仍不可掉以轻心。它毕竟关系到基地的安危,明白吗?”
“明白。”
在费统的办公室。
费统问凤晓萧:“你说你看完了它,并且印在了脑子里,还能把它调出来复原,这可靠吗?”
晓萧说:“让我试试。”说罢她闭了眼,集中所有的脑力,把她看到的那个本子的每一页的图象调出来,像在电脑上看图那样,一张一张地过了一遍,一张都不差。她睁开眼,微笑着对费统说,“全在,没有遗漏。”
“好,”费统兴高采烈,他拍拍手说,“破解这个迷就全靠你了。”
“有这东西,不一定就能解开它。你这样上心,那就让我试试吧!”
送出凤晓萧,他去找复生。因为他得知她去了一趟欧洲,肯定会带来点点的消息。
复生和重生在一起,见费统进来,三人说了一些玩笑话,比如笑他玩失踪什么的。开过玩笑,费统言归正传,他问重生:“去了一趟欧洲,见过点点了?”
“嗯,”重生说,“见过了,还有他的伙伴,叫滴滴,也都见了。可惜没有带回来,让大家都见见。”
“没带回来是预料之中的事,”费统正经道,“见不见没有关系,我担心的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在哪里,去那里到底要干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重生揶揄道,“他走时又没有向我们汇报。”
“偷着走的?”费统说,“这正说明他有预谋。”
“也不能说他是偷着走的,”重生道,“临走的那晚,他给我‘托’了一个‘梦’,在‘梦’中给我们打过招呼了。”
“一个梦?”费统敏感道,“一个什么样的梦?”
“很恐怖,”说到梦,她来了兴致,偏着头想象着,似乎在努力寻找恰当的词来表述她的梦境,“天边燃起一片大火,火光烧着了大半个天空。”她终于找到恰当的词,用最简洁的语言向他描述了她的梦境。
“奇怪,”费统惊讶道,“我也做了一个类似的梦。”接着向她叙述了他的梦,之后他问她的梦是哪一天做的。重生说了一个时间,他眯着眼想想,“这就更加奇怪了,我也是这天做的。”
“也许是巧合。”重生轻描淡写地说,“我记得你又不信这些,怎么计较起一个梦来了!”
“搁在平常,也许是巧合,”费统正经道,“这时候做这样的梦,是不是点点在向我们暗示着什么?”
重生笑笑:“我和紫媛说起这事的时候也这么猜测过,但最后我们认为,可能是对点点的事太敏感了点,以至于如此。”
“你就没有一点‘预感’?”费统心有不甘地问道,“发挥一下你的优势嘛!”
重生犹豫了片刻:“我估计,”她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估计,他俩已经跨过大西洋了。”
“这就更加让人担忧了,”他无不忧虑地说,“万一他引爆一个核大国的核武库,梦境中的情形就不再是梦,而是人类的末日了。”
坐在一旁听他俩聊天的复生插话道:“费总多虑了吧!”她语气中多少带有一点酸溜溜的味道,“要我说,多留点时间给你的凤晓萧,比关心什么人类的末日要有意思得多。”她冲他怪怪地笑笑,又补了一句,“怎么样了,她想起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了吧?”
费统知道她说的是风凉话,但他还是认真地说:“还没有,好像那段记忆从她的大脑里彻底抹去了。”
“你俩已经重新开始了,”复生调侃道,“有没有过去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吧!”
“走着看吧,”费统望着她说,“谢谢你的关心了。”说罢告别这对姐妹,悻悻而回。
费统在焦虑和等待中过了几天,终于等到凤晓萧的研究结果。这比凤晓萧回复记忆还要令他兴高采烈。
他从凤晓萧手中接过她写成的分析材料,如获至宝。他打了个手势让凤晓萧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如饥似渴地阅读这份他日夜盼望的材料。
凤晓萧看着他贪婪的样子,感觉他真的有几分可爱。尽管她一点也想不起他俩在一起的日子,但她已经相信,他俩曾经有过那样一段日子。通过前几天的生死相交,她认可他的那种韧劲,那种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意志和对人类社会的忧患意识。从这个角度讲,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不管有没有过去,她想她到了应该郑重地思考她和他的关系的时候了。这样想着,她不觉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有点心猿意马了。
“不错,真的不错,”费统看完材料,抬头看一眼凤晓萧,“你把什么都搞清楚了,其实很简单,这就是一个自毁装置的说明书,没有什么奥秘。”
晓萧好像没有那么兴奋,她看着费统高兴的样子,冷静道:“你真的要毁了它呀?”
“是的,”他站起身走过来坐到凤晓萧身旁,把材料凑到她的眼前,“你看,起爆以后,消毁的只是整个设备的核心部件,对地下工程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她欲言又止,“他们会严加防范的,你到不了那个地方。”
“这没关系,”他说,“我设计一套起爆装置,完全可以摇控操作。这样就不到那儿去了,也就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她长出一口气,疼爱地嗔怪道:“你呀,太执着了呀!”
“就这臭脾气,改不了啦。”费统望着她,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醉意朦胧的眼神中,他又看到了他过去的晓萧。他不觉春心**漾,有种抑制不住的东西在他的心底蠢蠢欲动,欲罢不能。他情不自禁地拉过她的手,双手攥住它,轻声细语道,“晓萧,你还回无名岛吗?”
凤晓萧说:“你说呢?”
“咱不去了。”他把她揽在怀里,把他滚烫的脸贴在她的脸上。“等我们把这里的事办了,咱辞了这志愿者,回去过咱的小日子去,好吗?”
凤晓萧抬头望着他,挪一挪身子,和他贴得更紧,她俏皮道:“我同意。”
他离开她的脸,两人盯着对方,醉眼迷朦。他猛地转过身,把她搂得更紧,一双颤抖的发热的嘴慢慢合到一起,柔韧的舌探进对方饥渴的口中。
此后,费统把自己反锁进自己的办公室,关门谢客,潜心设计摇控起爆器。
凤晓萧接受了费统,并且越来越相信,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相依濡沫的日子。前面说过,她现有的记忆是从无名岛开始的,如果存在 “丢失”的过去,何不到她和他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那样或许能找到她“丢失”的生活,把她人生的截然不同的两段路重新街接起来,然后拉着她爱人的手,再接着走下去。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敲开了匡野夫的门,向他陈述了她的想法。
“无名岛不去了?”匡野夫问她,“你的事业可在那里呀!”
“请原谅,”她直言道,“我渴望找到我的过去,做一个平常的人,过一辈子平凡的生活。”
匡野夫拿起一支签字笔,机械地转来转去,好像很难下这个决心来回答她的请求。
是的,凤晓萧是他的一个品牌,在她身上表现出来的超凡的记忆和运算能力,目前还不能得到令人信服的解释。为此,在无名岛已经建立起了针对这类现象进行系统研究的体系,研究工作正在向纵深发展。他真的不想因为凤晓萧的离去而影响这个研究项目的质量和进度。这是他难下决断的一个原因。还有,重生移植的头颅,她偶而产生的意念“摇感”功能,与他们干预进化而得到的点点滴滴的表现具有相似性,都有十分重要的研究价值。复生的“死而复生”实属偶然,因为她是假死,本身存在“复生”的内在因素,没有特殊性。但她作为一名医生,为基地做出了非凡的贡献。诸如此类的志愿者,都是基地的功臣和不可或缺的人才,他离不开她们。一旦因凤晓萧的离去而产生连锁效应,基地的支柱就会被抽掉,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匡野夫站起身,望着凤晓萧期盼的目光,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在这里,所有的志愿者都是自愿为基地服务的,来去自由,去留自愿,谁都无权强留。匡野夫想,不能为了基地的事业而违背这个原则,不能,绝对不能!
“没有回转的余地?”匡野夫停下脚步,用商量的口吻问凤晓萧。
凤晓萧郑重地点点头,诚恳地带出一个字:“嗯!”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匡野夫走到写字台前,拿起电话,对凤晓萧说,“对你来说,外面的世界是陌生的,让你一个人出去,我十万个不放心。我让紫媛陪你去,熟悉一下环境,总比你一个人乱闯要好得多。”
凤晓萧道:“谢谢匡总!”
“如果回复了记忆,请告诉我一声。哪天想回来,随时都欢迎。”说着,他拨了一个号,把她托付给紫媛。凤晓萧站起身,说声谢谢,转身离去。匡野夫坐回到椅子上,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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