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我吧。”
“我也恨我自己。”
说完话,杜颜青就关门离开。大大的房子,里面满是回音。
我没有理会手上的伤,若无其事的到客厅坐下。打开电视,正好是晚间新闻。我
坐在沙发上专注的看着,可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似乎脑海中出现了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不知道自己在哪。
等到凌晨一点,我回过神,电视上已经是午夜的欢迎界面。
我缓缓的从沙发上起来,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收拾好杜颜青刚才摔的一地狼藉。偶尔会有碎片刺入肌肤,我也浑然不觉。
瓷器质地的就是容易破,不如明天买点不会破的餐具用吧?我暗暗想着。
收拾完地上的垃圾,起身去浴室洗手。打开水龙头,玻璃镜子上瞬间布满了哈气。我面无表情的洗完手,在毛巾上擦手。
被热水烫伤的手掌在毛巾上擦拭完,更加的红肿不堪。屋子里没有开灯,我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对面楼的屋子黑漆漆的。
他已经睡了吧?
我静默的站在窗台边上,等到凌晨两点,苏州河经理的电话如期而至。
“杜太太吗?”
“我是。”
“杜总喝多了,需要我们为你送他回去吗?”
“谢谢,不用了。”
“好的,打扰您休息了。”
电话挂断,一阵忙音。
他会在那,当然会在那。自从顾思烟葬礼后,他每天都会去苏州河,将自己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清醒的时候,他会折磨我。而醉酒的时候,他会折磨他自己。
婚礼结束后,我跟父亲回了家。我不在对杜颜青抱有任何的奢望与幻想,我委托律师办理了离婚手续,杜家婚前给的东西我全部还了回去。我什么都不想争了,也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是想离开,只是这样。
杜颜青从海地回来以后律师给我回了信,律师很简短的说,男方不同意离婚,而这个案子也希望您另请高明吧!
挂了电话,我内心是深深的绝望。杜颜青要是不想离婚,那么这个官司,又有哪个人敢接呢?
而他不想离婚,也不是因为爱我。
顾思烟的葬礼过后,我被自己的愧疚和悔恨不断的折磨着。无数次,我希望躺在墓地里的那个人是我,那个被杜颜青魂牵梦绕的人是我。
几个月后,我偶然得知秦征去了海地。而我能想到他会去海地的理由,那就是顾思烟还没有死。
得到这个讯息后,我瞬间被一阵狂喜淹没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顾思烟家去见杜颜青,刚下了电梯,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我疑惑的往地上看去,从顾思烟家的门缝里不断的往外冒着血水!
我赶紧去开门,钥匙掉了好几次才把门打开。我跑着去浴室,果然,浴缸里躺着的人是杜颜青!
浴缸的温水管还在不断的冒着水,水从满溢的浴缸哗哗的流在地上。杜颜青已经昏过去了,似乎他脸上的生气都从割破的血管流了出去,脸色惨白,就如同一具泡烂的男尸。
我慌张的播了救护电话,脚软的在满是血水的地上滑到了好几次。
跌跌撞撞跑到他的身边时,我也是满身的血污。
拿起毛巾,我将他受伤的手腕按压好。
这伤口的痕迹,跟顾思烟手腕处的伤疤形状一样。
我能想象出,他躺在屋子里面,内心是怎样的绝望。他一定是想缓解内心的疼痛,所以才一遍遍的用水果刀勾勒顾思烟手腕上伤疤的形状。
他一定是太疼了,疼的只好将自己泡在浴缸里……如果我没有来,那么明天邻居会从溢到外面的水流看出端倪。报了警,警察进来,会发现他已经死在浴缸里。
他会死……
这样的假设让我害怕,我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傻里傻气的说着胡话。等到救护车赶来,我这才算稍微放下了心。
杜颜青失血太多,昏迷了两天两夜才醒过来。
中途韩熙瑶来看过他一次,她的日子应该也不好过,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要苍老了许多。全然没有,教训我时的凌厉与果决。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女人,而非一个女王。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匆匆的点点头,一闪而过。
杜颜青醒来以后,我进去看他。他的唇上干裂出口,上面布满了细碎的皮屑。一旁挂着艳红血袋,将他苍白的脸映衬的诡异。
“姬雪。”
他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冻的我打了个哆嗦。
“你以为你救了我就会没事了?”他唇边啜着冷笑:“我说过,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欠她的,我会加倍的为她讨回来。”
“我欠她的?”我忍不住委屈:“那
你欠我的呢?杜颜青,你欠我的你又该怎么办?”
杜颜青漫不经心的说:“姬雪,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结婚前我问过你吧?我是不是有问过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当时怎么说的,回答我!”
我被他凛然的气势吓住,怔怔的开口:“是,我是说我愿意。”
他哈哈大笑,唇上干裂的伤口渗出血来,为他苍白的俊脸添加了一丝妖冶的颜色。此时的杜颜青就像一个恶魔,一个地狱的恶鬼,冷酷无情:“那你以后慢慢就会明白,我愿意的意思,就是我活该。”
我有些站不稳,摇摇晃着跌坐在沙发上,喃喃着说:“杜颜青,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要我现在死在你面前吗?”
“你可以去死,但是你别死在我面前。而且,你要想清楚了,你死了,你的家人是不是能够还的起你欠的债。”
刘怡君说的对,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我能招惹的起的。
杜颜青出院后,我搬到了我们最早准备的婚房。
他揽着我的肩膀,语气温柔而又残忍:“这里是我们当初买的新房,不过可惜,顾思烟要比你先住了进来……看到那个窗台了吗?在它还是水泥墙的时候,我就跟顾思烟在那做过呢……你这些床单被罩,我们曾经夜夜在上面纵情欢爱……”
“别说了!”我死命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杜颜青并没有理会我的无助,他的脸上有着报复的疯狂:“怎么,你不想听吗?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没有秘密,我会把这些都告诉,你应该高兴!”
“你知道吗?”杜颜青继续说道:“看着你痛苦,我真是畅快啊……姬雪,一辈子还很长,你千万别太早被我折磨死了,不然,我会很遗憾的!”
他大手一挥,我重重的跌在地上,直到他走后很久我都没有起来身。
杜颜青当着外人的面总是一个体贴的好丈夫,事无巨细,温柔备至。杜家六少,跟禾桑一样,在外人眼里成了一个典型的“妻奴”。
可是回到家,他就变了样。
他会将我捆在**然后喂我烈性的春 药,看着我被欲望折磨的几欲咬舌自尽的时候,他会大力的将我下巴拽脱臼,让我使不上力气。
然后,他会用水果刀在手腕上细细割裂我肌肤的纹理,疼的我不断的打颤:“顾思烟当时就是这个样子,接着你知道她怎么了吗?她自己拿刀……就这样……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我跟她去医院,在救护车上,护士问我的时候,我却连她的血型都说不出来……”
杜颜青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可是现在,我把她害死了,我却依然不知道她的血型……我怎么会不问问她呢?我真是混账!我竟然好多好多问题,都没有亲口问过她……”
杜颜青将他曾经折磨顾思烟的手段,都在我身上用了一遍。除了身体上的疼痛,我心理上的疼痛要更甚。
现在我才明白,以前的自己是错的多么离谱。
我真的是,错过了她啊……
这近三年的日子,折磨的我没了人形。
杜颜青白天上班,下班后会去墓地。回到家对我冷嘲热讽折磨一通,然后就去苏州河喝的烂醉。
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的过着。
手腕的伤,一伤就伤了近三年。杜颜青手上的也是如此,每当伤口愈合,他都会拿刀再次将我们手上的伤疤切开。
痛入骨髓,每天每刻。
有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夜晚的时候,我总是感到顾思烟和杜颜青在我一边的**做 爱。有时候我看的清楚,他们在彼此身上的动作,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喉咙滚动的每个音节……床垫不断的起伏,床板发出的轻微颤响。
后来看到他们的频率越来越甚,有时候他们在客厅里,有时候他们在浴室,有时候他们在厨房,有时候他们在书房……几乎如影随形。
让我疑惑,让我绝望。
我不能去医院,医生要是看到我一身的伤疤肯定是要报警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只好打给了顾思烟以前的精神科医生。
她是个跟我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医生,那时候我照顾顾思烟,她对我们很是关爱。我同她描述了一下我的症状,她有些焦虑的说:“小雪,从你的症状来看,你应该是轻微的精神分裂。你明天过来一趟吧,我给你好好检查一下!要是病了,要赶紧住院治疗!”
我没有脸面回城去,只是到附近医院开了一些非处方的治疗精神类的药物,草草了事。
开始的时候药物让我躁动不已,甚至有时候杜颜青不回来我会自己拿刀割手腕处的伤口。
看着血管不断的往外渗血,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
寂寞,孤独,痛恨……懊悔的友情,无爱的婚姻。我进了一座围城,四处碰壁,
却没有出路。
杜颜青每天大口大口的灌酒,我每天大口大口的嗑药。这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我们折磨彼此,直至大家都遍体鳞伤,反应麻木。
他残忍施予,我欣然接受,这样的生活渐渐的变成一种惯性的需要。
或许可以说,从直到顾思烟死的那一刻起,杜颜青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在她的墓碑上,写着“未亡人,杜颜青”。
而他之所以会活着,不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恨。
我也以为,我会同杜颜青这样,一直如此活着。直到上个月,对面楼搬来了一个男人。
他三十多岁左右,生活规律,每天傍晚都会在阳台打一个小时的电话。有时候我出去晒衣服,他会对我报以礼貌的一笑。
有时候,我在菜市场碰到他,他会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杜太太,又出来为杜先生买菜吗?”
我被他的热情感染,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回他的话。
有时候半夜灯泡坏掉了,他会赶过来为我修理,喝完我递给他的温水,笑笑离开。
我们的关系,渐渐的开始变的有些暧昧。
我每天都站在阳台上看他在对面的房间里来回走动,我开始不断的跑菜市场去跟他偶遇,我会自己弄坏灯泡,请他过来为我修理。
他感觉到了我的感情,也同样给了我回应。
我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他正好在电梯里。他严肃而又认真的问我:“姬雪,其实你过的不幸福,是吗?”
我沉默不语。
他继续说:“其实,你可以试试除了杜先生以外的别人。比如,我。”
我哭的泣不成声,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轻声哄劝道:“别哭,想好了就来找我。离婚吧,我等着你。”
电梯到达,我再次回到了那座围城里。
这辈子,除了杜颜青放我走,不然,没人能带我出去。
2012年12月22日,期待中的末日并没有降临。但是对于我,一切却又是新的开始。
这一天,杜颜青跟往常不同。他回来的很早,神情慌张,步履也有些踉跄。
我不解的看着他,三年来,他对我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姬雪,你走吧!她要回来了!”
我自是知道她是谁。
我真的是喜极而泣,杜颜青前脚刚走,我立马飞奔到对面楼去!
上天原谅了我,所以才会让顾思烟回来。上天怜悯我,才会让我再次遇到自己爱的人。
这三年苦行僧般的生活,如同一场梦,是我和杜颜青彼此的救赎。
虽然痛,但是却值得。
我按耐不住自己狂喜的心,快速的按下对面楼的门铃。门铃一声声的响,似是挽歌。
在门外按了五分钟,没有人开门,他……是出去了吗?
我蹲在地上等他,带着不曾有过的娇羞。
等着他,带我奔向更为美好的未来。
夜幕渐渐降临,我也丝毫不觉得疲惫。
电梯到达的声响,我急切的站起来,可从电梯下来的不是他而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有些不确定的问我:“小姐,你找谁?”
我笑着回她:“哦,我找这家的主人。”
女人皱着眉:“我就是这家的主人,你找我有事吗?”
我如遭雷击,喃喃着后退:“不可能的!怎么回事你?他住在这的!他说我想好了就来找他!他说的,他说我们可以试试的!”
泪珠随着我的摇头不断的甩落,女人好心劝道:“小姐你找错了吧?从这小区建成我就住在这,而且这屋子只有我,从来都没有过男人……你是对面的大姐吧?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在阳台上坐着……你是不是走错楼层了?”
不可能!不可能!
我问:“你……是不是每天傍晚的时候都会在阳台上打一个小时的电话?”
“是啊……”女人有些茫然的说:“有时候你去阳台收衣服的时候我还跟你打过招呼……大姐,你找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啊?要是住这个楼的话,我应该能认识,我可以告诉你!”
我头疼欲裂,那个男人叫什么?
记忆有些模糊,他叫什么名字?
画面一闪而过,那个男人从围墙上伸出脑袋,眸子里五光十色,俊美的脸上露出桀骜不驯的笑容。
这就是我爱上的男人,可是我怎么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颜颜碧水间,青青汝子衿。刹那芳华梦,何处能觅君?
他叫杜颜青,过去现在,我想试着在一起的人,都只有他一个啊……
某杂志周刊报道,昨日下午7点43分,X国际小区内一名女性跳楼自杀。据悉,该女性是某国企总裁的太太。死者两年前被诊断出,患有重度精神分裂。法医检验报告得出,死者跳楼前也曾服用过大量的致幻类药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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