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潇潇，你醒了？”

低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更有深深的怜惜。

凌潇潇侧过头，看到了北堂佑那张倾国倾城的完美脸孔，他的墨发黑如暗夜，他的鼻梁高耸坚挺，他的下巴冰冷倨傲，他的黑眸深邃灿亮。

他的掌心温热宽厚，一直紧紧包裹着她的手，熨烫着她的肌肤，灼痛着她的心。

“……我的，我的孩子呢？”

北堂佑沉默地望着她，悄然拧起眉宇，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依然苍白的脸颊，眸底闪烁着淡淡的泪光。

“潇潇，我们还很年轻，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我们……”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从凌潇潇的眼角滑落下来，狠狠地湮没了北堂佑的心。

“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凌潇潇抬眸凝望着天花板，泪水不断涌出，沾湿了耳畔的长发，“北堂佑，你不知道吗？不管以后会怎样，不管以后我们还有多少孩子，它……它都是独一无二的，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对不起，孩子，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妈妈真的对不起你……”

“潇潇，潇潇……”北堂佑站起身，深深地注视着凌潇潇的水润瞳眸，绝美的面孔上溢满了懊悔和歉疚，“潇潇，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看着我，看着我，好不好？”

凌潇潇的视线一动不动，仍然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美丽的双眸中恍若绽放着一朵染满了绝望的花朵，惨淡，凄凉，隐隐带着死亡的味道。

“北堂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北堂佑，暂时……暂时不要让我见到你，可以吗？”

北堂佑的身体猛地僵住，俊脸几乎瞬间变色，深邃黑亮的眸光渐渐变得冰冷如霜，轻轻放开凌潇潇，他转身向病房门口走去。

寂静的走廊里。

“啪！”

北堂佑双手握紧成拳，重重地打在冰冷的墙壁上，一道鲜红血渍冉冉而下。

随后的几天，凌潇潇从没有正眼看过北堂佑，也没有对他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短短几天时间，在凌潇潇和北堂佑两个人的心里，却比几个月、几年、几个世纪还要漫长，还要难熬。

凌潇潇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每晚当她入睡之后，都有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有一对深邃深情的黑眸脉脉地凝视她，有一个神祗般尊贵完美的男人一整夜守护在她的床边，直到月色褪去，月光敛尽，晨曦穿过薄薄的纱帘，照亮了她那张白皙美丽的脸颊，那个男人才会恋恋不舍地吻上她的额头，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北堂佑，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业帝王，竟然像个无地自容的孩子一般，每晚都在默默地、悄悄地，用他的耐心和细心，用他的温情和深爱，用他自己特有的方式，守护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他的懊悔无法对任何人倾诉。

他的痛楚无法向任何人表露。

他的心碎无法让任何人看穿。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无坚不摧的帝王，是冷傲尊贵的撒旦，然而，那个叫凌潇潇的女人，却可以轻易拨动他的心弦，可以让他敛尽一切风华，只为博她一笑。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爱惨了那个叫凌潇潇的女人。

只是……

在他和她的世界里，总是充满着这样或那样的意外，他的爱揉碎了她的心，他的爱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他的爱让他走入了绝望而无奈的深渊。

北堂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无论多么强大的商业对手，无论多么狡猾的阴谋游戏，他没有惧怕过丝毫，也没有紊乱过阵脚，唯有这一次，唯有面对凌潇潇的时候，他慌了，他怕了……

凌潇潇，你知道吗？

我的世界其实并不大，只要有你，只要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所以，哪怕失去整个天下，失去所有的一切，我也不能失去你……

凌潇潇，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绝对不许离开我！

住院一个星期后。

凌潇潇突然一反常态，主动要求与北堂佑见面。

她默默地靠在床头，枣红色的长卷发从她的耳畔两侧滑落下来，柔顺而飘逸，精致美丽的脸庞依然有些苍白，淡淡的阳光下，恍若透明的水晶；她慢慢地眨动卷翘的长睫，在眼底洒下微微的剪影，灿若星辰的黑眸中流转着淡然平静的光芒，没有太多的波澜，也没有太多的笑意，静静的，如安定的幽湖。

北堂佑走到床边，颀长挺拔的身躯遮住了金灿灿的阳光，逆光的剪影里，他那张绝美优雅、俊逸无双的容颜愈发冷艳绝伦，仿佛那是上帝亲手雕刻出来、最精致完美的艺术品，倾国倾城，毫无瑕疵，让人不敢逼视。

“潇潇……”

“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凌潇潇的声音很平静，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却也并非冷凝含怒。

北堂佑倾身坐在床边，修长均匀的手指将雪白的床单揪紧，压出了深深的指痕。他抬眸深深地注视着凌潇潇，她的表情太冷静，

太平淡，就像月光照耀下的湖水，有些清冷，有些遥不可及。

“潇潇，你怨我、恨我、甚至想杀了我，你都可以大声说出来，但是，不要再对我置之不理，不要再漠视我，不要再将我当成隐形人，不要再折磨你自己，可以吗？”北堂佑的大手紧紧抓住凌潇潇的手腕，狭长妖娆的黑眸深邃如潭，跃动着一股夹杂着疼惜、夹杂着无奈的深情，“潇潇，你到底想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失去了最宝贵的孩子，我让你……”

凌潇潇扭动着自己的手腕，眼底清澈无波，轻轻打断他的话：“北堂佑，我的命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想折磨自己，有什么不可以吗？我的孩子没有了，孩子没有了！它是我最珍视的孩子啊，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我竟然丢掉了自己的孩子，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做母亲？我就算折磨自己再久，也无法让孩子重新回来……我，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很想陪在它的身边，祈求它原谅我这个没用的母亲……”

北堂佑紧紧拧起眉宇，眸色骤然加深：“凌潇潇，你在说什么傻话！”

“傻话？这是傻话吗？”

凌潇潇绝望般地笑了，黑亮美丽的瞳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苍白的面孔恍若透明，纤瘦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北堂佑，你知道吗，失去了孩子，比让我死掉还要难受……我能够坚持到现在，能够压制心底所有的痛楚，都是因为有孩子在支撑着我！”

“潇潇……”北堂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抬手探上她的脸庞，却被她拒绝了，“凌潇潇，你听我说！”

“我不听！”

凌潇潇目不转睛地看着北堂佑，泪水悄然滑落。

曾经，这张近在咫尺的完美面孔是多么让她留恋啊；曾经，这个优雅含笑、温柔深情得令她心醉的男人，几乎成为了她生命中的全部，她承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所有痛苦和幸福。

可是……

她的心累了，没有力气再去爱他了……

“北堂佑，请你放了我。”

“潇潇，你说什么？”

凌潇潇含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请你放了我！这是我最后向你提出的请求，你同意与否都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你！”

北堂佑的耳畔嗡嗡作响，唯有这句话异常清晰，清晰得刻骨铭心，仿佛烙印在他的骨血里一般，深深地揪痛着他的心。

凌潇潇她，她居然说……说离开他！

如果，如果之前她的话都是迫不得已的假话，那么，此时此刻她坚毅的眼神，倔强的表情，不甘示弱的反抗，一定都是真实的，对不对？

北堂佑抬起手臂，用力抓住凌潇潇瘦削的肩膀，靠在她的耳畔，沉声道：“我可以放你离开，但是，有一个条件。”

凌潇潇惊愕地睁大双眸，黑琉璃般的晶瞳中闪烁着亦喜亦悲的水润波光，她的长睫湿漉漉地眨动，似乎太震惊，又仿佛太惊喜了。

是的，她完全没有想到，北堂佑会答应她的要求。

“你，你说，什么条件？”

凌潇潇太震撼了，她过分专注于自己的想法，而忽略了北堂佑嘴角那抹带着宠溺，带着威胁，还带着冷傲的笑意。

“给我生个孩子。”

北堂佑淡定地说着，绝美冷艳的容颜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那是只有在凌潇潇面前才会呈现的笑容，温暖得像春日的阳光，宁静得像秋日的湖水，清澈得像夏日的明月，炽烈得像冬日的烟火。

什么？

凌潇潇的身体僵住了，突然感觉北堂佑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双手如两座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北堂佑，你说什么？”

凌潇潇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北堂佑，黑眸清澈而美丽，白净的面孔犹如绽放在阳光下一尘不染的莲花，致命地吸引着北堂佑的视线。

北堂佑并不着急回答她，而是将温热的大手挪开，轻轻地捧起了她的脸颊，与她四目相对，深深凝望彼此。

灼热而熟悉的气息扑在彼此的面孔，如同柔软而缠绵的丝带，慢慢地，悄无声息地缠绕着彼此的心……

“凌潇潇，我想要属于我们的孩子！”北堂佑更近地靠向凌潇潇，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他的声音低沉而略显沙哑，带着淡淡的情欲，深深的疼惜，“潇潇，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很后悔，后悔得想代替我们的孩子去死！但是……我不能那样做，更不能让你离开我！傻瓜，我和你都还年轻，我们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我们约好的，要生四个可爱的小公主，嫁给家里那四个臭小鬼，然后全家人永远幸福快乐地书生活下去……”

“凌潇潇，我爱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北堂佑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凌潇潇的红唇，深深地探入她的口中，攫取他最喜欢、最沉醉、最贪恋的属于她的唇舌，攻城略地地霸占着她的一切……

意外的，凌潇潇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而是给予了北堂佑意想不到的配合与承接，霎时扯断了两个人头脑中最脆弱的那根弦。

最后一次，就让自己最后再放纵一次吧……

彼此深深地亲吻，他的吻一如从前，带着温柔的霸道，带着温柔的占有，也带着湮没心灵的思念；她的吻甜美如蜜，带着被动的羞怯，带着勇敢的承接，还带着无声的绝望。

冗长的吻终于结束。

急促的喘息声回**在寂静的病房里。

北堂佑紧紧拥住凌潇潇，缠绵而温柔的吻从她的脸颊逐渐向下，灼热而滚烫，落在她纤瘦性感的锁骨，含住她雪白饱满的耳垂，一路在她凝脂玉露般的肌肤上留下一个个清晰而深刻的吻痕，宣告着他自己的完全所有权。

凌潇潇是他的！

凌潇潇是他一个人的！

“北堂佑，我恨你！”

突如其来的恬淡话语，令北堂佑猛地停住了亲昵的动作，绝美的面孔缓缓笼上一层冷凝之色。

“潇潇，你在说什么？”

“我恨你！”凌潇潇毫无惧色地仰头注视他，她的眼底竟不知何时飘起了泪花，晶莹而美丽，像冬日的雪子，“北堂佑，你亲手杀掉了我们的孩子，我怎么能不恨你？也许，你会说，如果我早些告诉你这个消息，你一定会好好保护我们母子，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谁也无法抹除，是你……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北堂佑，我恨你，真的恨透了你……”

“可是，怎么办？”北堂佑捧起凌潇潇的脸，低头亲吻着她的眼角，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反抗的霸气，“凌潇潇，就算你恨我，我也不可能放开你了。凌潇潇，我爱你！这三个字，我北堂佑这辈子只会对你一个人说！”

早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凌潇潇竟变成了北堂佑心中的唯一。

他好像第一次明白了，真爱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许，初恋曾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因为那是他感情经历中的第一次冲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初的那段恋情会慢慢变成心底的朱砂痣，偶尔会想起，偶尔会疼痛，却再也不会影响太深太远了。

但潇潇对他而言，就是生命般的存在，呼吸般的存在。

当潇潇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幸福和快乐，他会不知不觉地忘记烦恼和悲伤，只要看着她甜美的笑脸，他的世界就会充满阳光。可是，一旦潇潇离开他，哪怕只是两三天，他也会感到度日如年，总是不可遏制地担心她、牵挂她、思念着她，恨不得立刻赶去她的身边，好好守护着她，将她永远圈在自己的生命里！

然而，他最爱的女人却在痛恨他，这让他情何以堪？这让他如何是好？

在所有人眼中，北堂佑都是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商界帝王，只有在凌潇潇面前，他才是最普通、最平凡的男人。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幸福，不再让她伤心流泪，给她挡风遮雨，为她奔波忙碌，只要能够看到她的笑容，他宁愿付出超越生命的代价。

“潇潇，我爱你！”

“潇潇，我爱你！”

此时此刻，他的话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发自内心的承诺，永恒的承诺。

可是……

凌潇潇什么都没有说，只用沉默结束了她与北堂佑之间的谈话。

北堂佑给她的承诺，哪怕是虚假的、痛苦的、沉重的，她也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他深情说出的“我爱你”三个字呢？

只不过，她真的累了，她无力周旋在北堂佑的世界里了，她想要平静安定的生活，不需要多么富有，只要安稳就好。

然而……

北堂佑给不了她这样简单的生活。

北堂佑就像一只在浩瀚天空中翱翔的雄鹰，他注定是属于天空的，任何人都无法束缚住他，无法留住他的脚步。

曾经，凌潇潇以为，她能够做到，但是她错了。

或者，她也可以带着北堂佑的承诺去憧憬，在将来的某一天，北堂佑会宁愿折断翅膀留在她的身边，只是……那时的她，恐怕早已年华褪尽，白发苍苍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遇到北堂佑之前，虽然是个孤儿，但生活也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她有好姐妹宫遥陪在身边，有老大风展扬的关心，还有搭档小胖的诙谐幽默，从没感到过孤单。而现在，她本以为自己幸运地找打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何曾想，她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和创伤。

是啊，听到北堂佑说“我爱你”的时候，她的心仍然会抑制不住地颤抖。哪个女人不愿意与自己的爱人永远相依相偎呢？她也想过，憧憬过，追求过，期待过，但生命中所有的美好仿佛在刹那间变成碎片，化为乌有，什么都不存在了。

当她的心已经破碎不堪，还怎么有勇气继续去爱人呢？

“潇潇，我要怎样做才能留住你？”

这是北堂佑离开病房时，留给凌潇潇的最后一句话。

凌潇潇的心，痛得淌血，痛得窒息，痛得绝望，但她却永远不会知道，北堂佑说出这句话时，下定了多么大的决心。

没错，他会让所有伤害过凌潇潇的人付出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