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站了半天，又有几个人进来，朝他感激地抱拳行礼后插队到他前面，司马沉沉整了整衣冠，溜出去找慕容嫣然商定对策。

凭着记忆进到沁芳阁，司马沉沉好奇道：

“姑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这是我家凤姑娘的地方，早就不对外人开放了。”

话音刚落，慕容嫣然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微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半天，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怎么还活着？”

“福大命大呗。”

司马沉沉转过身去不敢看她，“长话短说，我得麻烦你办一件事。”

“抱歉，我管不了活人的事。”

“嫣然，你只需要稍微吓唬吓唬，让那些人不出门就行了！”

司马沉沉忽然有些急眼，“再晚一点，那些活生生的人，可就都要被弄到地下去了！”

“你是地尊大人，又不是活菩萨，那些人关你什么事？”

慕容嫣然慢悠悠地坐下，“他们现在恨不得把你抽筋剥皮呢！你要是还去吓唬他们，信不信他们会不要命地冲去尚善坊，连观望都不带观望的。”

司马沉沉倒吸一口凉气，“他大爷的，昨天我就该把那群王八蛋教训一遍！”

“就你？呵呵，就是现在，我估计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吧！多活几天不好吗？”

司马沉沉老脸一红，见她优哉悠哉地喝着清茶，忍不住过去一把夺过茶壶：

“姑娘……前辈……嫣然啊，作为唯一还有良知人性的鬼鬼，你能不能……给个意见啊！”

慕容嫣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现在又不是我男人，我凭什么帮你？”

“呃……人鬼殊途，咱们……是不可能的。”

司马沉沉面红耳赤地回道，暗自庆喜自己还好是戴着另一张脸。

“你小子想啥呢？你活着就能跟你好了？好好陪陪你家夫人，给你那未出世的孩儿起好名字吧！”

“那……姑娘你的意思是？”

“嘿嘿，等你死了，不许再到处鬼混！到时跟着姐姐，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让我们阴间作伴，活的潇潇洒洒～”

司马沉沉强忍着不适，听她唱完歌问：

“姑娘真有办法，让那些人不下去？”

“当然，至少能吓唬住一半！”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能吓唬他们的吗？”

“找鬼去吓唬当然不行，但是人可以啊！”

“啊？”

“城西秦五爷、城东岳小明，城北梁标，这些人你都认识吧，还有你那忠心耿耿的手下许象之、龙景……哎哎，你小子跑什么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得算话啊！等你死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郭意在地下，已经晃悠了整整一天。

直到现在，她脑海里还不断地浮现出，从玉琼宫出来之后，醒来的第一个画面：

头顶上方悬挂着几点幽黄光亮，一群手拿尖刀、眼珠子发绿、流着涎的白衣男人。

“这姑娘白白嫩嫩的，煮着吃肯定味道好。”

“狗屁，吃吃吃，就知道吃！当了这么久圣徒，没一点觉悟的吗？这肯定是从外面偷偷溜进来的女鬼，当然要先下油锅炸啦！”

“一群蠢货，都一边去。管她是人是鬼，嘿嘿，趁那些大人都不在，让爷爷我先快活快活！”

……

不等那人碰到自己，郭意转瞬之间便杀了这群人，摸黑逃了出去，最后只记住了那座屋子的号牌：

第十八号食堂。

地下中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自从永夜以来，头顶再也没有额外的光亮投射下来，这里便持续暗淡了下来。

加上岔道繁多、房屋布局一致，人们几乎又都是同一种表情，郭意一边躲着追捕，一边偷偷绕来绕去，可到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在原地打转。

长时间的黑暗，加上神经紧绷，一直没有休息和进食，即便郭意修为之前早已突破金丹，这时仍然感觉头晕无力。

在一处没人的黑暗墙角坐下歇了一会，一个打扮邋遢的小女孩过来准备方便，她那双清澈又惶恐的眼睛，无意间瞟到了郭意这里，之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两人对视一会，小女孩声音颤抖着说：

“姐姐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放心，我不是坏人。”

郭意淡淡一笑，莫名地心疼道，“你能看见我？”

“姐姐小声一点……外面，到处都在传，要抓……抓人。”

“是抓鬼吧。”

郭意耸了耸肩，“放心，我是正儿八经的大活人，咱们在这里说话，没人能听见。”

“哦……姐姐……我，我想尿尿。”

“噗……又没人拦你！”

郭意笑了笑，等她方便完，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郭意眉头微皱，向她招了招手，问：

“你叫什么名字，爹娘还在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小女孩泫然欲泣。

“好孩子！没事，以后我做你姐……”

话说到一半，郭意蓦地整个人一软，紧接着，便感觉到眼皮有千斤重，想运转真气时，却骇然发现身体里的金丹凭空消失了。

“姐姐……快跑！姐姐对不起……快跑！！”

小女孩过来拉扯她一阵，自己却一个没注意，向后瘫倒在地，只得跪在地上，哭天喊地朝她磕头：

“姐姐对不起，小甜不是故意的……姐姐对不起……”

“没……没事。”郭意努力挤出笑。

“哼！你当然是没事，被你砍了脑袋的五位兄弟们，他们找谁说理去？”

说话间，一位穿白袍持金杖的冷面男子靠过来，将闪闪发光的金杖对准郭意，随后一脚将小女孩踩在地上。

“臭丫头，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鬼女人，居然还心软给她磕头？”

“圣法大人……小……小甜再也不敢了……”

“他们是一群臭虫，都该死！”

郭意努力睁着眼，有些急道，“还有这……臭毛孩子，也该死！居然敢暗算本女侠！

哼哼，别以为你能逃得了……你要是真的有种，现在就给我宰了她，我便如了你的意！”

小女孩浑身颤抖，一脸不敢相信，如同真正看到恶魔一样地看着郭意。

“哦？”

冷面男眉头微舒，收回脚来，“姑娘，是真想她死？”

郭意略略迟疑一下，继续嘴硬道：

“当然，她只有死了，我才好去地下找她算账。”

“好，痛快！我就如你所愿，替姑娘你先宰了这个无爹无娘的臭毛孩子。”

说罢，冷面男举起金杖，朝着小女孩脑袋就要砸下去。

眼看就要血肉横飞，郭意尖叫一声，闭上眼，待听到小女孩孤苦又凄怆的求饶声时，只得痛苦无比地帮着求饶：

“放了她，放了她吧……她是无辜的！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姐姐……呜呜呜呜……”

小女孩这时候回味过来，努力爬过去，挡在郭意身前，一边哭，一边看着冷面男说：

“圣法大人……姐姐不是坏人。您……您放过她吧，小甜愿替姐姐，给那些人偿命。”

冷面男轻笑一声，“圣君大人有言，众生皆苦。小丫头啊，你被邪祟入侵灵魂，替一个杀了圣徒的妖孽求情，我看，也只能先送你入土啦！”

小女孩天真无畏地望着他，“大人，我死了，姐姐是不是就没事了？”

“哈哈哈哈，你说呢？”

“不……不要……”

郭意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忽然“嘭”地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感觉自己脸上沾了一滩腥湿的什么东西。

懵了半天，她不敢、也没有力气再睁开眼，两行泪簌簌流下，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音：

“走走走，别杵在这里不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要去的是上城。”

“军大哥……那些穿白色衣服的，都是圣庙的人吗？”

“嘘……你小子不想活啦？小声点行不行！刚才在上面我怎么跟你说的？”

“勿听勿言，吃饭为先？”

“孺子可教也！”

“谁在外面叽叽喳喳？”冷面男忽恼火道。

马桂军见躲不过，碎骂两句，笑着朝里面抱拳道：

“回圣法大人，我刚好从上面领了几个小年轻，路过这里，准备往上城去呢！”

“哦，原来是梦城马都头啊！圣使大人他们，还没回来？”

“我哪有资格知道这些哟，估计要等拜会完观主，明天再回来吧。”马桂军半认真半玩笑道。

冷面男冷哼一声，“圣使大人怎么可能会去拜会那妖道？马都头还是不要信口胡诌，坏了圣君天威，我怕你担待不起！”

“一时嘴贱，恕罪恕罪，还请大人恕罪啊！”

马桂军打了个哈哈，朝着外面那群白衣圣徒略略拱手，又指着护卫他们的巡查军士，骂道：

“一群小王八蛋，都看着我干什么？好好守着几位白衣天使们才是正事。”

“马都头，你们要把京城那帮贱民都弄下来，我没意见。可千万注意，不要再让这种妖魔邪祟再溜进来，圣刑天法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身在梦城也不能例外！”

马桂军莫名地打了个哆嗦，“是是是，小的一定向那几位大人传达清楚。”

司马沉沉半缩着身子，站在马桂军身边，全程听得入神，乃至于马桂军拍了拍他脑袋，提醒他准备走时，还有些发懵。

“军大哥……这里是中城？”

“臭小子，少废话！别以为你有一身力气，就一定能进衙门，给我老实点！”

司马沉沉讪笑一声，准备跟着他离开，只听得一声绝望的嘶哑声音，从刚才白袍人那里传来：

“子虚……救我！”

身一震，司马沉沉不由分说地往回狂奔，扒开巡查军士和圣徒后，看到冷面男将一个年轻女子绑在了金杖上，正怪笑着撕扯她的衣服。

“意姐！！”

司马沉沉目眦欲裂，“狗日的，我操你大爷！！！”

“你是……”

冷面男转过头来，没来得及看清他面容，被司马沉沉一把捏碎喉咙，直接丢飞出去。

扯断绳索，脱去外袍给郭意披上，见她浑身发颤，身体冰凉，真气一丝不存，司马沉沉心下一慌，赶紧将葫芦取下，给她灌了一口清水。

“意姐……你怎么样？？”

“哪里来的野小子，你找死……”

“滚开！！”

司马沉沉一声怒吼，震得身后众人齐齐散开，惶惶不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