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埙反应好半天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也是心大,回了句,“主要是今天这排骨做得太好吃了,比平时味重啊。”
司野快馋死了。
眼珠子一个劲往他餐盘里瞄,嗯,看着就挺好吃,刚才打餐的时候怎么没多转半圈呢。
“要不然……”沈埙瞧着他挺可怜的,想说给他夹上一块。
司野心有灵犀的,闻言眼睛一亮。
心说,这兄弟果然不白交。
可沈埙迟疑间就觉得芒刺在背,一抬眼就瞧见程斩瞥过来的视线,立马坚定立场。
非但没给他夹上一块排骨,甚至还抱着餐盘起身离开了,绕到马志那头坐了。
连闻味的机会都没给司野。
有兄弟情,但不多。
司野无语,至于吗……
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生理上就纯粹是字面上的意思,清汤寡水的,一点油星都没沾着,以至于吃了一顿饭就跟没吃一样。
心理上呢……
要不说那季流幻手段挺高的,整个吃饭过程里话题拿捏得十分得当。
他像是清楚程斩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所以不管是话题量还是音量都是恰到好处的,还能得到程斩的回应同时也觉得自在。
当然,整场他也不是只照顾到了程斩,还有沈埙和马志,他是清风徐来间就跟他俩有说有笑了。
季流幻也照顾了司野。
司野向来是个情商高的人,俗话说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可面对季流幻的主动示好他并不领情。
理由是:蛋白摄入量少,没心情应酬。
将跟季流幻说话当成是应酬。
季流幻也没恼,转眼又跟马志他们聊天去了。
程斩看着闷头皱眉吃饭的司野,笑而不语的。
结果去洗手间的时候,司野就被季流幻给堵了。
当时有来往的同学,瞧见他俩挡在门口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司野权当看不见,绕过他去洗手。
显然季流幻就是奔着他来的,也跟着他去洗手。
司野也不主动吱声,这边洗完了手,那边就见季流幻递了纸巾过来。
人家都这么主动了,司野也没客气,接过纸巾擦了一下手,将纸巾攥成球一个完美抛物线扔进废纸篓。
季流幻在旁轻笑,“可以啊这精准度。”
司野挑眉看他,恭维意味够刻意的了。
“跟错人了吧?”司野不客气,“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程哥。”
季流幻好脾气,“你怎么这么讨厌我?”
司野没在洗手间里一直待着,手干净后就出去了,季流幻跟在后面,还挺执着。
“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也不讨厌你。”司野双手插兜,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明明就是在排斥我。”季流幻快走两步跟他并排而走。
司野腿长步子大的,也没因他的靠近而迁就,始终没放缓脚步,不咸不淡说,“排斥谈不上,就是单纯的不想接触。”
这话说的,两者意思差哪啊。
“为什么不想接触?”季流幻追问。
司野目视前方,“你会跟个陌生人主动接触?”
“对你来说我是陌生人?”季流幻问。
“不然呢?”司野说,“咱俩彼此都不了解吧?除了你的名字和你所在专业,我对你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你今年几岁都不知道,难道不是陌生人?”
季流幻想了想,然后停下脚步,“我现在是谁名谁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司野却没停下步子,见他没跟上,心说谢天谢地,总算不缠着了。可很快他就陡然顿步,在原地僵了能有个三四秒,转头看季流幻。
季流幻跟他有了数步之遥。
这个距离看着季流幻,也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缘故,他的脸极其苍白,真就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的那种,而且……司野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这股子不对劲其实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记得刚见到季流幻那天就隐隐有了这股子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呢?
但现下司野没顾得上深究不对劲,令他真正停下脚步的是季流幻的话。
他警觉,“什么叫你现在是谁名谁不重要?你以前是谁?”
季流幻缓步上前,跟他面对面而站,没说话,就是很专注地瞅着司野。
而司野呢,平时最烦这种故弄玄虚的人,换做从前要是见他迟迟不语的早就掉头走了。
可今天没有。
季流幻在注视着他,与此同时司野也在打量着他。
这算是司野头一回这么细细观察季流幻。
准确说,这应该是除了程斩外,司野第一次这么细细打量一个男生,哪怕他跟沈埙、马志都是同寝的,他都没这么细看过。
一张漂亮的脸自然是不用说,皮肤是真白而细腻,这么近的距离都瞧不见毛孔。眉眼都跟精准雕刻过似的,都不带多一下废笔的,美则美矣。
近这么看,就是典型的美到令人怜惜的程度。
可美人真正的美不在皮,是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美,连同一丝羸弱之气也游弋在目光里。
看着看着,司野竟不知怎的,心底深处蜿蜒出浅淡的熟悉来。
“怎么不回答?”司野微微眯眼。
季流幻忽而笑了,头微微一偏,冷不丁问了他旁的问题,“司野,听说你打篮球特别厉害?”
司野一怔。
“有兴趣玩玩吗?”季流幻问他。
司野皱紧眉头,“没兴趣,我警告你——”
“那挺可惜的。”季流幻轻叹一声,打断了他的“警告”,“不强求,但你想玩的话下午随时啊。”
话毕就走了。
司野在原地怔了好半天,什么情况这是?
“哎,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
奈何季流幻都走远了,也不知道是没听见他在背后的喝吼,还是压根不想回答了,总之跟刚才他紧跟不舍的态度截然相反,头也不回。
-
“下午是真有篮球赛。”
午休的时间不长,但足以让沈埙八卦一下下午即将发生的事了。
哪怕只是吃了一堆草,司野的肚子还是没能崩住,之所以没再继续追季流幻问清楚话的原因也是肚子。
回到宿舍后他又泄了两次。
出来后直接往空床铺上一躺,半死不活的。
沈埙心疼他,让他往自己床铺上躺,多铬啊。
司野连摆手的力气都没了,哼哼唧唧说不用了,躺会恢复一下体力就好。
他现在愈发不喜欢躺别人的床了。
沈埙也就任由他去了,一个大老爷们的也不用那么娇气。马志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两种药,倒了水递给司野。
跟他说,这两种药一种是在医务室那拿的,一种是临进宿舍楼前程学长给的。
看他吃哪种。
司野勉强爬起来,看了看马志递上前的两种药。
医务室的肯定正规,就是肠胃消炎药,人家有批号有保障的。
程斩给的呢……就是颗看着像药丸的东西,兔子屎大小,包在一张纸里,那纸就是普通不过的餐巾纸,还印着学校食堂的红印……
马志和沈埙都顺着司野的目光落在药丸上,稍许沈埙说,“要不然……你还是吃点正常的药吧。”
司野的眉头别提拧成什么样了,瞧着那药丸,可真是半点食欲都没有啊。
哪怕外形上做好看点呢?
一看就不是出自九部之手。
他摸过手机,拨了号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了。
“里面有什么?”司野开门见山地问。
程斩在那头低笑,“毒药。”
“靠。”
司野直接挂了电话,也没多说什么,捏起药丸,盯着马志和沈埙那恶心快吐了的眼神吞了药丸。
就没成想……一下没咽下去。
也没料到药丸挺黏糊,往下一咽就黏在喉咙上了。
上不来下不去。
更要命的是药丸那气味,怎么说呢。
就像极了鱼腥草。
爱吃那口的人是真爱吃,恨不得冰激凌里都能放上辣拌鱼腥草大口朵颐,不爱吃那口的简直是犹避鬼怪,一沾上那味就受不了。
司野属于后者。
之前在食堂的时候沈埙给他夹了一口菜,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吃了,下一秒就吐出来了,差点给他送走。
知道是鱼腥草后司野近乎抓狂,跟沈埙说,我特么又不是饕鬄什么都吃!
就这味,怕是饕鬄来了也未必想吃吧。
九部的食材里就从来不用鱼腥草,许是程斩和姜周都不喜欢。
然而沈埙惊愕问他,你不是挺喜欢吃鱼腥草的吗?
司野不喜欢。
但司小公子喜欢。
司野深深无语,这小公子的口味相当可以啊。
现下,这散发着类似鱼腥草的、黏糊糊的形同兔子屎的药丸就糊在司野嗓子里,弄得他直抻脖和一个劲瞪眼,几番想吐还吐不出来。
马志赶紧送上水。
但那玩意太黏了,水压根送不下去。
司野就脸红脖子粗的,一个劲往下咽。
沈埙瞧见这幕吓坏了,一个劲嚷嚷完了完了,这是卡住了啊。
“那个、对,海姆立克急救!”
这俩人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司野就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搂住,好一番操作,头顶上还是马志着急忙慌的声音,“不对!你手势弄反了!”
差点把司野给勒死。
他几番想跟他们说自己没卡着,可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机会。
就,一顿神操作吧,总之司野还真咽下去了。
从嗓子到食道,他觉得鱼腥草走了一路。
沈埙还从后面箍着他呢,拳头抵在他胸口。
也真是够可以了,紧急的时候竟然能将他从背后抱起来。
司野拍了拍沈埙的手。
见他无状了,沈埙才将手松开,抹了一脑门子汗,说,“你挺沉啊,但凡我臂力弱那么一点都整不了你。”
司野靠着床架子,想着程斩每次都能轻松把他抱起来或者背起来,果然是封灵人,体力非同寻常。
可转念一想,他背程斩也行啊。
那也是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好吧。
手机响了。
司野没动弹,嘴里的味还没散呢。
腥气得很。
沈埙替他接了,按了免提。
是程斩。
慢悠悠说,“忘提醒你了,你吃药丸的时候记得跟橘子软糖一起嚼,好咽。”
橘子软糖……
等挂断电话,司野扭头盯着马志,“橘子软糖!”
马志一拍脑袋,又连连拍了两下自己的嘴,一脸懊恼,“我以为那块糖是给我吃的呢……”
谁能想到送个药还附加块糖的?
沈埙无语,“你个大老爷们的抢糖吃?”
“不是,我真以为是程学长顺手给的……”马志快哭了,“他、他就直接给我了,也没跟我说别的啊。”
不管怎么样吧,一通喝水总算散了嘴里的味。
再不散,司野就恍惚觉得自己是一株大型的鱼腥草,还是原始株的那种。
沈埙还是不放心,问他,“程学长给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知道。”司野靠在那,合着眼睛养神。
“不知道?”沈埙提高了嗓音,“不知道你就吃?”
“吃不死人。”司野顺口而出,“他又不会害我。”
沈埙愕然,“你的要求好低啊。”
马志突然变得爱说话了,“这叫哥儿们间的无限信任。”
司野一瞥眼,果然是吃了程斩橘子糖的人。
缓肚子的功夫,话题就从程斩转到季流幻身上了。
沈埙连连表态的,“司野你放心,别看吃饭那会我们聊得挺好,但那就是走个过场,我和马志铁定是站你这边。季流幻那个人吧,看着挺平易近人,实际上我觉得吧……”
他思量着,“就好像跟大家还是隔了一层似的,相处起来不丝滑。”
有那么一种人就是,看着都能嘻嘻哈哈的,但就是深交不了,沈埙就有这种感觉。非但他有,就连马志也是这么觉得。
“就是挺神秘的,让人看不透。”马志补了句。
司野又想起季流幻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神秘吗?
司野细细琢磨这个词,他倒是不这么觉得,但不对劲总是有的。
季流幻十有八九不是人族,虽然司野想不通他那番话里的意思,但就是有这个预感,否则程斩也不会跟他走那么近。
如果不是人族的话,那会是个什么东西呢?
就在他思来想去的时候,沈埙告诉了他一件挺爆炸的事——
“下午季流幻要打篮球赛,你去不去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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