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向景和陈风崇两人这次出门,虽然只是为着救一救陈同光,叫他要么就此退出官场,要么就驻留一段时间保得他安全,对付无论是西夏那边还是庞太师那边的不利之人,照理说难度并不是很大,危险也不是很多,比之先前六月份太玄教的事情和年底传国玉玺的事情来说都要安全上不少。但是为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道理,陈风崇还可以不论,孙向景却是将这段时间一来制作出的蛊毒一一都带在了身上,不单将那个小锦囊塞得鼓鼓囊囊,往外拿东西都是困难,身上更是藏了不知多少东西,衣袖腰带鞋底都有蛊药藏匿,真真成了一个行走的蛊毒释放工具。孙向景的蛊毒技巧远不如杏妹,但是这一番准备却是要叫杏妹见了也要汗颜。
因着之前多次吃亏,孙向景这次真是谨慎精明得不可思议,不单是全身上下遍布的蛊毒,甚至还将那把苗人蛊师首领代代相传的巫月宝刀也带了出来。这把刀是苗人传承千万年的宝物,其具体由来已不可考,或许可以一直上溯直蚩尤先祖时代,端的是一件寻常人终其一生也无缘一见的神兵宝具。
这巫月宝刀照着杏妹所说,乃是诸多金属加上百兽、百虫、百草的毒性淬炼而成,真真是蛊术一道的传承神兵,早已超出了凡兵的范畴,真实不虚的是神器一流。其不单蕴含有不输太玄祖师佩剑的武道蕴藏,更有近乎仙术一般的蛊毒在身,借助淬炼之时的无尽蛊毒排列组合,加上蛊师们秘传从来不敢使用的符文咒语凝刻,这宝刀已经不似凡人使用的兵器,更像是刑天手中的干戚一般的神兵,又类似道家所谓的五雷正法一类的法器。
巫月宝刀自身道理之深刻,之繁复,之悠远,就是长生老人也不能述说其中万一;宝刀更是历经千万年风雨时光而不朽不灭,似乎自有灵性,就是杏妹使用也要小心翼翼,行足了礼数才敢请用,真像上古传说之中陆压道君手中那个斩仙飞刀葫芦一般,不是御使之人在用,而是要靠着“请宝贝转身”,才能勉强借用其中威力之万一。
无论是长生老人还是杏妹,都不止一次地交代孙向景不得擅自使用这等绝世凶兵,莫说是拿出来对症杀敌,就是他戴在身边只怕都会有无穷无尽的冥冥灾祸降临。只是杏妹为了弟子的安危,咬牙将宝刀赐下;长生老人更是忧心近年来江湖世事,也不好多作阻拦,暗地里也希望这人间不该存在的神兵能保得弟子一分安宁。两人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又是叫孙向景小心携带,这才许他持有这等上古神兵。
孙向景自持有这巫月宝刀以来,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与这宝刀能有些模糊交流,虽不似寻常俩人谈天说地一般自在,但冥冥中总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似乎是一人一刀之间有了什么感应,宝刀愿意放下自己千万载不变的高贵身段,许孙向景自由使用自身一次,护得他的平安。正是应着这一个感应,孙向景才敢将宝刀随身携带,以应对自己临出发之前对西宁局势的一种莫名不安之感。
长生老人一门的弟子,都是在老人指导之下苦修一本《太玄经注》,武功比之寻常人要高超许多不说,就是对道的理解也是远远超出同辈。虽然在老人的指点之下,众人都是不信宿命一说,但是随着对祖师经典的深入理解,一众弟子多多少少都会对祸福吉凶之类产生莫名感应,虽不敢说百发百中,但是往往心生警兆,顺应而为,多作准备,也都能化险为夷,多有神验。
照理来讲,两人这一次前往西宁,虽然可能会遇上许多麻烦,无论是陈风崇父子相认,还是朝政军中的各种问题,恐怕都不是一时半会儿所能解决;但是以着两人的一身修为,顶多也就是奔波劳苦,倒也遇不上什么太大的危险。向来庙堂与武林不同,虽然各种阴谋,暗流涌动或许更甚,但是真刀真枪动起手来的时候不多,更多的时候暗中算计,政治斗争更多些,直接拳脚相向倒是罕见。两人并不直接参与此事之中,一应危险倒是远远不如先前面对太玄教和弥勒教的时候。
但是孙向景这次出门之前,却是莫名其妙感觉有些不妥,总是愿意多出些力气,自己辛苦些许,准备的一应十分充足,更是将这把宝刀随身携带,莫名觉得或有需要宝刀护身救命的时候。孙向景尚且如此,陈风崇自己更是感应明显,更是准备地十分充分,生怕出了什么不测的危险,自己也好有个应对,不至于到时候临时抓瞎。
先前接触两个邪教的时候,众人倒是也隐约知道了一些邪教的内幕消息。虽然当时太玄圣女说不知道弥勒教总教所在,但是先前太玄教的根基却是真实不虚地就在西北一带。如今太玄教覆灭,一应势力和教徒都被弥勒教接手,西北诸多城池虽然不说完全被弥勒教渗透,多少也是要比苏杭一带要危险许多,邪教的活动只怕要更为频繁。
大宋的西北边境,大概从兰州城算起,都是苦寒之地,土地贫瘠,商贾也不是十分众多;加上多年以来战事频发,西夏屡屡侵犯掠夺,更有几年前大宋与西夏全面开战,更是烽火连天,百姓苦不堪言。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应的宗教势力就更加容易渗透发展,以冥冥中虚无缥缈的宿命神祈来蛊惑百姓,使其在乱世之中能寻求到些许的内心慰藉。故而比之丰饶富足的江南水乡,西北边境上邪教的活动却是更加频繁。
朝中其实也是对此事略有耳闻,但始终法不责众,百姓信仰太深,官府骤然干涉反而容易激起民变;加上无论是太玄教还是后来的弥勒教,在西北诸多城池之中倒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举动,无非是沟通商贾,暗中侵吞些钱财,不但不祸害民生,反而在气节艰难的时候赠衣施粥,帮助百姓渡过难关。因着此,朝廷对弥勒教在西北的发展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多加干涉。
朝廷态度如此,朝中无论文武官员自然也就知晓,只要被派遣到边防前线的,一应的行事之中都是对弥勒教十分忍让,有些甚至还有暗地里的合作,许多事情需要弥勒教帮忙。正如此次莫之代在城外被西夏人鼓动暴民劫掠了军粮,自己手握大军都无力挽回,最终还是靠着庞太师联络了弥勒教,借助弥勒教的帮助才勉强解决此事。军粮倒是没有追回多少,至少藏在其中的火器没有落入西夏人手中,只是受了申斥,没有铸成大错。
这些情况,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知肚明,也不曾摆在台面上来。原本西北一带因着地理气候,就甚少出养生练武的道家门派,少许的几个武林门派也是当地百姓自发组织,练些凶狠杀戮的武功,以求自保。因着资源限制,这些门派都不是十分壮大,有些连个山门都没有,组织上十分松散;加上西北汉人比例不多,各民族的大宋子民混居一处,也不怎么跟中原往来,故而这一带的门派都游离在中原正道之外,地位十分尴尬。
陈风崇两人这次前来,也不曾指望能获得当地武林门派的帮助。纵是他交友广泛,对这西北武林也是了解不多,少数几个朋友都只是门派中寻常弟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在京兆府惠天成家住了两日,也是实在难敌惠天成的热情款待,加上又是长辈极力挽留,晚辈们却之不恭,只好多住了一日。到得第三天一早,两人实在心急,这才百般辞谢了惠天成挽留的好意,准备继续上路前往。惠天成是年纪大了,不过也知道两人要事在身,能多留一日已是给足了自己作为长辈的面子,倒也还是好生送两人上路,又沿路交代,要这一带的商会多多给予方便,能帮助两人只是尽量多出些力。
如此两人告辞,从京兆府出发,沿着水路一路赶往熙州。
大概三日之后,两人到达了熙州地界,水路也至此断绝,后面就只能靠着陆路前进。
此时两人已经深入了边境,也是看到了一番与中原江南大相径庭的山水风景。西北自熙州开始,河道水路逐渐减少,高山密林也慢慢消失不见,举目望去大多是些草地荒漠,低矮灌木,一眼就能看到天边,倍感辽阔的同时也令人心生天地无垠之感,又觉渺小身躯在这无尽天地之间的孤寂,颇令人有一番别样感觉,一时又是觉得心胸开阔,同事有莫名有些凄凉感觉。
眼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平原,倒真有些前朝诗人王维所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两人一时停下了脚步,呆呆望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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