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隆盛客栈。
两匹骏马自打开的院中奔驰远去,客栈四周暗处隐匿的人纷纷冒出头来。
本以为是牛城准备逃跑,却看到那敞开的院门处,牛城正驻足凝望,脸上不带一丝的表情。
“关门吧。”
牛城扫了一眼街边各处月光下依稀可辨的人影,转头对客栈掌柜说了一声,便向客栈内走去。
离开的是若蝶和凌霜,牛城的两个贴身丫鬟,没有这两人在牛城可以轻装上阵,不过他也是将自己真正置于了危险之中。
人生,有时候就是在博弈!
或是拿着万贯家财去搏,博一个富可敌国;或是那大好前程去赌,赌一个酣畅淋漓!
牛城则不然,他是看不惯官商勾结,看不惯盐商的霸道,看不惯百姓仍吃着那很多有毒物质的粗盐,却花着高昂的价格。
终究是来自那个富饶、平等的“后世”,心中太多不平便总不安分,总想做些什么。
早在他买下十二府数十张盐引之前,他就早已经开始提炼细盐、精盐开始囤积,为的就是打破盐商垄断盐道的局面。
回到房间,牛城站在床边,遥望着那依稀可见的两道策马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不知道,崇宁那丫头现在睡了没?”
随着这自语声,牛城脑海中回想着崇宁的睡姿,忍不住摇头轻笑:是真的很可爱的一位小公主啊!
又想起让凝霜、若蝶给崇宁带回去的东西,他若有所思地自语道:“邵伯菱煮熟是橙黄色的,很好看,吃起来脆嫩,香甜的,她应该会喜欢的。”
“扬州府的牛皮糖那可是一绝。又甜又香,还有弹性,不沾牙,他那么爱吃甜的,可定也会喜欢的。”
“只是那十支簪子不够精美,看来有时间要亲自为她设计几枚才好——”
月色萦绕那窗便独立的牛城泛起些许涟漪,那些隐于暗处的人看不懂以为是孤独,却不知那是无尽的思恋、回忆……
——
次日清晨的京都应天府,比之往日更热闹了几分。
大街小巷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成百上千售卖“细盐”的商贩。
这些商贩有推着木板车的,有挑着扁担的,有靠在路旁、店铺前坐着售卖的。
这些人中,有年迈的老者、壮硕的农户、朴实的夫人,更有青楼的姑娘、乐坊的清倌、赌场的看场,甚至还有名震京都、秦淮河畔的花魁……
“细盐,三十文一斤!”
这样的喊声似乎响彻了大街小巷,仿佛成了口号一般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不管有事没事的人大多都会跑出来凑个热闹,当他们看到那各种盖布上放着的,比之盐商售卖的细盐更纯净、透亮的细盐,很多人都十分诧异。
盐商们所售细盐是三百文一斤,粗盐也是要四十文左右一斤,这么好的细盐还是小贩叫卖,卖到三十文一斤,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所有走出家门或是闲逛凑热闹的脑子里都生出了疑问。
皮市街的一处店铺旁,一头戴幂蓠,怀抱琵琶,身姿曼妙的女子指了指那墙边道:“就放在这里吧。”
她身旁两个推着板车的大汉闻言,忙将那板车上的两个大筐费力地摆放好,行了一礼推车离开。
女子则立在那筐后,缓缓摘掉头上幂蓠,露出了一张百媚千娇的容颜。
“天呐,是花魁窦艳君!”
“什么,你说的是临香阁的那个弹琵琶的清倌人?”
“还真是,好美啊!”……
街边议论声杂乱,人群纷纷涌了过来。
女子一双勾人狐眼微微眯起,嘴角随之翘起露出一丝浅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筐上的盖布掀开,露出里面白净通透晶莹的细盐,而后取了巾帕铺在身后墙角高台上,优雅地坐下,玉手缓缓抚向那琵琶弦。
“窦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哇,是要演奏一曲琵琶吗?”
“艳君姑娘好美,这若是能一亲芳泽哪怕去死也是值得了。”
“你们说,这姑娘是不是在卖盐?”
“胡扯!窦大家怎么可能做那低微的商贾之事?”……
议论声越发的热闹了起来,窦艳君就好似两耳不闻,只扶动琵琶弦,琵琶声响,再无半点儿议论声,所有人都沉浸在琵琶声中。
窦艳君也并未弹奏以往熟知的任何一曲,只是随心而弹,只听那琵琶声,时而清脆如小溪叮当,时而浑厚如隔窗闷雷,时而急切如雨打芭蕉,时而舒缓如绵绵细雨时而激烈如金戈铁马,时而又委婉如新房戏语……
随着这琵琶奏响,越来越多的路人驻足,围观,随着琵琶的旋律好似在品味着各自的人生,脸上都露出了各异且变幻的表情。
窦艳君足足弹了近一炷香,这才玉手按住琵琶弦,美眸扫向围观的众人。
“好!不愧是窦大家,这一手琵琶曲足以名镇天下了!”有率先从琵琶曲中“醒来”的少年拍掌称赞道。
“能听这一曲琵琶声,老朽无愧此生矣!”有老者似回味过往,睁开眼满是泪水地惊呼道。
其他人的表情各异,却也纷纷拍掌称赞,能免费听花魁一曲琵琶,对很多人来说可是比天上掉馅饼更让他们兴奋了。
当然,这不仅仅是听了曲,还看到了花魁本人,这波怎么算都是大赚呐!
窦艳君嫣然一笑,不知想要迷死多少男子地玉手轻撩发丝,清脆且直接了当地指着那大筐中的细盐说道:“这是我大明三驸马爷牛城亲自教授炼制的细盐,如今四处叫卖的人都是由小女子派去的。
驸马爷说,要让天下人都吃上这便宜的好盐,小女子想请大家品尝一下驸马爷这细盐,若好,今后还请诸位多多捧场。”
“原来四处叫卖的竟然是三驸马爷炼制的细盐呐!”有少年人惊叹一声,走出人群,望着那大筐中的细盐,赞叹道:“这盐果然细腻、晶莹。不说味道,仅看这品相比之盐商细盐都要高了几个档次了,难怪窦大家会亲自售卖!”
说话间,这少年小心翼翼捏了少许细盐,对着阳光瞧了瞧,这才慢慢伸出舌头舔了舔,一双眼睛也随着那细盐入口瞬间亮了起来。
“好盐!”
“好味道!”
“不愧是驸马爷亲自炼制的细盐!”
少年人惊呼着,将那手指上仍剩下的少许细盐伸到身旁好友的嘴边。
他那好友愣了一下,犹豫着舔了一下,眼眸也随之亮了起来。不待其他人有所反应,他率先扑上前保住了那盖布的一筐细盐,冲着窦艳君喊道:“窦大家,这一筐盐在下要了!”
围观人中,有几人也瞬间冲了上来,大声喊道:“窦大家,本公子也要买一筐!”
“我也要买一筐!”
人群间一下子沸腾起来,窦艳君忙站起身,嫣然笑道:“京都各处街道都有驸马爷教授炼制的细盐售卖,诸位不用争,也不用抢。”
说到这里,她冲着一旁摆手道:“香儿,你就在这里贩卖吧!”
说完,她戴上幂蓠缓步上了一辆马车,前往了下一处地方。
而此地负责售卖的香儿已经忙碌了起来。
三驸马爷的细盐也终于在京都打开了市场,三十文一斤,比之盐商三百文一斤的细盐更纯粹,更晶莹剔透,味道也更好,竟然比粗盐的价格还要低了十二文,又有谁能拒绝这么好的盐呢?
一时间,三驸马细盐的叫卖声与窦艳君的宣传和百姓的传播一同散布开来。
整个京都彻底热闹了起来。
无数百姓蜂拥抢购,朝中官吏也纷纷探查。
京都内的一众盐商开始有了行动,连锦衣卫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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