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又诉山中闻

孙向景这下得到了长生老人一生的内功,肉身充盈,神思迅疾,比之寻常人思维速度要快上不少,加上他本身就极为聪慧,条理也较为分明,思维方式本身就是优越,一下子仔细回忆整理,梳理一切种种之后,将那日少室山之上发生的一切都仔细讲出,自己还边讲边有了许多当时不曾有的感悟,分辨情况之后,有的一并说出,有的则是留着一会儿再向长生老人讨教。

众人听着孙向景仔仔细细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越听越觉得心惊,一时神色都是有些诡异。听到后面,陈风崇和清平夫人直接满脸震惊,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陷入沉思;长生老人则是和师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也都是有着凝重神色。

孙向景知道这件事情乃是牵动中原武林气数命脉的大事,任是谁听了也不能轻易就将它接受消化了,一时说完之后,也就好生坐卧在**,看着几人思考,自己脑中也是飞速运转,靠着莫名其妙清醒饱满起来的神思,将整件事情再思考一边,顺便融入自己的一应考虑。

好半天之后,长生老人才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原来如此。看样子,那大宋的朝廷却是要与中原武林开战了么。如今天下局势,朝中应该也很清楚,加上如今证道受创,弥勒教却是捡了便宜,难道朝中也无人能够看清个中厉害关系么……国之将亡啊……”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陈风崇更是几乎跳了起来,一个仰头动作太大,差点将坐下的椅子都掀翻。清平夫人连忙拉了陈风崇一把,也是看向长生老人,却是因为师父之前那句话实在太过大逆不道,要是被外人听见,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罪过。长生老人不是那等愤世嫉俗之人,寻常时候心态也是十分平稳和顺,对朝廷的一应决策只是关心,绝不会妄加评论,平时更是时刻告诫众人,言语小心。今日不知为何,竟是这般反常,连“国之将亡”这等话语都说出口来。

要是大宋江山已然动**,长生老人说这话倒也不算什么,众人都是练武的江湖人,也不会对一句大实话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是大宋开国数十年来,国家安泰,内政稳固,出了对外战争不甚顺利之外,国内一切种种却都是十分不错的。加上当今的皇帝赵祯,更是少有的仁治之君,怀柔天下,使万民修养生息之处,比之前朝贞观也是不差。这等天平盛世,长生老人却为何会说出这等话语出来?

看一众弟子都是一副吓傻了的模样,长生老人也就笑笑,正要开口,就听见一旁坐着的师娘抢先说道:“也不必惊讶,这原本就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许多事情,我之前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原因,一直疑惑。直到今日听了向景所说之事,我才知道个中一切因果,原来如此。”

众人不解,看向师娘,却也是第一次听她主动承认自己知晓因果之事,一时都是有些发愣,只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却是这几日之间的事情,比之先前几年还多,个中厉害之处,实在不是众人所能理解接受的。

师娘的话才说完,长生老人也是转头看向了她,倒不曾带着太多惊讶,只是稍稍有些担心神色。

两人一起生活数十年,师娘自然是知道长生老人心中所想,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一时也是百感交集,随即说道:“这些年来,我也知道你们多少有些疑惑。我今日便将一切都与你们说个清楚。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说着话,师娘也不看众人反应,自顾起身,朝着厨房走去。看样子,她却是要给一众弟子再展现一次手艺,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陈风崇、孙向景和清平夫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师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孙向景刚刚苏醒过来,饶是神思敏捷,也想不到长生老人和师娘就要离开,一时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庆幸终于要解开一个萦绕心头多年的谜题,隐约还觉得有些高兴。

陈风崇和清平夫人则是多少有些难过,却是看着师娘这般样子,离开的心意已然决绝,又是十分迫切,似乎是这一两日就要离开一般。长生老人看着众人这般样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对自己妻子的决定并无什么疑惑不解之处,只是稍稍惊讶她愿意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而不是永远保留。

一时屋中沉默片刻,清平夫人稍稍感觉有些尴尬,又是觉得让师娘一个人去忙活不太妥当,轻轻笑了一声道:“师娘亲自下厨,我还是去给她打打下手的好……”

眼看长生老人点了点头,清平夫人便自顾起身,朝着孙向景说道:“师弟,你且安心休养。待得身子好了,我们再做打算。”

孙向景只觉得自己身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好过,思维异常清晰,身子也十分轻盈,不似之前一般总是觉得不妥,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着清平夫人要去厨房给师娘帮忙,孙向景一时也是想起自己与师娘也好久不曾亲昵过,心中想着要跟去。心念一动,还不等话语出口,孙向景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却是已经站在了清平夫人面前。

之前长生老人给他传功之时,曾除去了他的上衣,后来真元入体,气劲流转,又是将他身上原本就不多的一些衣物尽数撕作了布条。因着内功真元入体,改造经络骨骼,肉身定要大肆运转一番,发热出汗也是寻常意料之中,故而长生老人和清平夫人都不曾给他换了衣服,只由着他一条白肉地躺在被窝之中。

得到了长生老人毕生苦修的内力,孙向景的身子已经与之前不太一样,虽然境界还不到师父那般,肉身却是已经朝着地仙的方向发展,多少有了些神异特征。原本他就是自幼练武之人,要不是因为多年来病气缠身,身子也是应该十分强横才是。这一下病气祛除,内力大增,却是叫孙向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动念就是有了举动,正是所谓“心至神行”的神通,却是将自己干干净净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座众人都是眼睁睁看着孙向景长大的,看他白白一条站在那边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尴尬这种东西,原就是从人的内心之中衍生出来的。孙向景心念一动,便觉得浑身清凉,似有微风拂过,一时也是惊诧,低头一看便是瞬间红了脸,又是一晃身子钻回了被窝之中,拉着被子盖住脸,只觉得脸面手足都是炽热,无尽羞耻。

清平夫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也不多说,只是含笑点了点头,神情十分满意地朝着屋外走去。长生老人则是修为高深,又是看自家孩子,也不觉得什么,坐在一旁微笑。陈风崇则是看着孙向景这般害羞样子,有心捉弄于他,故意大声说道:“啧啧啧啧……小师弟这把身子,真是……羡煞旁人啊……”

孙向景更是尴尬,整个人躲在被窝里面,只觉得脸红得要烧起来一般,又是无从反驳,只得自己一转身子,假装听不见陈风崇的污言秽语。

长生老人也是笑笑,说道:“向景,你如今身子与之前大有不同,自己还要好生适应些许。为师毕生功力,已然尽数传授给你,你的修为却是与先前不同了。”

孙向景闻言一震,一下子冒出脑袋来,裹着被子,满脸震惊地看向长生老人,好半天才说道:“师父,你刚才说……”

陈风崇一旁接嘴,将长生老人给他传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听得孙向景直直愣在一旁,却是脸上神情变化,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激动还是悲伤,又是感动,又是担心,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是不住流下。

看他这般样子,长生老人也是心中一叹,知道这弟子要强得紧,断断不会愿意为着自己,损伤了身边之人分毫。也正是因着这般,长生老人才趁着他昏迷之际传功,事先不曾告知,事后也是轻描淡写地提起,就是怕他想的太多。不过看着孙向景的反应,老人还是欣慰,知道这孩子始终还是坚守了本心,又是知道感恩,也不枉自己这些年好生栽培照顾。一想起天命所在,众人即将分别,加上长生老人证道之后,隐约感应到的一些模糊未来,也是叫他心中有些悲苦,又是百感交集,一时只是伸手去给孙向景擦去眼泪,却是不曾多说什么。

陈风崇也是看着此情此景,颇有感触,又是说道:“师弟也不必这般。所谓‘祸兮福之所倚’,师父这一次传功给你,却是又有了进展,窥破了虚妄,得见真实,如今宛若神仙一般,比之前还要厉害许多呢!”

孙向景泪眼婆娑,又是看向长生老人,见他含笑点头,一时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不顾**身子,一下子抱住长生老人,口中大喊“师父”,又是哭得一塌糊涂,直叫见者伤心,闻着流泪,颇受感染,也是感人。

原本这传功之法,最是凶险不过,先听见师父传功给自己,孙向景真是吓得三魂七魄都飞出了卤门,不住担心师父。再听三师兄说师父无碍,反而大有精益,饶是孙向景如今这等心性,也是大悲大喜,再难自持,一时万般情感涌上心头,不知如何感谢师父对自己的付出才是。

长生老人也是有感,又是看着这光溜溜的小孩死死抱在自己身上,一时也是哭笑不得,说道:“你这般样子,却是成何体统。为师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此情此景,要是被你师娘看见,还不知道她要多想出多少事情来,不妥,不妥……”

说着话,长生老人身子一动,饶是孙向景如今的雄厚修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依旧躺回了**,原本在对面衣柜之中的衣裤整齐放在床头,长生老人则是坐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有动过一般。

眼见着这般神通,陈风崇和孙向景都是一时震惊,知道了长生老人如今神通无量,真真打心底里高兴,再不担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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