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雄尴尬一笑,强行解释道:
“可能是白天去哪里鬼混,累着了吧。”
“哈哈,也是。哎……咱们那会也差不多,一个月总共就那么一两天。
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什么修殿建桥,可能小半年都没得休息,确实是累!”
楚大雄陪笑一声,曹方准备迈步出去。
就在这时,冯宽鼻子痒得实在忍不住,加上一直装睡憋着笑,忽地一个大喷嚏,如惊雷一般响彻整个军营……
回过头来,望着冯宽身上因激动发笑而颤动的棉被,曹方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楚大雄低下头去准备认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面,直把冯宽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走吧,估计正做着美梦呢,别吵醒他们了。”
曹方还是比较有修养的,并没有选择当场发作。可那浑厚响亮、又夹杂着淡淡怒火的声音,还是让楚大雄心里一凉。
等两人离开,又过了好一会,直到外面再也听不到半点异样声响时,韩怀亮终于翻了个身过来,轻轻吹了两声口哨。
冯宽闻声而动,赶紧把被子掀开,坐起身来,抹了抹满脸的汗:
“大爷的……累死我了,以前劈一整天柴也没这么累!别的不说,刚才他们有一点没说错。这才第一天,我就成这样了……咱们这混行伍的,确实是累啊!”
韩怀亮悠然躺着,等冯宽说完,扭头一脸崇拜地看向他,好笑又感叹地说:
“累不累倒是其次,还是冯兄弟你厉害啊,第一天就得罪了两个头儿。”
“咳咳……我,我其实也不想啊!刚才……鼻子实在是痒得不行,完全忍不住……然后就……哈哈哈哈……
哎呀,这种装睡偷听他人讲话的功夫,我实在是学不会……”
说着说着,冯宽自己都乐了,韩怀亮也跟着笑了两声。
重新静下来,冯宽忍不住又问:
“刚才那两个头儿,到底是谁呀?”
“呃……一个是咱们营的楚头儿,你应该见过的。另一个嘛……是咱们龙卫左厢的头头,也就是都指挥使!”
“哦……”
见冯宽反应平淡,韩怀亮继续提醒:
“曹大人倒还好,虽说他官职大,可平常也很少亲自下营地来。不过楚头儿……你就得小心了。
我们甲子营人不多,不到三百人,却是咱们整个左厢军的招牌。
你初来乍到,这几天可得低调点,别再有什么事让楚头儿抓到了,他这人啊……”
“他这人怎么了?”冯宽忽然也开始紧张起来。
韩怀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冯宽屏住呼吸,又过了好一会,方才听他低声说道:
“他这人啊,心眼小……简直,就跟娘们儿的心思一样细!”
“哈哈哈哈……”
“谁在喧哗?”
笑到一半,远远传来楚大雄恼羞成怒般地吼叫声,冯宽赶紧捂住嘴,迅速脱了衣鞋重新睡下……
有了方才的一番经历,冯宽这一晚上倒是很兴奋。
夜晚的京郊还是有些凉的,他的手脚却是**裸地搁在外面。
说起来,可能与天气也没什么关系,之前在大雪纷飞的武当山、夜晚的茅草屋中,冯宽也是这样。
一开始会手脚冰凉,可稍微捂热之后,他又马上感觉,像是在蒸笼当中一般难受。
半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还是没睡。冯宽醒来的时候,韩怀亮的鼾声依旧真切。
一时感觉无聊,想起自己又有几天没修炼功法了,他便坐起身来试着运转真气。
然而,这一次,却是连头顶的气旋都没能聚起来……
“莫非……自从上次突破失败之后,不仅没能保持状态,反而还退步了不成?”
冯宽有些纳闷,“业精于勤荒于嬉,看来,的确是不能偷懒啊!一直都不能突破,是不是因为,我对道法的理解有问题?”
刚准备重新过一遍玄阴真法时,忽然鼓声响起,拉回了冯宽的所有思绪。
韩怀亮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长啸一声,把冯宽都给吓傻了。
“冯老弟,别光顾着看我呀,赶紧起来,去校场集合!”
“哦哦哦……好的好的!”
冯宽迅速套上衣服,正想去打水洗脸刷牙,忽然又记起来,自己之前特制的“牙刷”还在唐家客栈,根本就没有带过来……
韩怀亮正要出帐门,见冯宽还呆呆傻傻地杵在原地,一把拉着他就往外跑。
“哎哎,我,我脸都还没洗呢?”
“洗什么洗,光要脸,不要屁股了?”
冯宽没理解他话的意思,很快鼓声再次响起,韩怀亮急道:
“快快快,鼓声响完十次不到场,咱们的屁股,可就要挨板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赶在最后一声响结束之前到了校场。
冯宽有样学样,在一边站得笔直,心里刚有些庆幸得意时,却见韩怀亮不停地朝自己使眼色。
他不解其意,还以为是对方,嫉妒自己长得帅……
然后下一刻,冯宽就看到楚大雄,已经来到了自己跟前。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局促不安的陌生军士。
楚大雄强忍着怒火,清喝一声:
“冯宽!”
“在!”
冯宽完全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硬声回答完,又把身板挺直了些。
“这里……是你站的地方吗?”
“是……啊??”
“你是哪个营的?”
“甲子营啊!”
“这上面写的什么?”
“甲……戌……”
冯宽顿时泄了气,心里却不服气:
“他大爷的,光线这么暗,木板上的字又这么小,谁他妈看得清啊!你昨天装酷摆谱,又不跟我说清楚,我哪里知道这些?”
“还不快滚回去!”
“是。”
“才休息一天,就拖拖拉拉成了这个模样,今天早饭别想吃了,都给我加练!”
回到队伍前面,楚大雄恶狠狠地训话:
“还有,新来的几个,别以为进了我们甲子营,就能高枕无忧了!
记住,这里是甲子营,是扒皮地狱!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安乐窝!受不了的,给我趁早滚蛋!甲子营从来都不要窝囊废!!”
冯宽干巴巴地站在队伍最后面,也懒得听楚大雄训话。
暗自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自己这边,其他营更是稀稀拉拉不成体统:
有的人现在才从营帐过来,有的走路悠悠哉哉、摇头晃脑,一点也不着急……
“他妹的,我怎么就运气不好,刚好分到了这边呢?
郡主她爹……不会真想把我往死里整吧?不就是走个过场考武举……至于么?”
整整一上午,冯宽跟着他们跑圈、列阵,舞刀弄棒,一开始还有些不成样,可毕竟有功底在身,马上就熟稔如常,甚至虎虎生威起来。
楚大雄嘴上不说,心里面还是对他比较认可的。
“就这种程度,也没啥嘛!哥哥我可是天才好吧,一点就通!居然还说什么扒皮地狱,不过如此嘛!”
操演训练还算顺利,然而中午吃饭的时候,冯宽很快又回到了冰冷残酷的现实:
米饭是统一按人头分配,想多拿一点也不行。这也倒罢了,菜却又按照十个人一桌分配,一个个都端着大盆海碗你争我抢。
等冯宽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桌菜时,挤进去一看,却发现……桌上就只剩了些残汤剩水……
韩怀亮抱着自己巨大的饭盆,坐在一边的条凳上,手上拿着一大块骨头,一边啃,一边发出无比享受的声音。
见冯宽过来,热心招呼道:
“冯老弟,坐这儿!”
冯宽笑了笑,凑过来往他饭盆里面一看,只见上面铺满了肉菜汤汁,对比自己白花花的米饭,他止不住一声长叹。
正想说什么,韩怀亮好巧不巧地朝他自己的饭盆打了一个“喷嚏”,又迅速抬起头来,擦了擦鼻子,一脸憨厚地笑道:
“冯老弟,是不是没抢到东西啊?没事,我这里有菜有肉,要不要分你一点?”
冯宽心内一阵恶寒,“不用了,我不喜欢吃菜。”
“哦,真的?”韩怀亮的双眼,瞬间透射出耀眼的光芒。
“呃……至少今天是这样。”
冯宽赶紧扒了几口白米饭,生生咽下后,随口抱怨道:
“这饭……怎么这么硬啊?”
韩怀亮耸耸肩,“这是去年的陈米,算是不错啦。至少啊,煮出来还是白色的!”
见他啃着大肉棒子,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冯宽忍不住地放下身段,低声请教道:
“韩大哥,为什么你能抢到这么多菜?”
“很简单。三个字:快、准、狠!”
“呃……具体怎么说?”
韩怀亮丢掉肉骨头,扒口饭抹嘴笑道:
“所谓「快」嘛,就是先到先得。
「准」也好理解,这一桌菜啊,总有几个稍硬些的大菜,咱们要看清楚了再下手。
至于「狠」……这个最难,也是最需要自己的觉悟!”
冯宽一头雾水,“不就是夹菜而已,还需要什么觉悟?”
“饭桌如战场,虽说刚才操练时,大家还是累死累活的兄弟,可肉总共就那么多。
谁能吃到,谁又吃的多……在大家速度、准头都差不多的情况下,再就要看,你够不够狠了!”
“不会吧……不就吃个饭而已,不至于……还要杀人灭口吧?”
冯宽一惊,音量高了三分,弄得周围不少人侧目而视……
冲他们讪讪一笑,赶紧低头扒饭。
“冯老弟啊,你在说什么呢……”
韩怀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说到「狠」,其实一点也不复杂。
有时候吃饭去得晚了,要能舍下身段,硬着头皮挤到饭桌最里边,占到好地方就算成功了一半。
还有,我问你,你平常吃饭,都是用什么夹菜?”
“夹菜?当然……是用筷子喽!”
“错!”
冯宽顿时有些懵,韩怀亮叹了一声,“你看看周围那些人,发现他们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没?”
“筷子……哎不对,好像,还有个大勺子!我靠,都这么狠的吗?我还以为,那是用来舀汤的……”
“那还不算什么,你看看我这个!”
韩怀亮站起身来,把挂在腰间的巨大瓜瓢取下来,一脸得意地笑了笑,冯宽顿时都看傻了:
“韩大哥,你……你这是作弊啊!”
“咳咳……一般不到紧要关头,我也不会这么用。”
韩怀亮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主要吧……今天没吃早饭,实在饿得不行!”
“那你这样……别人发现之后,不会打你吗?”冯宽接着问。
“军营里面谁敢闹事?再说了……老子拳头也比他们硬!
别说弄这个瓜瓢了,万一惹急了我,直接连盘一起端了,他们也不敢吭声!”
说着,韩怀亮挥了挥油光发亮的巨大拳头。怕被淋一身油雨,冯宽赶紧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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