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龙华大会(4)
杨悦感觉此时自己面上的愁苦,比那愁苦书生还要多上几分。
转头去看愁苦书生,愁苦书生也正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竟然冲她呲牙一乐,杨悦只觉那一乐,分明是幸灾乐祸地一乐。
那愁苦书生仿佛终于看到了比他更愁苦的人,嘿嘿大笑,杨悦不由大翻白眼。
风、雷、水、火四位九柱菩萨听了萧月娥所言,脸上显明又显出迟疑之色。
风部九柱菩萨开口言道:“不错,此人虽然污蔑天王不对。但圣主即已往生,听说圣主留有一女,天王应该早日率领教众,迎接她回归本教,继承大统才是。为何本次龙华大会却只字未提此事”
护法天王早已被那萧月娥激得大怒,却还能稳住心神,耐心说道:“这件事情并非如众位九柱菩萨所想,其中原委乃是教中最高机密,不宜当众宣讲,还望众位菩萨容本座他日解释。”
想是那护法天王在教中的威信极大位九柱菩萨见说,到也不再坚持,齐声说一句“好”,恭身退下,复又缓缓坐在地上。
萧月娥见了,复又呵呵娇笑道:“闻说八部菩萨,个个都是极有见识的好汉子。没想到却是百闻不如一见。风、雷、水、火四位菩萨,竟然如此好糊弄。天王只言片语,便将四位菩萨骗过……”
这个萧月娥竟然贼心不死,缠住此事不放,还在妄图离间。
护法天王饶是好涵养,也止不住大怒,怒喝一声:“尔是何人?为何要离间我教中兄弟”
“我是何人?呵呵,我是何人?”萧月娥听了他的怒骂,不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欢了,几乎笑得背过气去,最后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似有满腔的悲愤,无尽的委屈。
令人大是诧异。
杨悦暗自纳闷,那萧月娥不就是吕秀才的娘子,如今成了荆王的娆娘么?
回头去看吕秀才,吕秀才却早已失了踪影。
“你问他,我是何人”半晌,萧月娥才收住呜咽的哭声,一指荆王,悲声说道。
在这期间,那荆王一直站在一旁闲看热闹。听到萧月娥的话,才徐徐言道:“你们可知她的名字叫做什么?”
“叫什么?”护法天王不由错愕地问道。
“她姓萧,名字叫做月娥。是梁王的女儿。”荆王一字一顿地说道。
梁王的女儿?
此话一出,立时四下一片寂静。寂静之后,是一片哗然,众人脸上都已是一片惊诧莫名。
这个梁王不是别人,乃是萧铣。大业末年,天下大乱之即,梁室后人萧铣在江凌称帝,复国号大梁。
武德四年,唐皇李渊派李孝恭、李靖带兵攻打,梁王萧铣内外交困之即,为了城中百姓,不战而降。被押解长安,为李渊所杀。
江南弥勒教众实则是萧铣当年旧部,而江南人氏感念梁王恩德,又悲愤良主被杀,是以弥勒教众甚广,势力极大。
教众虽然有老有少,但八部菩萨却是萧铣的旧将。
因而荆王此言一出,包括风雷水火四位菩萨在内,江南弥勒教众无不当场怔住。
半晌,护法天王才回过神来,雷声说道:“当年梁王在长安被杀,梁王的女儿不想轮为李氏父子妻妾,愤而自杀。此事江南人氏,无人不知。你怎么可能是梁王的女儿?”
护法天王所言,不无道理。众教徒望向萧月娥与荆王,眼中满是疑惑。
荆王却并不着急,徐徐说道:“天王所说不错。然而,当日自杀的是萧月仙公主,萧月娥当年只有八岁,却被人暗中救了下来。”
“被何人所救?”护法天王奇道。
“正是在下。”荆王一指自己,幽幽说道。
“哈哈哈”护法天王一阵大笑,“你说是你救下便是么?这萧月娥是否是梁王的女儿又有何人能够作证?分明是你们俩个串通起来,欺骗教中兄弟。你编的这个故事也太可笑了……”
果真是十分好笑,杨悦也差点笑出声来。
萧月娥冷哼一声,恨恨说道:“可惜圣主往生去了,如若圣主还在,定能证明此事虽然如此,这个东西教中九柱菩萨当还识得。”
萧月娥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链上栓着一只金锁:“这只鑫锁乃是父王所赐,我与姊姊各有一条,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与生辰八字,乃是父王亲笔所书,诸位菩萨一看便知。”
风部菩萨接过金链,仔细看了,不由已手上发抖,老泪纵横,大声说道:“是,是公主。这个字正是梁王的笔迹……”
另外三位九柱菩萨看了,也是连连点头。
会场之中翁得一声,宣闹起来。如果萧月娥真是梁王的女儿,那她甚至比圣主的女儿还有资格坐这个弥勒教的圣女。
杨悦不由眉开眼笑。一条项链能证明什么?造个假,或者是检来一条项链都有可能。不过杨悦却巴不得这个萧月娥是真的。萧月娥的意图十分明了,她既然想当圣女让她当去好了,杨悦可无半点兴趣装神弄鬼。
得意地看一眼愁苦书生,愁苦书生见她高兴,竟然又是呲牙一乐。杨悦暗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不是愁苦书生,变成了呲牙书生。
护法天王沉吟片刻,终是疑惑地问道:“既然你是梁王的女儿,若圣主知道,为何这许多年不曾提到过?又为何不曾接你回教中,反而任你漂泊在外?”
“是本公主不肯回去。”萧月娥已以公主自居,但言出惊人。
“这是为何?”护法天王讶道。
“只因本公主受此人大恩,是以委身报答。”萧月娥语出娇媚,偷眼指向荆王。
“公主已嫁给此人为妻?”护法天王惊道。
“正是。”
“既然如此,公主似乎已无法再做圣女。”护法天王到也聪明,他见众菩萨已认定此人是公主,干脆另辟蹊径。
果然,听了护法天王的话位九柱菩萨面上已露出惋惜之意。
“虽然如此,但据本公主所知,西天圣母最初也是圣女,后来不是成了圣母。”萧月娥微微一笑,说道。
圣女变圣母?是了,圣女嫁人之后,自然不能再称圣女,所以变成了圣母……
原来她是想做江南弥勒教的圣母
杨悦心中暗笑,西天圣母与护法天王却各自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萧月娥处心积虑,筹画十分周详。一环扣一环,从梁王女儿到圣女再到圣母,竟然步步为营,江南弥勒教的统治地位已是唾手可得。
刚才护法天王没有坚持细究萧月娥公主身份的真假,此时方知失策。
更何况刚才荆王幻化成“弥勒佛”,已有不少人将他视做“弥勒佛”。想来二人联手,萧月娥若成了江南弥勒教的圣母,只怕第一件事便是要率教众承认荆王是“弥勒佛”。弥勒佛只有一个,不只江南弥勒教,西域弥勒教也要听命于“弥勒佛”。如此以来,东西弥勒佛便都落入荆王彀中。
二人所谋者大难怪荆王不惜“背叛”西天圣母。
其中利害,不只西天圣母、护法天王明白,九柱菩萨也并非愚钝之人,自然明白。会场上一时安静下来。
“哈哈哈”西天圣母突然一阵爆笑。
众人不解,仰头望向灵台顶端。
护法天王恭身问道:“圣母因何发笑?”
“这本是你们江南弥勒教的家事,本宫原本不应干涉。”西天圣母缓缓言道,“只是本宫见大家被此人妖言所惑,不得不提醒一声。”
护法天王点头问道:“还请圣母明示。”
“你们可知此子是何人?”西天圣母一指荆王,微微一笑说道。
“他是何人?”
“梁王是被李渊所杀,萧月仙公主因为不想落入李氏父子手中,才会自杀,何等贞烈。但此子乃是李渊的第六子荆王李元景。萧月娥如若真是公主,也不过已经认贼作父,背叛了梁王,怎么还能做我教中圣母”
哄的一声,整个会场又炸开了。便是风雷水火四位九柱菩萨,个个面上也显出悲愤之色,怒目荆王与萧月娥。
西天王母一句话,便扭转了局面。
杨悦也不由暗道荆王真是个傻蛋,他处心积虑,被一语道破,岂不白忙半天。
当然这么简单的问题,荆王岂会想不到。
果然,萧月娥复又一阵大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萧月娥之所以没有像姊姊那般随父而去,正是因为要忍辱负重,替父报仇”
萧月娥戏演得十分逼真,笑声之中含了无限悲愤与哀怨,比刚才的哭声更能打到人心。
“嫁给仇人之子,便是你的替父报仇?”西天圣母不无讥讽地说道。
“萧月娥之所以嫁给荆王,是因为荆王跟我一样,有共同的目标。”
“什么目标?”西王圣母冷哼一声。
“荆王虽然也是李渊的儿子,但自李世民玄武门兵变,杀兄囚父以来,荆王早已发誓,要为父兄报仇。萧月娥当年年幼,虽然没能杀死李渊,替父报仇。如今发誓定要斩下李世民这个狗皇帝的人头,以祭我父王亡灵……”
萧月娥咬牙切齿,怒目愤张,字字铿锵有力,令人不得不信。
然而见过萧月娥在荆王府上的表演,杨悦如何肯信。说破大天去,嫁给杀父仇人是为了报仇?如果这也说得通,当年萧月仙为何还要自杀?
“哼你与荆王即已是夫妻,只怕只会狼狈为奸……”西天圣母当然不会相信。
“圣母”
有人不相信,自然也有人会相信。风雷水火四位九柱菩萨齐声喝道,显然见圣母言语中对“萧月娥公主”不敬,十分不悦。
西天圣母嘿嘿冷笑,不再说下去。
荆王突然上前,向四位九柱菩萨行礼说道:“诸位菩萨,当日李世民在玄武门杀死两位兄长,又囚禁了父皇。本王发誓要为父兄报仇,此心可天地可鉴。断然不会违誓。
而且本王也是教中兄弟,诸位如若不信,可以问一问西天圣母。”
荆王是弥勒教人?而且要西天圣母来作证?众人不由愣住。
且不说他是否真是弥勒教人,刚才西天圣母一直跟他作对,又怎会替他作证?
杨悦却不由暗道一声“妙极”,这个荆王大概脑袋被驴踢过,竟然想到让自己的对头作证,虽然敌人的证言可信度更强。然而,西天圣母会给他作证?让敌人作证,岂不是与虎谋皮一样可笑?
除非西天圣母根本不是他的对头。
风、雷、水、火四部九柱菩萨,众教徒,以及荆王与萧月娥都抬头望向西天圣母,等待她的回音。
不知何时,月已归隐,繁星满天。灵台高耸,烛光之下,照在西天圣母面上,闪烁不定。
西天圣母抬首望向远处,似是一时怔住。
半晌,突然高声说道:“荆王所说没错。荆王之母莫嫔,原本便是我西域弥勒教坤部菩萨,当年派她入中原作了李渊的嫔妃,探了不少李唐机密,为我弥勒教立了不少功勋。荆王自幼也已加入我弥勒教,莫嫔去逝后,他便成为我弥勒教在李唐朝庭内部的最高密探,也曾为我弥勒教立下不少功勋。
正如荆王所说,当年李世民兵变,荆王立时传息给我,因而我弥勒教借了突厥之兵,长驱直下,直捣长安。荆王又及时将李世民派出拦截突厥的兵马动向,暗中报给突厥可汗,因而颉利可汗才会绕为唐兵主力,毫无阻碍地到了长安城外。
如果不是颉利可汗被李世民所迷惑,李唐江山只怕早已易手,荆王母子可谓功不可没”
谁也没想到西天圣母会如此通快的作证。
不只作证,还将荆王母子的功勋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不只夸赞,而且还夸的如此大声,唯恐大家听不清楚一般。声高震远,足以能传出二、三里外。
难道这西王圣母真与荆王原本是一伙的?杨悦不由大奇。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杨悦转头去看,见是愁苦书生正在低声喃喃自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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