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耘本没想那么多,退婚当是很简单的事,既然自己不愿意娶,肖竹亭也不愿嫁,那便退婚好了。
可仔细想来,若是自己提出退婚,确实要给个理由,说两人都没看中对方,这样的理由恐怕肖伯贤是不会接受的。
“爹爹以为什么样的理由为好?虽然耘儿与表妹都无此心,但这理由恐肖姨夫难以接受。”粟耘眉头微蹙。
“是啊,你姨夫是个言出必行之人,当初你还是个……”粟豁达打住话头,面上露出些许尴尬来,“他当时也定要履行婚约,现在如此之时,他更不可能悔婚,而咱们若是没有一个相当合理的理由,他是肯定不会答应了,反而变成咱们忘恩负义了。”
粟耘沉吟片刻,“那此事就先暂缓吧,待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爹爹再与姨夫说说。”
“好吧,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你若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或者理由就告诉我,此时今早解决为好,免得日后麻烦。”粟豁达想到郡主说于他听之时,说肖竹亭多次送食盒到殿下的洛溪园,又与殿下去了城里游玩,殿下还赠予她不少金银首饰。
不管殿下对她是否有心,既然她已与殿下有染,此女便再不可与粟耘有瓜葛,否则别惹麻烦。
“好,耘儿记下了,爹爹放心,爹爹还未用晚饭吧,耘儿已让小柱子给爹爹准备晚饭,不如就在耘儿这里用些吧。”粟耘关心的道,突而又笑道:“当然若是郡主此刻还在房里等着爹爹,那耘儿就不留您了。”
“哈哈,耘儿想得如此周到,爹爹自然是留下在你这里用晚饭了,也实在是太饿了,你怎么知道爹爹晚饭还没吃呢?”粟豁达很是高兴,原本的那个痴傻儿子现在变得聪慧伶俐,还如此的懂事,他感觉自己像是如获至宝。
“爹爹的肚子一直在叫,提醒耘儿爹爹实在操劳。”粟耘笑道,朝外喊了声,“小柱子上菜!”
屋外小柱子忙应道:“来了。”
不一会儿,小柱子便带着人将饭菜送进了屋子,酒菜摆放好,小柱子给粟豁达和粟耘都斟上了酒,而后立于粟耘身侧。
粟耘对小柱子摆了下手,道:“你去外面候着吧。”
小柱子倒了声是,默默的退出了屋子。
粟耘举起酒杯,朝粟豁达道:“爹爹,孩儿敬您一杯,这么多年来让您操心了。”他意有所指的道。
粟豁达听出粟耘话中之意,不免有些哀伤,他与粟耘的酒杯用力碰撞了一下,而后将酒杯一饮而尽。
“耘儿啊,平日里爹爹也没有机会与你聊聊,现在正好也想要问问你……”粟豁达放下酒杯,眼神真切地凝视粟耘,粟耘已心知肚明对方想问什么,只是微笑回应,等待对方接下去的话。
“之前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装傻是不是?”粟豁达没有半丝责备之意,反而面露愧疚,“爹爹知道,你也是无奈啊!”
“孩儿不曾装傻,只是孩儿话少而已,爹爹也知道,娘亲不喜多话,孩儿便顺了娘亲的意,不想她太过操心。”粟耘轻松的道,把这么多年的辛酸都化作了一句不让娘亲操心。
“爹爹知道你娘贤惠,你也是懂事,这么多年都委屈你们了,爹爹也想通了,以后不会再让你们如此委屈下去了。”粟豁达诚心诚意许下承诺。
粟耘却只是微微一笑,端起酒壶又给粟豁达倒上了一杯酒,“爹爹说得哪儿的话,孩儿没什么委屈的,以后也不会有人能够让孩儿和娘亲委屈的,爹爹不必放在心上。咱们父子难得能够一同饮酒,就不要说这些个吧。”
粟豁达点头道:“好好好,不说这个,你这个猴精的孩子,看样子的确是没什么人能够给你委屈受的,也难怪三皇子殿下都对你另眼相待。”
“哪有另眼相待,只是孩儿与殿下年龄相仿,殿下也是人,孤身一人在粟府里也会无聊会孤单,孩儿也就是偶尔陪陪殿下而已。”
“说得对啊,是该陪陪殿下,殿下独自在这里也实属不易。”两人碰了酒杯,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前两日殿下得知娘亲下月初五的生辰宴席,说是也想来凑凑热闹,还想要做得一套新衣裳,孩儿就带殿下去了咱们锦绣绸缎庄,掌柜的是个聪明人,挑选的绸缎让殿下也很是满意呢!”粟耘一边给粟豁达斟酒,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对方的反应。
粟豁达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殿下能来真是太好了。”
粟耘见粟豁达没什么异常,又继续道:“爹爹,孩儿看锦绣绸缎庄的生意不错,里面的货物也都很上乘,郡主果然是很有本事。”
粟豁达嘿嘿一笑,“论起经商,郡主虽还可以,但也不是顶好的。”
“难道还有比郡主厉害的人?”粟耘诧异道,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粟府里每个人想了一遍,也没有想出什么人谙熟经商的。
“你的年纪小,有些事不知道,你可听说朝中的大臣不可经商之事?”粟豁达眼睛闪着亮光,似乎很有兴致与粟耘聊聊。
“嗯,孩儿听到过一些,但也仍有官员偷偷的做些小生意。”
“是,你说得没错,是有人偷偷在做,但咱们锦绣绸缎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皇上却未来彻查过此事,你可知为何?”粟豁达说着还有几分自豪。
粟耘摇头,这事他还真的不知道。
“锦绣绸缎庄其实本不是咱们粟家的,而是你奶奶的陪嫁。”粟豁达喝光杯中之酒,说到自己的母亲,心里有几分思念与哀伤。
粟豁达的娘亲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就只为粟远堂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粟豁达还是孩子的时候,母亲就因病过世了,故而一提及母亲,粟豁达的心里就隐隐的伴着儿时丧母的那份痛苦。
“原来这曾是奶奶的嫁妆啊,可皇上既然不允许臣子经商,即便是奶奶的陪嫁,皇上应该也不会应允吧。”
“这其中自然有些说道的,那还是先皇在时,为了一统江山大业,战乱不断,国库粮饷尚缺,你奶奶当时将所有的陪嫁都拿出来支持了你爷爷,赠予了三军将士,先皇记住了咱们粟家的这份情谊,待收复河山之后,国泰民安之时,先皇便应允了咱们粟府继续经营绸缎庄。”
粟耘点头,原来如此,也难怪他爷爷在朝中这么多年都深受敬重。
“只是出了你奶奶之外,咱们粟府无人是经商的料,自你奶奶过世后,绸缎庄的生意一直都不是特别的好,你娘进门后,我便用你娘的名字给绸缎庄改了名字,也是希望你娘来了,会有个新的开始,再后来的事,你也应该都知道了。”
粟耘点头,道:“嗯,知道。”后来郡主来了,自然是抢下了绸缎庄,由她来掌管着。
“不过郡主掌管之后,确有起色,近年来生意越来越好,盈利也越来越多。”粟豁达就事论事,虽然他对郡主很多地方也有不满,但好的地方也不会不说。
“嗯,那是,郡主聪慧。”粟耘跟着赞道:“对了爹爹,那咱们绸缎庄是从什么地方进货的呢?孩儿不才,不懂经商,但也明白若是咱们的货物好,价格又低的话,便有利可图,才有赚头。”眨巴着一双求知的眼,粟耘像是对经商很好奇。
粟豁达在粟耘的头上轻抚了一下,“你这孩子就是比较好学,比你弟弟强多了。进货的地方应该是在宿县,我也不曾去过,这些事都是由郡主管的,她也常会派人去四处打探,哪里有上好的货色,就去搜罗了来,想要不吃苦就赚来钱是不可能的啊!”
“嗯,爹爹说得是。”
“桂掌柜有个侄子叫桂原,那个小子是个能吃苦的,好像这些送货进货之事,他了解的最多。”
“哦,耘儿不过随口问问,毕竟也是粟家之人,对自家的事多少想要知道一些。”粟耘笑道,将话头岔了过去。
粟豁达不疑有他,与粟耘说完了绸缎庄的事又聊了些别的,家长里短,甚至是朝中的一些事也都讲与粟耘听。
他发现他好久都不曾与人聊得如此开怀畅快了,粟耘通情达理,一点就通,很多事只要一说他就立即懂了,还会有自己的见解,倒像是比实际年龄更老成一些。
粟豁达喝了些酒,恍惚的看着粟耘,倒好像看着一个全新的粟耘,这个粟耘是个能够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不再是出门不敢提及的孩儿了。
粟耘轻声的叫着爬在桌上睡着的粟豁达,没想到两人聊着聊着就喝多了,粟耘敬酒不多,粟豁达则自己一杯杯的喝得多了些,许是高兴,许久未与人如此畅谈了,粟豁达就没有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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