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郎侦探

大河原在十六日晚上刚回家,就接到江户川乱步的电话,要知道他可是一个著名的侦探小说家。只听见电话那头的江户川乱步说:“不知你有没有时间,我的好朋友,也就是私人侦探小五郎先生,想和你聊一聊关于姬田和村越的案子。”大河原很爽快地应允了。他早就有认识一下这赫赫有名的私人侦探的想法了。

当天晚上的七点左右,小五郎来到了大河原的家里。大河原十分兴奋,把他带到了西洋馆的书房里,两人相对坐下。

“我想让我夫人和我的秘书武彦一起作陪,您应该同意吧?早就听闻武彦和您关系不一般,想必他也想和您聊聊呢!”

互相打过招呼后,大河原提出了建议,小五郎自然不会反对。武彦和由美子很快进了书房,寒暄客套后,四个人围着一个大圆桌坐了下来。

大河原夫妇是第一次见到小五郎,他们俩都很新奇地观察着小五郎。小五郎很瘦,身材颀长,身上穿着他最喜爱的黑色西装,是双排扣的。他靠在安乐椅上,悠闲地跷起二郎腿。他面容清癯,眼睛大而有神,眼神十分温暖,鼻梁高挺,嘴角带着笑意。他的头发有些斑白,是自然卷,有些蓬松。虽然年过五十,却依然帅气俊逸。

武彦看着大河原和小五郎,忽然想起一个关于“巨人与怪人”的故事。他觉得大河原从内到外都像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小五郎呢,虽然不是怪人,但是他身上也有巨人的身影。那么他们就算是巨人遇到巨人了。他一边兴致盎然地联想着,一边颇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人交谈。

自从浴室那次发生后,武彦和由美子一直打得火热。他们之间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难以割舍。武彦也因此感觉对不住主人,内心感到惭愧和担忧,然而这种不安和惭愧的程度,并没有达到令他煎熬的地步。他有时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道德准则吓坏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和夫人的来往没有被主人察觉。他非常吃惊,由美子竟然表现得相当平静,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如此具有表演的天赋,毫不慌乱,并且那么容易让人相信。由美子是大家闺秀出身,但是她却着迷于情欲,几近癫狂。这对武彦来说无疑是发现了新大陆,也让他为之神魂颠倒。

“您知道画家赞歧丈吉死了吗?”小五郎忽然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他和姬田还有村越有什么关系吗?”

警视厅的花田警长两天前拜访了大河原,但是没有提到过赞歧丈吉。

“他和姬田不认识,不过却是村越的好朋友。我没见过他,但是听蓑浦警长聊过他的具体情况。”

接着,小五郎就把蓑浦警长跟踪村越,后来去拜访那个古怪的画家等情况,都向大河原简单地讲了一遍。

“村越出事的前一天,那个画家忽然失踪,就是十二日。从此他就再也没回来过。警视厅刚想下令捉他,但昨天早上,有人在隅田川的下游看到了他的尸体,那里距离千住大桥很近,在千住大桥下游的一千米左右有一处拐弯,从上游漂来的垃圾都沉积在那里。那边的水也不深,赞歧的尸首就是在那边被发现的,是溺水而死。身上没有外伤,内脏里也没发现致命毒药。初步推断,他死于离开家后的十二日晚上。”

“你觉得他是被人杀害的吗?”

“假如村越君死于他人之手,那这个画家也应该是被人谋杀。毕竟他们俩关系十分密切。”

“那您认为村越是被人杀死的?”

大河原和小五郎就这么一问一答着,由美子和武彦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在旁边认真地听着。大河原又接着说:

“花田科长前晚来找过我,他和我具体地谈论过村越的案子。假如认定是谋杀,那么‘密闭房间’就得找到线索,可是据说至今没有进展,但是……”

对侦探小说十分感兴趣的大河原,自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他惬意地靠着安乐椅,从桌上的银制烟盒里不住地抽出香烟来,一支接一支地猛吸着。小五郎抽烟也很凶,但是相比之下,大河原吸烟才更让人感到恐惧。烟雾不一会儿就弥漫了圆桌的整个上空。

“案子发生的第二天,蓑浦跟我讲了案情,当天就把‘密室房间’之谜破解了。我猜测警察署的侦查一科,还有花田科长,应该也知道了。”

小五郎说话不紧不慢,谁也不能觉得他是在玩花招。

“哦,‘密室房间’之谜,到底什么意思?”

“据说您对于侦探小说和犯罪史十分了解,因此,对于凶手设下的‘密室房间’迷阵,你应该和我看法一致。通常情况下,凶手如果有意制造了密室,那么关于凶手的秘密也只能存在于密室里。换而言之,只要破解了‘密室’之谜,凶手自然不难捉住,他制造出‘密室房间’的本意,就是寻找能够逃脱的唯一办法。假如他不这样做,就很容易暴露。只是,村越之案,应该不是此类犯罪。因为就是把‘密室’之谜解开了,也很难找到凶手。”

由美子和武彦盯着小五郎那张笑脸听得全神贯注,完全被吸引住了。两个人此时心中爱的波澜全然不见,眼神中也不见了任何欲望。

“钥匙插在屋子里面的锁眼里,导致了从外面用钥匙也无法将门打开。如果罪犯使用了什么金属工具,想把里面的钥匙倒着拧转过来,那么钥匙上就会留下痕迹,哪怕是极其微小的,可是在钥匙上没有找到什么划痕。再说,想用像针一样细的物体,钓线或者钳子之类的东西拨开里面的锁,那么肯定得在门上找到缝隙。然而,门下面被门槛挡得密不透风,一点间隙也没有。想要把里面的钥匙旋动,金属钳子即使再小,也是伸不进去的,不过,换根细丝线倒是可能伸进去。反正,所有的情况都在提醒人们,想要在那密闭房间的门上下功夫简直就是白搭。”

听闻此言,大河原笑了,他忍不住说:

“小说里还有别的办法。比如把窗扇取下来,或者把门取下来,方法很多,最后再照原样装上去。哈哈……但我想现实生活中的罪犯,不会蠢到这种程度吧……”

“然而作为侦探,必须探究一切可能性,即使是细枝末节也不能轻易放过。我也调查过你所说的几种可能。门上的黄铜螺丝没有被卸过又安上的迹象。这点很容易判别,只要看几秒钟就能了解。侦探对这点是十分敏感的,观察一下立刻就会知道有没有人耍花样。”

“可是,窗户还没考虑呢!”

大河原虽然发问,但小五郎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一面吸烟,一面仔细地打量着大河原白白胖胖的脸,大河原也笑呵呵地望着他。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应该沉默了十几秒钟或二十秒钟的光景。武彦忽然莫名地有一种感觉,他不能明确说出来是哪里不对,只是凭直觉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调查后发现,其他地方都没有秘密的出入口,除了窗户。和您想到的一模一样,窗户确实存在问题。村越的那间屋子共有三扇窗户,都是那种老式的西洋风格的,必须往上推才能打开。玻璃窗共两层,呈竖形排列,如果推开里面的那扇窗,位于下面的窗户就被打开了,如果关上外面的那扇窗户,位于上面的窗户就被打开了。窗户并不大。东面的墙壁面积稍微宽敞一点,所以开了两扇窗,北面的墙壁狭小一些,因此只有一扇窗。

我们可以看到,窗玻璃上没有任何被打破过的痕迹,而且从外面把玻璃从窗上取下,再照原样安上,用泥子抹好,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情。但是,经过我们缜密的观察,在北面的窗户上能看到一个非常小的洞,位于玻璃的左上角。”

言到此处,小五郎让武彦取来纸笔,一边画图,一边对大家讲解着:

“因为窗户已经破旧了,窗框边缘的泥子也剥落了,因此我注意到了玻璃的左上角是不完整的。如果泥子不脱落,我是注意不到那里的,就是在房间中,也是察觉不到那里的。可是泥子剥落了,因此靠近仔细查看,角上那个直径两三毫米的三角洞就呈现了出来。凶手就是在这里作案的。”

三个人都把头凑到了小五郎刚画的那张图前,边看着边专心地听着。似乎谜底就要马上揭晓了,他们都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大河原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这个半圆形的金属环,是起着把窗户往上推的作用的,它在上面那扇玻璃窗的下方,和下面那扇玻璃窗上侧的金属环,正好可以扣合在一起。凶手在窗上使用了门下惯常的那种犯罪手段。我推测,他应该是把两股铜丝合为一股,用一头把上面那扇窗户下方窗框上的金属环固定住了,另一头通过我发现的那个小洞伸到了窗外。至于为什么选择铜丝,是因为铜丝质软,比较好操控。这么一折腾,凶手就能打开下边的窗户,跳到院子里。当然,他跳出去时窗户肯定是打开的,也顺势会拉长牵扯在窗户间的铜丝,只要注意用力轻微,缠在金属环上的铜丝是不会松动的。他通过小洞拉到窗外的铜丝是足够长的,拉动是比较随意的,因此就是窗户被打开了,金属环的反作用力也不会把窗户带上。这样,凶手就安全地到了户外,他从院中把下面的窗户关严实以后,再去处理那根铜丝。只需稍稍用力,缠在金属钩环上的铜丝自然就应声而落。”

一直默不作声的武彦,这时疑惑地问道:

“只能用铜丝吗?和钓鱼线相仿的细绳应该也行吧!”

“你说得没错,只是这个案子中出现的是铜丝。窗户的钩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摩擦得发亮。后来对那里进行了化验,查出了铜的成分,因此我断定凶手使用的就是铜丝。”

听到这里,大河原按捺不住了,也开始发言,他可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啊!

“作家江户川乱步的《阴谋集成》中曾有过类似的例子。在特定情况下,用手枪射穿玻璃窗,然后把细绳一端缠在钩环上,另一端通过破洞拉到窗外。这种想象真是出乎意料。人们首先会去关注手枪,会产生开枪打死人的错觉。但真实的情况是,凶手只是构成了密室假象,把死亡伪装成了一场意外。”

“您真是博学啊,对侦探小说了解得如此透彻,我还真没想到。这次的案件,我非常想倾听下您的高论。您可是一位悠闲的侦探家啊!”

“不要如此抬举我。小说中列举的可能性我们都假设验证完了,但是,若是把小说中的犯罪思路和推论拿到现实生活中,自然就显得证据不足。我可做不成悠闲的侦探家,不过我倒是想倾听一下您的高论。关于村越一案,估计警察此刻正在对他的朋友进行调查吧!”

“当然,正面侦查是不可或缺的。”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前天花田科长还拜访过我。他说想知道那一天我的情况,想看看我是否有成为凶手的可能性。小五郎先生,花田科长没跟您提到结论吗?”

“我是从蓑浦那里多少听到一点。”

蓑浦的话小五郎还记忆犹新。十二月十三日天快黑了时,大河原五点从公司下班回家,他先冲了个澡,接着和夫人一起就餐,七点前后他去了书房看书。小提琴演奏的广播直播时间是在八点四十分开始,这之前,他一直留在书房里。中间,夫人端进去一次红茶和点心。那一晚似乎很奇怪,并没有什么客人来拜访。夫人做完这些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写信去了,在西洋馆的最里面。

因为早就答应和夫人一起倾听小提琴演奏,因此一到八点四十分,大河原就来到客厅。收音机被放在橱柜上。夫人和武彦也来了。因为武彦比较欣赏板口的演奏,所以就把他喊来了。客厅中灯光昏暗,他们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倾听着,一直到演奏结束。中间并没有人离开,他们三人可以互相作证。

小提琴演奏刚结束,九点的钟声就响了。因为不想再听其他节目,所以收音机就被关上了。大河原的生物钟很准时,每晚九点必须休息,所以他们夫妇二人就进了卧室,武彦也回自己的屋子了。

这些都是准确无误的事实。村越九点钟被人用枪打死,并且在大河原家里听到了九点的报时。若从大河原家去村越家行凶,在十秒钟二十秒钟的时间内绝对赶不到现场。从物理学来讲,这点是不可能达到的。

“并不是非来你们家调查不可,但是,为了保证调查的缜密性,这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花田君来你们家,应该也是出自这个原因。”

小五郎替花田科长做着辩解。大河原摆手打断他的话:

“我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嫌犯。只是,姬田和村越他们经常来我家,并且接连出事,所以我理解警察的调查行为。因此我很配合花田科长,把我所知道的那天晚上的情况都做了仔细的汇报……过了这么久了,应该调查到了些情况吧?嫌犯落网没?”

“还在调查所有和村越有关的人。今天中午,我还刚询问过蓑浦警长,暂时还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对于凶手为什么制造了这系列的案件,警察暂时还找不到头绪。”

“嗯,姬田、村越,还有那个画家,都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亡,如果是同一凶手所为,案子肯定会有些相似点。能找到凶手的作案动机的话,凶手自然也不难落网。对不对?”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们调查的主要方向。姬田案和村越案的共同点,就是都出现了那支白色羽毛。兴许,画家赞歧和村越也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另外,我们也调查到了一些不值一提的细节。今天我来这里,主要就是想听下您的意见。姬田和村越他们两人,都时常来您这里,您对他们也是十分喜爱。我想您肯定比较清楚他们的脾气,所以想从您这了解一些情况,作为破案的依据。”

小五郎一直微笑着凝视着大河原的面孔。大河原微闭双眼,思忖了一阵儿,然后淡淡地说道:

“这两人的性格简直是天壤之别。姬田活泼开朗,平时比较爱说话,村越话很少,偏于内向,一副书生的模样。但是他们俩在大学里时都品学兼优,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参加工作后的表现也很优异。我碰到不少类似的年轻人,他们俩是其中的佼佼者。说实话,他们俩的离去,让我很伤感,也让我感到十分孤独。

这么优秀的两个年轻人,却意外地被人残杀,简直想都不敢想。花田科长告诉我,那支白色羽毛可能是某个秘密结社组织的标志,但我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这两个人是不会和那种组织有关联的,因为他们都不具有那种特质。

如果定性为图财害命,我觉得也不成立。姬田和村越两人都很年轻,并没有多少钱,把他们杀死,能得到什么呢?因此很可能就是感情纠纷了。恋爱中也许因为三角关系导致了嫉恨,所以产生杀人的冲动,也是非常可能的。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单身。花田科长告诉我,警察署曾经就认为是情感纠纷导致的村越杀死了姬田,并且警察署也派人密切跟踪过村越。”

“你所说的采取跟踪行动的是蓑浦警长。他那么固执地进行跟踪,就是因为他把村越当成了杀死姬田的嫌疑犯。”

“但是村越并没有杀人,他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这两个受害人的身上都出现了那可怕的白色羽毛,因此我们可以断定,凶手一定是同一个人。这么来看,说是因为恋爱纠纷产生了杀人的说法就很站不住脚了。”

“事实未必如此。假如有一个人同时嫉恨着姬田和村越,那么因为感情纠纷而产生杀人的动机就完全能够成立。”

话说到此,小五郎脸上闪过狡猾的神情,接着,大河原白白胖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讥笑。他们两个神态刹那的变化,都被武彦捕捉在眼中。他心中不禁有些发冷,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您刚才提到那个什么画家,究竟怎么回事?您的意思是说他不是村越的对手,而是朋友?”

“这个叫赞歧丈吉的男人,有些孤僻。他的住所在日暮里的一处仓库里,那是个像阁楼的小屋子。他平时每日总去千住的旧货市场逛一逛。他是淹死在千住大桥的附近,所以不由得让人猜想他兴许是夜里在那周遭散步,结果却不小心失足落水。河的上游和下游的不少地方都有水泥河岸,却没有东西遮挡在路与河之间,而且水泥河岸只有大约两尺高。那周围有很多工厂,晚上的时候,人与车辆都十分少见。如果有人要偷偷把画家推下河,也十分容易得手。画家不会游泳的话,直接就溺死河中了,况且掉下河后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抓着上来。那么画家到底会不会游泳呢?蓑浦进行了大量调查,得知他根本不识水性。想必凶手也深知这点。”

大河原那胖乎乎的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不过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他说:

“被人推下去……这方法倒是简单。和村越那案子中的‘密闭房间’对照一下,怎么也不像是一人做出的。所以那画家也许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未必就有人推他下水。”

“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被谋杀的。但是,和村越关系比较密切的画家,却差不多和村越同时死亡,怎么看被谋杀的可能性都要大些。再说这个男人身上有很多古怪的方面。”

“是吗,您是指什么?”

也许是好奇心驱使的吧,大河原的眼里充满了惊异。

“我和蓑浦都到过画家的住处,那里小得可怜,肮脏不堪,整间屋子盛满了破烂,基本是从旧货市场淘回来的。有残缺的石膏像、老式钟表、脏兮兮的煤油灯,还有很多破旧的物品。整间屋子都被乱七八糟的破烂摆满了。

“在那堆东西中,我发现了一个很破的人体模型,通常是用在服装中的,不具有美学价值。但是这个模型怎么会出现在那儿呢?这也太不搭了。所以,我就仔细地做了调查。”

小五郎停了下来,慢悠悠地咬住一支烟,“刺啦”一声点上,火柴燃出的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模特儿的头和胸部是连在一起的,胳膊被卸下放到了别处。模特儿的胸部以上和别的石膏像一起杂乱地放在橱柜上。这是个男模特儿模型,留着整齐的分头,但是相当破旧了。他的鼻子和耳朵都有破损之处,身上所涂的颜色也掉落不少,原本的胡粉色就显露了出来。这个人体模型是用纤维制作成雏形以后,又在上面结结实实地糊上纸板纸,再抹上厚厚的一层胡粉,最后用刷子抹上各色涂料,是带光的那种。他屋子里的那个人体模特儿,已经十分肮脏,但是表面的胡粉却清晰可见。

“这个模特儿的胳膊和腿被放在一边。假如有腰部和腹部的话,整个模特儿就完整了。但是,在屋子里却找不到这些部位。通常情况下,模特儿的腰部和腹部和两条腿是连在一块儿的,但是画家屋中的两条腿却从下身被断开了,切口就在膝盖往上一点的部位,那里无端出来一个圆形的大洞,而且切口的周围,被弄得脏兮兮的。

“腿和胳膊表面并不干净,上面的涂料也掉落不少。让人不解的是,有不少密密的小洞出现在腿的切口处,洞呈圆形,很像是被锥子等物所扎。两条腿上都有小洞,似乎是想要互相对起来似的。在这个模特儿的胸部下面,也出现了一圈密密麻麻的小圆洞,总觉得应该有人用了细线或细绳这类东西,把模特儿的胸部和两条腿串联过。在肩膀和胳膊的上端交接处,出现的圆洞不是小的了,变得较大,两面各有一个,好像谁拿细绳把它们缝合过似的。”

小五郎分析得真是缜密细微。他为什么要啰里啰唆地说这么多没用的内容呢?武彦迷惑不解。

“模特儿上面原本是没有什么破洞的,这是肯定的。很明显是有人另有目的才扎上了窟窿。我在猜想,这从旧货市场买来的模特儿,身上的破洞究竟是画家买来前就有的,还是买来后自己扎上去的?有怪癖的人收藏些稀奇玩意儿做装饰很正常,可是买来身上有破洞的模特儿,就似乎不太正常了。因此,这些破洞应该判定为是买来后人为扎上去的。”

说到此处,小五郎停了下来,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屋里的其他三人。大河原夫妇都被小五郎神奇的解释吸引住了,都听得入了神。由美子一直保持着缄默,她似乎对小五郎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情绪,显得比较亢奋。武彦听了小五郎奇妙的话语,又看着大河原夫妇的神情变化,心中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不过他总觉得今晚的聊天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看似聊得比较随意,但是却让人感到有些难受。他感觉小五郎的话锋十分尖锐,好像真相马上就要显现出来了……

小五郎又说了起来:

“我还做了一种可能性的推论。画家频繁地出入旧货市场,千住的旧货市场旁边就是黑市,黑市里应该有不少人在进行交易。在那里肯定能购买到普通市场没有的东西,例如那种德国制造的小手枪等。他也可能去那里卖掉些物品,例如化装的衣服、外衣、皮包等物。我之前和蓑浦警长说了我的看法,他马上对那里的旧货市场摸了底,所以画家赞歧的举动全被搞清楚了。我今天跟你们爆一些料。那把手枪的来历已经查清了,赞歧去了黑市,从黑市的经纪人手里转买下。警察把卖枪的黑市经纪人抓起来了。虽然其他方面还没摸透,可我认为调查旧货市场一定会有收获。

“在出事的前两天,村越上班时抽空去了日暮里找赞歧,并且仅仅待了十几分钟,就慌慌张张地返回了。蓑浦得知后,就立即赶往赞歧居住的小屋,询问村越到那里的真正目的。赞歧就拿出了一幅版画,是菱川师宣的。他解释说自己缺钱急需卖掉此画,因此让村越赶紧送过来了。当然,蓑浦当时相信了他的说法,但是后来调查得知,其实赞歧是让村越来取他从黑市买的手枪。

“可是,村越急于拿到手枪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呢?这让人非常不解。他后来死于那把手枪之下,因此我分析这手枪不是村越本人要购买的,而是他受人之托,从不明就里的赞歧那里搞到的。他根本就想不到自己会死于这把手枪之下,因此才会帮忙。那个让他买枪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凶手用死者准备好的手枪,把死者杀死。应该是凶手已经下定决心要除去村越,因此才骗他去买手枪,从而作为凶器。凶手真是狡诈无比!”

小五郎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一丝笑容也没有了,他甚至脸色有些发白,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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