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我余生所有的夜晚,都有你肆无忌惮撒野。

梁小青动身去横店前一天,外面阴云密布,狂风席卷,天气预报说台风即将登陆,未来24小时有特大暴雨。

梁小青把放在院子里的几盆花逐一搬了进来,她不养花,都是姑姑养得宝贝,因姑姑常年住在剧院,她帮忙照料。到了晚上,她在房间整理行李箱,就听外面电闪雷鸣,吹得阳台窗玻璃也咔嚓作响。

她觉得这窗户很有可能会在这场暴雨中牺牲,立刻翻找出透明胶带按照老办法贴“米”字。刚贴完,还没等她从凳子上跳下来,头顶的灯骤然灭了,空调也停了。社区群里有人跳出来说话,表示因台风原因导致线路故障,龙井村停电了。

梁小青把行李收拾好,百无聊赖地躺在**玩手机,耳机里是许斯年的声音——

“据《本草纲目》记载,银杏生于江南,树高二三丈,叶薄纵理,俨如鸭掌形状……其核两尖,有三个棱角的为雄,两个棱角为雌。核仁嫩时呈绿色,久了则会变黄。必须将雌雄一起种,两树相望,这样才会结果。”

这是她来杭州不久,偶然一次去药堂,看到他给学徒讲解银杏叶作用时录下的声音,说不上来当时为什么这么做,大概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又或者,那时她就喜欢他了,所以连声音也要据为己有。

她设置了单曲循环,导致过了很久她才听到楼下门铃声。

她觉得奇怪,都停电了,怎么会有铃响?

又反应过来,门铃是用电池的。

她拔掉耳机匆匆下楼,开门就看见手撑藏青色雨伞的许斯年站在风雨中。这雨伞根本不顶用,他全身被淋湿大半,头发也湿漉漉的,她忙让他进来,回房间帮他找吹风机。

不过从药堂来找她的一段距离,许斯年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一把拉过梁小青的手,让她别瞎忙,梁小青这才反应过来找到吹风机也没用,电还没来,她简直被自己蠢哭。

整间卧室只有她的充电台灯亮着,许斯年看见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五。

他说:“你手机快没电了,你明天不是去横店吗,我给你带了充电宝。”

他记得她的手机充电口和耳机孔是同一个,顺势就拔了她的耳机,帮她去链接充电宝,梁小青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下一秒,手机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斯年听出是自己的声音,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什么时候录的?”

梁小青有些难为情:“不记得了。”

许斯年不逗她,说正事:“宿宿是不是找过你了?”

“嗯。”梁小青拿过手机,把播放器关掉,“打听咱俩的进展。”

“你怎么说?”

“实话实说。”梁小青挑衅道,“我要让她不战而败。”

许斯年笑:“下次她再找你,你可以不理她,一定是我妈派她来套话的。”

“阿姨?”她知道许家近来都住在橘井堂,可她还没去正式去拜访过,她问,“你妈知道她喜欢你?”

“知道一些。”许斯年没说实话,只说宿叶媚知道宿宿喜欢他,保留了宿叶媚支持宿宿追求他的一部分,对梁小青说,“等你从横店回来,我找个机会带你见父母,好不好?”

梁小青心里有些开心:“好。”

窗外雨势更大了,雨珠砸在窗玻璃上实在骇人,梁小青催促他:“你快回去吧,这雨太吓人了。”

许斯年踟蹰了一下,看见她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想到什么,反身走进洗手间。

梁小青一脸蒙,举着充电台灯跟他进去,看他把被雨淋透的棉质衬衫脱了,随手洗干净搭在了洗手间的衣杆上。

“你……”

“你明天就走,我今天就不回去了。”

“……哦。”梁小青明白了,她狡黠一笑,“你要留下啊,被你爸妈还有宿宿知道可怎么办?”

“知道就知道,这有什么。”

她媚眼如丝:“我们只有这一晚了,做点什么呢?”

看她这副勾人的样子,许斯年也不再在她面前假正经,一把将她抱起来丢到**,俯身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在这晦暗又暧昧的空间里,他眼底的情欲清晰可见。

他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帮她把耳鬓细碎的头发别回耳后,视线却久久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底似乎有一座山谷,那里种满了妖冶繁花,在这狂风骤雨的天气,无一例外地开放,诱他一步一步,深陷其中。

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呢喃:“梁小青,我希望,我余生所有的夜晚,都有你肆无忌惮撒野。”

梁小青怔住,任许斯年的唇瓣热烈地覆上她的,她顷刻间就没了还手之力,由他摆布。

她从懂事伊始,就对杭州这座城市牵肠挂肚,好像这里才是她真正的家乡。

这一夜,她幡然醒悟,杭州或许不是故乡,但他,一定是她的归宿。

他们迅速为彼此除去了衣服,只是外面暴雨肆虐,因停电致使空调罢工的卧室,气温一路飙升,梁小青觉得满身是汗,凶猛的吻攻城略地般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充电台灯的光亮已经黯淡,只有外面时而乍亮天际的闪电将他们的身体照亮。

坠入情网的人都是妖精,就像方圆十里,水木清华,忽然风雨琳琅,漫山桃花,星星之火,蹿蹿燎原。

上次是在民宿里,关了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今天却不同,她能清楚看见他眉宇间的欲望,是与寻常清风霁月截然不同的许斯年。她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嗤笑一声,说:“看不出来,你藏得这么深,第一次见你,你冷得像月亮,我还以为你性冷淡呢。”

许斯年的动作蓦然停下,梁小青立刻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她慌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许斯年,你别……我……错……”

这个吻带着不可抗拒的侵略性,让她顷刻间丢盔卸甲,她深知是自己得意忘形,忘了许斯年的厉害,想讨饶已经来不及了,直到最后她精疲力竭地被许斯年抱在怀里,方才逞口舌之快的梁小青乖得像只被驯养的家猫。

那个混蛋问她:“还觉得我是性冷淡吗?”

她摇头如拨浪鼓,小心翼翼作答:“不是不是,是我有眼无珠。”

台风过后,梁小青马不停蹄地进组,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娱乐圈,又忐忑又激动。许斯年把她送到横店影视城,因为吃了晕车药,一路上她都在睡梦中度过,醒来已经抵达横店很久了,许斯年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没有叫她。

两个人才恋爱不久就面临异地恋,梁小青不是很开心,她赖在座椅上,恋恋不舍好一会儿,才终于认命下车。

许斯年帮她把行李拿下来,送她到剧组安排的酒店,等电梯的时候正好偶遇了温婉。

梁小青在进组前临时抱佛脚,从网上把剧组演员外加工作人员,能找到的资料全找出来了,毕竟要和大家共事一段时间,总不能见谁都不认识吧。

温婉在助理的拥蹙下从酒店大堂匆匆而过,等她走后,梁小青才偷偷和许斯年咬耳朵:“你看,我和她长得是不是有点像?”

许斯年顺势向温婉离开的方向看去,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他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但当红的演员多少也知道一些,这个本来没什么名气的女演员被海棠签下后,在裴禅和的特别关照下力捧进一线,如今满大街都能看见她的海报,他当初第一眼看过去,还真以为是青青。

许斯年进了酒店房间,就把青青拽进了怀里。

她被搞得措手不及,把手提包放下,回抱住他:“怎么了?”

“舍不得你。”他抱她更紧了,“如果不开心就回来,有我在,无论你遇到再大风浪,我都可以替你挡。”

他了解她的脾性,虽然喜欢表演,但不愿意生活被过度曝光和放大,而他也不想让她往影视演员的方面发展,这是他的私心,她太美好,他不希望被更多人发现觊觎。

可是,如果她喜欢做演员,他就无条件支持。

“你放心吧。”她答应得快。

许斯年却不放心,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除了工作,离裴禅和远一点。”

梁小青错愕,难以置信地盯住他:“许斯年,你这是有危机感了吗?”

许斯年别过脸去,嘟囔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梁小青笑:“裴禅和是贼,那我是什么?”

许斯年想了想,认真说:“你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价值连城的宝贝一般都有价无市,在你眼里是宝贝,说不定在别人眼里就一文不值,你放心,就算裴禅和视我为宝贝,我也是一个安装了里三层外三层防盗系统,有自动甄别盗贼功能的宝贝,没等贼接近,我就先把他解决在千里之外了。”

“我会不定期探班,你给我老实一点。”他最后掐了一把她的脸,终于和她告别离开。

梁小青送他到酒店门口,给了他一个告别吻,目送他的车开远。这时身边另一辆车的车窗缓缓下落,裴禅和坐在里面,冲她摆摆手:“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

梁小青尴尬,这人怎么一声不吭啊,吓死人了。

裴禅和下车问:“那个许大夫是你男朋友啊?”

“嗯。”

他了然:“怪不得你上次说找到那个人了,原来就是他。”

“是。”梁小青大方承认。

经历过之前在医院彼此坦诚的谈话,裴禅和似乎对这段感情也释然了,公事公办说:“这次请你帮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姑姑手里有剧团每位演员的个人舞视频,我们多方讨论过,最终定下了你。”

得知裴禅和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她也稍稍安心了些,说:“谢谢你们对我的肯定。”

裴禅和微笑:“有空吗?酒店楼下咖啡厅聊聊?我约了温婉和舞蹈编导,介绍你们认识。”

梁小青提前做了功课,看过剧本,发现舞蹈编排这部分与话剧版出入很大。她和裴禅和到得早,温婉和舞蹈编导还没来,裴禅和看她的剧本上都是荧光笔的痕迹,还有一些地方标注了问号,便问她:“剧本看过了吗?有什么问题?”

梁小青便依言把她觉得有疑问的地方讲了出来,有两个情节难度比较大,她不知道要怎样呈现,裴禅和听明白她的疑惑,认真给她讲戏,告诉她正式开拍时需要注意什么,梁小青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事关她感兴趣的领域,做事极其投入,平时排练她也是会为了一个动作反复练到深夜的人,两个人都很专注,根本没留意门口有风铃响动,换上古装的温婉已经出现在了咖啡厅门口。

剧组今天在等一场大雨。天气预报说傍晚有暴雨,为了节省资金,裴禅和选择等几个小时。暴雨这场戏是重头戏,温婉看时间差不多就提前上了妆,换了衣服,只待雨来,她随时可以上场。

“裴导在讲戏吗?在片场对我那么凶的人,怎么现在这么有耐心?”

裴禅和回头看见温婉,招呼她过来坐,又分别为两人做了介绍,梁小青发现温婉的性格与她明艳的长相不同,她说话柔柔糯糯的,不像海报里目空一切的女王,像软妹子。

她一坐下,就打量梁小青,连夸裴禅和选人厉害,分明和她一模一样,又热情和梁小青握手,谦虚说:“舞蹈部分就拜托你了,辛苦辛苦。”

梁小青忽然就觉得轻松了很多,忙说:“别客气,都是应该的。”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舞蹈编导才姗姗来迟,见到梁小青就知道她是温婉的替身,也忍不住打趣裴禅和:“裴导你可以啊。”而后和两位约了讲舞戏的时间。

编导是个热心豪爽的性子,之后两天一直带梁小青和温婉练习,温婉白天拍戏,夜里才收工,有时候不能来,于是到最后就变成梁小青与编导两人一遍遍确认动作,编导看梁小青勤勉认真,对她印象极好,短短时间就熟稔起来,说话也少了顾忌。

这天两人在排舞,微博突然推送了八卦新闻,编导趁休息时刷微博看见有媒体爆料温婉之所以被海棠力捧,是因为她肖似裴禅和的初恋女友,这一消息也被裴禅和的大学同学所证实,一时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编导不比梁小青年长多少,也是个爱吃瓜的八卦群众,看见微博就拿给梁小青看:“没想到咱们裴导还是个痴情种。”

梁小青看见这条八卦新闻却大气不敢喘,只想装鹌鹑,心里却暗自庆幸还好校友有良心,没把她的名字曝光,不然岂不是麻烦大了。

编导看她怔怔出神,忍不住调侃她:“说起来你和温婉长得这么像,估计和导演的初恋也能有几分相像。小青,你要抓住裴导这个机会啊,学舞出身,资质这么好,说不定也能大红大紫呢。”

梁小青闻言苦笑,心想还是算了吧。

梁小青进了剧组,只用了三天就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她是替身演员,和主角不同,没有私人助理,更没有单独的休息室,平日都是和跑龙套的演员一起吃盒饭,只是因她的造型妆容和温婉一模一样,偶尔会被人认错是温婉,被索要签名,她只好解释自己不是,这样认错的次数多了,也就和大家混熟了,不知不觉剧组的人也就都认识她了。

只是工作人员认错就认错,到后来竟然有探班的粉丝也能认错。

这天收了工,梁小青在横店影视城附近买了一盒臭豆腐,走在路上吃得正开心,差点儿被突如其来的闪光灯闪瞎了眼。她看过去,原来是个小姑娘,她怯怯地跑过来道歉:“温婉姐姐对不起,我忘记关闪光灯了。”

她把嘴里的臭豆腐咽下去,摆摆手想说自己不是温婉,那姑娘又拿起一个本子,眼巴巴地求签名。

她无奈,解释自己不是温婉,小姑娘却半信半疑,没办法,她回了休息室从包里翻出工作证,小姑娘看上面写着梁小青三个字才终于相信。

梁小青说:“我是温婉的替身。”

小粉丝情绪失落,但很快又恢复元气,坚持把小本本给她:“替身也帮我签一个吧,长得这么美,以后一定会火的,我先下手为强。”

她哭笑不得:“签谁的名字?”

“当然是梁小青了。”

那行吧。

梁小青接过笔,规规矩矩地在碎花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还给了小姑娘。

后来她经常能在片场遇见那个小姑娘,一来二去打的交道多了,知道小姑娘刚高考结束,是表演系新生,因为放暑假来横店外婆家小住,因为喜欢温婉,就经常来片场转转,只是每次来得时间不巧,都和温婉错过了。

这天她又在片场遇见小姑娘,看她站在大太阳底下热得汗流浃背,就去小商铺买了一袋雪糕,分给了她和其他蹲在阴凉处乘凉的跑龙套演员。她本来也想吃一个,没等撕开包装纸就听见副导喊她。

这场戏是整部戏的**,裴禅和的要求很高,她一个动作连拍两个小时依然没过,加上她穿的又是厚重的古装服饰,还要在太阳底下吊着威亚,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人还没放下来,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恢复意识是两分钟后,她能感觉工作人员从四面八方围上来,有人喂她吃糖,有人给她喝水,她听见有人很着急地喊“叫医生”,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婉的保姆车上,温婉正坐在她身边玩游戏,察觉她醒了,眼睛依旧盯着手机屏幕,说:“感觉怎么样?你晕倒了,裴禅和让大家休息一个小时再继续。”

梁小青迷迷糊糊坐起来,除了觉得身体虚弱,有气无力,倒没有其他问题。

她说:“好多了,谢谢。”

游戏输了,温婉把手机扔到一边,懒洋洋靠在座椅上盯住她:“谢我什么,是裴禅和把你抱到我车上的。”

梁小青愣住,原来是这样。

都说《雷峰塔》剧组工作强度大,裴禅和又是出了名的严苛,梁小青这一晕算真正体会到了。或许是体谅她身体虚弱,再开机她吊威亚跳舞的部分很快就过了,她收工前本想和裴禅和道声谢谢,但看他坐在显示器前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想想还是算了。

她回酒店先洗了澡,边看电视边等许斯年结束工作和她视频,无意却看见新闻频道正在报道一件患者用药致死案件,本来她都已经跳过去了,又忽然觉得画面里记者转播的死者家有些眼熟,再拨回去,果然没看错,就是她和许斯年一起去的那个小男孩的家。

新闻标题是——

《六旬老太盲目用药,致使八岁孙子毒发身亡》。

梁小青看完新闻才知道,真相原来如此荒诞,恰巧许斯年的视频在这时打来。

梁小青接通后看见他浑身脏兮兮的,好像在大扫除,好奇问他:“你在哪儿呢?”

“泉香堂。”他说着将之前被砸毁的泉香堂匾额搬开,转身回柜台拿起手机,转换镜头,给梁小青展示惨烈的药堂,“之前患者家属把药堂砸了,药堂一直因舆论关门,现在好不容易真相大白,我带人来清理一下,准备重新营业,赶紧让我爸妈和宿宿搬回去,别耽误咱俩谈恋爱。”

梁小青哭笑不得,很快又想起新闻里提到的真相,惋惜说:“我看见新闻了,是怎么查出来的?”

新闻里说,男孩的奶奶听说三七有消炎活血的作用,就去村子里的诊所买了一些,掺在药堂的方子里熬好后喂了孙子。这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偏偏诊所的大夫误把土三七当作三七卖给了老人。

而土三七和三七的性质完全不同,对肝功能损伤严重,经常服用会出现腹水和黄疸等症状,最终导致肝功能衰竭。这种损害是很难挽救的,至今也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孩童的体质本来就弱,死亡率更高。

许斯年叹了口气,说:“没等我朋友帮忙化验的结果出来,就有人举报了那家诊所,警察走访居民取证,查到老人家里,是奶奶自己和警察说她在诊所买过三七,再结合我朋友那边从砂锅里查出来的药渣,这事才有了进展,还了泉香堂一个清白。听说诊所没有营业执照,大夫也没有从医资质。家属知道原因后联系我道了歉,我听他们支支吾吾说起砸店赔偿的事,又想起他们住的居所,想必家庭条件并不富裕,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就当倒霉,自掏腰包装修算了。”

既然药堂恢复了清誉,也算是好事一桩,许斯年知道梁小青多愁善感,怕她多想,转移话题问:“你怎么样,拍摄顺利吗?”

梁小青不敢告诉他自己在片场晕倒的事,报喜不报忧,只挑好的讲,许斯年却听出她的隐瞒,想起明天就是七夕,他说:“明天有你的戏份吗,我去看你好不好?”

“好啊!”梁小青惊喜极了,盘算着,“明天只有上午一场戏,下午有时间,我还没怎么逛过影视城,顺便明天带你转转,怎么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

“唔……”梁小青想了半天,“你把自己带来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带。”

这人却坏透了,语调上扬,反问道:“怎么?最想吃我?”

电话这端的梁小青莫名红了脸。

这人谈起恋爱来怎么这么污啊!

他们约好中午见面吃午饭,第二天许斯年一早就出发了,却在家门口被一老一小拦在了门口,宿叶媚搬了张躺椅坐在大门正中央,宿宿乖乖坐在她旁边给她捏肩捶背,明摆了不让他走。

面对妈和宿宿,他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传统,决定用糖衣炮弹,一招致胜,谁知宿叶媚精明得很,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这么早出门,你这是准备和梁小青过节去吗?”

许斯年笑:“妈,您既然什么都知道,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吧。”

“我看最近隔壁安静得很,那个梁小青不在?”

“她进剧组了。”

“啧啧啧,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是要进娱乐圈的。”宿叶媚阴阳怪气说,“那个梁小青也是一个标致的美人,娱乐圈有钱人那么多,斯年你倒是很自信哦?”

许斯年见招拆招:“她不是爱钱的人。”

“呵。”宿叶媚冷笑一声,“儿子啊,你还是太年轻,这种小丫头我年轻的时候见多了。”

许斯年不愿和她争辩,抬腿便走,宿宿却忽然起身拦住他,许斯年定睛细看,这丫头手里拿着他的车钥匙。

他无计可施,只好问母亲:“妈,宿宿思想不成熟,你也跟着她胡闹?”

宿叶媚喝了一口手里的茉莉花茶,悠悠开口:“我没胡闹,我是真心觉得你俩在一起也不错,知根知底,宿宿也不用远嫁,两全其美。”

许斯年斜睨了一眼宿宿,真是不知道这小丫头给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哄得宿叶媚这么没有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可是你们逼我的。他走近宿宿,一改往日兄长身份,一把搂住她的腰,将脸凑近她只有咫尺之遥,宿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住,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许斯年把她放开,笃定说:“宿宿,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你对我的喜欢,只是一种对兄长的崇拜,和男女之情是不一样的。”

转身又对宿叶媚道:“宿女士,我麻烦你和你的牌友们打麻将好不好,宿宿现在是青春期,正是脑子最乱的时候,你一个当妈的拜托有点当妈的样子,别火上浇油。”

许斯年脾气好,一般不生气,凶起来倒是人人发憷,宿叶媚和宿宿被他两三句话责斥得大气不敢喘,许斯年懒得再给她们俩上思想教育课,一把抢过宿宿手里的钥匙,走了。

许斯年重新把车拿到手,正准备走,副驾驶忽然钻上一个人来。

“对不起。”宿宿说,“是我和妈撒泼胡闹,她才同意帮我的,她也是太宠我,你别和妈生气。”

“放心吧,不会。”

“哥,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宿宿苦笑,“我觉得你好优秀,好厉害,长得也好看,我实在不知道,除了你,我还能喜欢谁。我感觉其他人都没有你璀璨耀眼,只要你出现,我的眼睛里就看不见别人了。可是你说,这不是爱情,是崇拜,那我就不懂了,难道这世上还会有比你好的人吗?”

她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和他聊自己的心事,许斯年知道一走了之不合适,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带上了她。

路上他们路过一家冰激凌店,他便临时起意决定请她吃,宿宿毕竟才十八岁,小女孩心性,看见冰激凌就高兴,许斯年趁她心情好些,才郑重其事对她说:“宿宿,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年,妈带咱们去商场买新衣服吗?那天你站在玩具橱窗前不肯走,你说你喜欢那只玩具熊,一定要把它买回家,可是妈妈说你的玩具已经有很多了,最后还是没有答应你。从那天之后,每次去那家商场,你都要站在橱窗前看很久,直到你攒了半年零花钱,让我带你偷偷去商场把它买下,但是后来呢,你那么喜欢它,怎么买回来却被你放在角落里,一次都没看见你抱过它呢?”

宿宿好像明白了。

因为她并不是真的喜欢它,只是因为得不到,才格外想拥有,拥有后发现不过如此。

许斯年说:“或许如果我们真的是情侣,你未必会觉得幸福,说不定你也会觉得我不过如此。”

宿宿若有所思。

许斯年又问:“我刚才故意用情侣之间亲密的姿势靠近你,你是什么感受?”

宿宿认真回忆:“我有一点害怕,觉得你突然变得很吓人。”

许斯年微笑:“你看,让梁小青怦然心动的动作,对你而言,却是害怕。宿宿,这世上有很多珍贵的感情,爱情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亲情、友情。你喜欢我,我当然觉得荣幸,只是我希望你能明白,这和爱情无关,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个男孩子,当你看见他的时候,眼里便不会有我的位置了。”

“真的吗?”宿宿忽然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可是我们都认识十八年了啊,真的有人能代替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吗?”

许斯年注视着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亮起。

舞台之上,梁小青在追光中央,身穿长袖古装戏服的她翩然起舞,墨色长发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翠色裙袂被灯光映成湖心绿波,天上人间,竟然有这样美的人。

许斯年说:“或许无需替代,就像你在哥哥心里,永远是天真无邪,童言无忌的小妹妹,而她,会把我心里其他空下来的位置填满。”

宿宿似懂非懂,许斯年无奈笑笑,在桌上留下两张百元纸币:“未来还长,你会懂得,吃完冰激凌就打车回家吧。”

宿宿吃完又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才走,只是她没打车,而是抄近路回了家。

幽深寂静的一条小巷,连个人影也没有,她心事忡忡,根本没注意身后有人跟上。

那是她在冰激凌店时,躲在窗外的小混混,他从外面注意到许斯年给了宿宿两百块钱,看她出门又走的是小路,便动了歪心思,悄悄跟在了后面

那人确定附近没人,从后面突然袭击,将宿宿抵在了墙上。

小混混年纪不大,人倒是凶神恶煞,吼她:“把钱拿出来!”

她被吓得不敢反抗,把两百块钱给他,那人见她生得好看,却不肯轻易放了她。

“小丫头长得不错啊。”小混混一只手不老实地去掀她的裙子。

宿宿害怕归害怕,倒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张嘴就咬在了他的虎口上,疼得那人大叫。

她趁机脱了身,慌不择路地向大路跑去,那人急了,很快追上来,巷子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宿宿只觉得声音越来越近,眼看那人就要抓住她了,忽然耳边一阵风刮过,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混乱声。

她又闭着眼睛往前跑了几米,见没人追她了才敢停下回头,只见一个男生将那混子整个人按在地上一顿暴揍,男生出手稳准狠,揍得小混混只知道求饶,最后男生还不解气,掏出手机对着小混混的脸咔嚓咔嚓连拍好几张,警告道:“你小心一点,再有下次就不是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到时候让你进局子!知不知道?”

“知、知道了。”

“钱呢?”

小混混从兜里掏出钱来递给他:“都在这儿了。”

男生犹豫了一下,回头对宿宿说:“喂,他刚才怎么欺负你的?”

宿宿这才看清帮她的人是谁,原来是岳麓,他没穿药堂的白大褂,换上日常休闲衣服,只看背影她都没认出来,她张了张嘴,才发现因为害怕声音都在发抖。

她说:“他扯我的裙子……”

岳麓眯起眼睛,打断她:“行,知道了。”

话音刚落,只听巷子里传来小混混杀猪般的吼叫,岳麓把他的右手撅骨折了。

回家路上,宿宿得知是许斯年怕她情绪低沉,走路上再被车撞着,于是给岳麓打电话让他去冰激凌店接她。岳麓为了救她,脸上也有些擦伤,宿宿回家帮他上了药,看他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笑:“看不出来,你身手不错。”

岳麓一脸嘚瑟样:“英雄救美嘛,动作得帅。”

宿宿在他胳膊肘有淤青的地方狠狠拍了一下:“帅,特别帅。”

岳麓疼得嚎出声:“啊!你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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