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元红叶将雨伞丢开,等全身湿透后,方才略显忐忑道:
“妖魔鬼魂,最怕阳光雨露,之前那个,只不过是我的魂魄而已。
现在我重获新生,只想陪伴在我儿身边,略微弥补一点,作为一个母亲的些许关爱而已。”
“不好意思,你真正的儿子,早已消失在了晋阳宫。眼前的这位,我们都习惯叫他子虚,可他实际上,却是司马沉沉,和你并无关系。”
郭青说完,元红叶重新拾起雨伞,将额头上散乱的发丝往旁边抹了抹:
“我的儿子,从晋阳宫逃脱了。后来他走投无路,便一路艰难地回到了曾经的家乡——青石山。
机缘巧合下,他在坟墓里涅槃重生,后来你们搬到山顶,那座坟墓的主人,原本就是我。
我能重塑身形,魂归本体,现在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这里……这一切,多亏了他!”
这时,屋内的很多人都靠了过来,听完元红叶的分析和解释,所有人身魂俱震。
这时,恰好一道惊雷劈下,众人感觉,仿佛整座山都在摇晃一般。
“那位叫司马沉沉的可怜孩子,早已经死在了京城外,死在了你们很多人面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我想,那也算是他的报应吧,毕竟他占据我儿的身体这么久,这中间,又伤害了不少无辜之人。”
“住口!”
郭意一把丢开雨伞,怒不可遏地瞪着元红叶,“眼前这个人是谁,根本就不用你故弄玄虚地解释。子虚就是子虚,他也叫司马沉沉。
他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公子、冯大哥,可不论怎样算,他都不是你元红叶的儿子!”
一直不说话的林木有,这时也开口道:
“元姑娘适可而止吧。你将坟墓选择在青石山顶,不过为了方便尸魂转生而已。
你的亲生儿子,之所以后来会魂消神灭,都是因为你那时候的自私!”
元红叶心一颤,马上又苦笑几声,“我元红叶……之前的确有些卑鄙无耻,确实对不住他。
可是……既然我儿之前又选择了救活我,我想……他已经原谅了我。或者至少……是想试着,来慢慢原谅我,对吧,宽儿?”
说完,元红叶一脸深意地看向亭内的冯宽,其他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了过去。
“公子……她说的……是真的吗?”
眼见冯宽茫然无措,说不出话来。萍儿踉踉跄跄走过去,脸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公子,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现在的你……到底是谁?你……你快说句话啊,呜呜呜呜~”
“我……我是谁?我是谁……”
冯宽被她的样子吓得更加恍惚不定,脚步有些虚浮。一旁的郭照想扶住他,被他拒绝了。
“让我……让我好好想想,不要管我!”
说完,冯宽只感觉头痛欲裂,赶紧靠在亭栏上,将脑袋伸到雨中,任凭雨水冲刷着头脸,才觉好受了些。
小南赶紧过去把萍儿劝回来,“萍姐姐,公子一直就是公子,你不要逼他!”
这时,院外的晋阳宫弟子、神策府军士们,早已闻讯过来,众人一起挤在院门口,看向冯宽,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古怪疑惑起来。
在风雨雷电的映衬下,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诸位不要激动,这段时间,大家一直跟我儿在一起,他的为人如何,你们心里应该都清楚。
不用担心,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能怎么过,最多……不过多一副我这个老不死的碗筷罢了。”
安慰一番,见众人依旧沉默不语,元红叶长叹一声准备离开:
“抱歉打扰大家,等天亮雨停,大家都冷静下来之后,我再过来罢!”
“站住!”
药离忽从人群之中出来,“这位妖婆,虽然你用计,在青石山弄到了司马公子的精血,让你现在有了人形。可你身上的那股味道,却是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一件事:
你现在不是鬼,也不是人,你是妖!大家都醒醒一点,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
一阵哗然,门口众人赶紧进来将元红叶包围住。郭意、郭青、林木马上又打起了精神。
短暂失神过后,元红叶不慌不忙地笑了几声:
“这位小娃娃,还真是会开玩笑啊!我有些奇怪,为何其他人都没感觉,偏偏你就能闻得到什么味道呢?如果我妖的话,莫非……小娃娃你,也是妖不成?”
“你??”
“还有,刚才我也说了,是我儿在我坟墓中修行,机缘巧合之下救活了我。我怎么会又会恩将仇报,反倒想着取他的精血呢?
我儿有些本事我知道,可他,也不过是区区凡人而已,我如今悔恨还来不及,要他的精血做什么?按小娃娃你的说法……他的血……莫非,有什么秘密不成?”
孙思邈刚想出来反驳,听到这话不禁遍体生寒,又见药离情绪激动,忍不住就要将这个天大的秘密说出口,赶紧一把捂住他嘴,强行拉着他进了屋去。
“大家对我有意见,很正常。可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而已。”
元红叶苦叹摇头,转身准备出去,郭青、林木对视一眼,最后无奈地发话,让众人让开路来。
郭意、郭照有口难言,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红叶飘然离去。
“妈妈……你要去哪儿?”
这时,冯宽忽然呓语几声,从亭栏上翻身出去,一个没站稳,人栽倒在雨地里,当即昏睡过去。
是夜,香山上所有人都没睡好,仿佛前几天的悠然时光,只是一场梦而已。
雨下了三天三夜,冯宽便睡了三天三夜。
好在这期间,元红叶再也没出现过,夜晚也平静无事。
郭青去了趟京城,请了郭奉天、静玄回来。从静玄口中得知了冯宽从京城消失,到后来苏醒的全过程,众人才渐渐又放下心来。
“原来是这样……那位成大哥,实在是让人心生敬意!”
“可能在他眼里,子虚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以前那个,善良的邻家孩子吧!”
“也难怪之前的那些僧人,会将子虚奉为师祖……如此看来,他不仅是我道门弟子,更是与佛门缘分不浅啊!”
然而关于药离,关于元红叶说的那些话,在郭意、郭青、郭奉天、静玄等人有意无意的指示和提醒下,最后成了山上禁忌的话题。
这天雨终于停了,冯宽醒来,一直躺在**不愿睁开眼。
一直到中午,孙思邈、药离过来替他检查完身体,向郭意等人告别,准备下山时,冯宽蓦地坐起身来,把内间的小南吓了一跳。
“公子你醒了?”
很快,外间郭意等人闻声进来,冯宽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苦笑着问: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也没多久,刚好睡到雨停。”小南莞尔道。
孙思邈朝冯宽抱拳一笑,“子虚醒了正好,我和阿离准备下山往京城去,那里的人……现在可能更需要我们。”
“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让你们失望了?”
冯宽细叹一声,“尽管很多事我还没弄明白,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的确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也不是那位红叶姑娘的儿子。
我会遵守诺言,好好保护好大家,也会努力不让大家再担惊受怕!”
“我当然相信子虚,正因为如此,这里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才更要离开。
这两天也想明白了,我是一名大夫,我要多做一些我能做、也应该做的事。”
孙思邈说完,郭照不禁肃然起敬,却又担心道:“孙先生的想法我能理解,可如今京城里面人满为患,京城外又险恶不定……”
正说着,牛淙进来解释道:“子章先生放心,主要是最近发生了一些……离奇的事,我们有些束手无策,便想请孙先生……还有药离过去帮忙。”
众人恍然,药离撅着嘴道:
“我听公子的,公子去哪儿,药离就去哪儿。”
“阿离,还是这样执着啊~”
冯宽下床过去,摸了摸药离脑袋,又看着牛淙问:“牛师兄,确定不会有危险吧?他们可是我最好的几个朋友,你千万不要坑自己人啊!”
牛淙苦笑一声,“子虚放心,大部分时候只在城里,我和小丁,也会一直跟着他们的。”
一直将他们送到山下,马车远去后,冯宽还一直在原地张望不停。
郭照拍了拍他肩膀,提醒道:“你这大病初愈,还是回去再好好休息吧!”
“郭同学,说话请注意点。谁说我病了?我只是太困,不小心多睡一会而已。”
“得得得,沉沉兄这一睡就是三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赶紧弄出来太阳才照醒你!”
冯宽不说话,郭照得意地笑了笑,“还看呢?再看,人家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的!”
“你懂个屁!之前意儿姐姐多看了一会,这不就等来了萍妹妹和南妹妹?”
“哈哈哈哈~”
郭照忍不住一阵大笑,“不是……我说沉沉同学啊,你才恢复了在那边的记忆,马上就暴露了你这好色的本性啊!怎么,后勤部那么多漂亮小姐姐陪着你,还不够啊?”
“郭子章,请注意你的言辞!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我在等什么,你懂个锤子!肤浅!庸俗!!”
“咳咳,子虚啊,我还不懂你?不就是念旧,又害怕孤独嘛!嗨,真是矫情!”
说完,郭照也陪着他继续等了一会,直到太阳下山,两人肚子开始叫之后,才各叹一声往回走。
走到山腰时,冯宽忍不住认真问:
“阿照,那天晚上,大家是不是都对我很失望?要说实话啊,我不喜欢虚头巴脑。”
郭照停下脚步,犹豫一会说:“别人不知道,我,意姐反正是有些失望的。”
“哦……”
“子虚啊,其实现在……很多人已经不怎么在乎,你到底是冯宽,还是司马沉沉了。
我们只是担心……你会像之前那样……忽然变得沉默、反常、可怕。”
“原来如此!”
冯宽愣了一下,马上又苦笑道,“早知道这样,那天晚上我就该大吼几声,然后把我心里的想法大声说出来的。”
“呃……子虚啊,那天的情况有点特殊,也不能都怪你,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元红叶,居然跟你在那个世界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我现在都有些怀疑,会不会……她也是穿越过来的。”
“千万别……”
“为啥?”
“真要那样,我爸岂不是太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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