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劭显然也没想到魏南音会突然扑向自己,连忙将她扶住。等两人回过神来时,再去看张思斌,他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们俩。
“你们……”
“在自习。”陈劭站起身来说。
英语杨老师拿起桌上的习题册看了看,对张思斌说:“还真是。”
张思斌怒气不减:“那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捉鸡呗。”
魏南音回答完,就见陈劭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而且可能是因为咳得有点猛,脸都红了。而张思斌的黑脸此时更加难看了。
张思斌正要发飙,突然听到杨老师娇滴滴地惊呼了一声:“哪来的小鸡啊!好可爱!”
魏南音难得遇到个志同道合的,立刻说:“是很可爱吧!不知道陈劭同学为什么会怕这几只鸡。”
陈劭皱眉:“我没说怕。”
魏南音也不顾他不高兴,把刚才事情的经过绘声绘色地给两位老师描述了一番,然后问他:“这还不是怕?”
陈劭懒得理她,看向别处不说话。
张思斌倒像是松了口气:“学校里不许养宠物你不知道吗?”
魏南音:“这些不是宠物,我是怕万一封校时间长了,我们食物不够了,可以吃鸡呀!”
杨老师笑得很娇羞:“这孩子真逗。”
“胡闹!”张思斌却一点面子都不给魏南音,“封校只是暂时的,而且情况也没严重到那种程度,你这跟造谣生事有什么差别?”
“不是……我……”魏南音真是有口莫辨。
张思斌最后命令道:“你这几只鸡我没收了,一会儿你把他们送到我办公室!”
说完也不再理会魏南音,带着杨老师走了。
被他们这么一闹,小鸡们反而乖巧了,都围在魏南音脚边扭动着小身子蹒跚踱步。
虽然很不忍心,但老张的命令魏南音也不敢违抗。她一边把一只只小鸡捉回篮子里,一边很绝望地想着,这一次她真是亏大了,买小鸡的本钱先不说,这些天喂养他们不知道花费了她多少精力。
可能是这种悲伤的气氛感染了陈劭,他难得安慰她:“你和张老师好好说一下,等解禁之后拿到外面去养也是一样的。”
魏南音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小鸡们身上挪开:“解禁?到时候我还要这些鸡干什么!”
“你不是舍不得吗?”
“我是舍不得,本来指望它们帮我赚大钱的!等到解禁,谁还买我的鸡呀!”
陈劭本来以为魏南音养这些小鸡养了一段时间养出感情了,到了这一刻他才算明白,她表现出来的难过统统是因为如意算盘落空了,赚不到钱了。
“当我没说。”
被这么一闹,俩人谁也没心思再学习了。陈劭收拾东西回了宿舍,魏南音把小鸡送去张思斌办公室后,也回了宿舍。
此时的宿舍里突然清静了下来,她反而有点不适应了。难得的她连吃晚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就这样躺在**,一睡就睡到日落西山。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她有点渴,但又觉得浑身无力,一点都不想动,又睡了过去。就这样不知又睡了多久,直到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魏南音同学,你在吗?”
魏南音躺在**,张了张嘴,却发现嗓音嘶哑的厉害。不过她听得出,门外的人是宿管阿姨。
她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门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了。
宿管阿姨打开灯,看到**的魏南音吓了一跳:“同学,原来你在啊?你没事吧?”
魏南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阿姨你找我有事吗?”
“例行查寝,看你们都回来没有。”说着,宿管阿姨很快发现了魏南音有点不对劲,“同学,你是不是生病了?”
魏南音解释说:“就是饿了一天而已,没什么事?”
宿管阿姨狐疑地看着她:“不对,你脸怎么那么红?嗓子也哑了,我看你这样应该是发烧了!”
魏南音努力想坐起身来解释一下,宿管阿姨已经火急火燎地又退出了她的宿舍,并且将房门锁了起来:“同学你别着急,我先通知一下你们张老师吧。”
魏南音被宿管阿姨这一系列的反应搞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她也注意到自己身体有点发热,好像是真的生病了,难道是刚才睡觉时被子没盖好?
没有给她过多瞎琢磨的时间,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张思斌的声音,就在门外。
虽然张思斌是教导主任,但在魏南音的印象中他还从来没上来过女生宿舍,今天是怎么了?
宿舍门很快被打开,张思斌似乎还想进来,但却被宿管阿姨拦住了。
魏南音连忙坐起身来:“张老师,你怎么来了?”
张思斌双眼通红:“音音,你别担心,校医马上就到了。”
魏南音闻言松了口气,原来不是为了来训斥她啊。但是好奇怪,自从张思斌成了她老师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她生了个小病?
魏南音说:“可能就是我这两天饿的,免疫力下降了,吃顿好吃的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张思斌点点头,但脸上的神情却一点都没有松缓下来。
不久之后校医来了,魏南音高烧39度。
“怎么会突然发烧?你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吗?”校医问魏南音。
到了这一刻,魏南音才意识到她这“小病”可能并不是什么“小病”。
见她说不上什么,张思斌只好带着人先退出她的宿舍。
然后找来校保卫处的人和平时与魏南音接触较多的学生们问话。
最后从校保卫处提供的监控录像里,他看到就在前几天,魏南音和陈劭私自翻墙出过学校。
他又找来陈劭,还好陈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陈劭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隐瞒,把他和魏南音出去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之后校领导紧急召集会议,有人提议把魏南音送去发热门诊,但被张思斌拦下:“把她送过去,她肯定会被隔离,她现在情况还不好说,很可能就是普通感冒,万一她在医院接触了其他病人反而被传染这怎么办?”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种时候即便害怕,但没人敢强硬要求什么。
最后校领导和几个老师商量之后,决定暂时将魏南音隔离在宿舍里观察几天。
魏南音依旧住在自己的房间,但四层的所有女生都临时被转移到了五层。她一个人霸占着空空如也的整层楼,每天有人固定把食物送到她门口。偶尔会有医生来,给她用的无非是一些降温治消炎治疗感冒的药物。
魏南音烧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退烧。虽然不发烧了,但依旧浑身酸软无力。
这种情况又持续了一天,校医开给她的药好像好使,又好像不好使。不过到第三天的时候,她却是觉得白天不发烧的时候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她躺在**,打开手机,纠结再三还是在搜索栏里输入“A型流感死亡人数”。
手机反应很慢,好半天才刷新了网页,入眼的都是触目惊心的生离死别。
魏南音没有勇气去打开这些网页,她收好手机,突然开始怀念起小的时候。
在魏南音的记忆中,妈妈总是很严厉,但是有一次她生病了,妈妈照顾她时就格外温柔。从那以后,她就不怕生病,有时候看到妈妈对弟弟特别上心,对她却不怎么关注的时候,她甚至还会期待能生一场病。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浑身乏力,头脑晕沉,但她还是不得不起来。因为饭还是要吃,却再也没有人像小时候那样把可口的饭菜送到她的嘴边了。
魏南音看了下时间,午饭应该快要送到了,于是她努力起身准备下床,而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宿管阿姨,说了声“放门口吧”,然后慢悠悠地穿好鞋往门口走。
可是门口的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敲门声再度响起。
她有点意外:“谁呀?”
“是我。”
是个她熟悉却又让她很意外的声音。
她正想去开门,但手刚触到门把手上,却又顿住了:“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
“哦,我挺好的,现在也不怎么发烧了。”
“那你开门吧。”
“还是算了。”
“怎么了?”陈劭问。
魏南音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没什么不同:“怕传染给你。”
“我体质好,一般的小感冒都近不了我的身。”
“这可能不是个普通的小感冒……”
陈劭不再说话了,魏南音突然有点难过。
站的久了,她贴着门坐下,旁边还是她前些天给小鸡们搭的窝,也不知道它们现在好不好。
其实她是个神经很大条的人,所以极少会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但是短短几天的工夫,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这就好比她头顶上一直悬着一把利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但是最让人惧怕的不是它掉下来的那一刻,而是等待它掉下来的这些天。
门外静悄悄的,她不确定地叫了一声:“陈劭。”
“我在。”
很平实的一句“我在”,却让她很安心。
其实她也有点意外,毕竟以她对陈劭的了解,这人人虽然不坏,但耐心实在没多少,两人这么半天不说话,要是以往他早已经走了,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就在门外安静地等了这么久。
“你怎么没走?”她问。
“你希望我走吗?”
不希望。她听到自己在心里很明确地回答道。
她已经有三天没有跟人说过话了,她不是害怕孤独,而是怕有些她很想说的话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给别人听了。
她说:“那我们聊聊天吧,你尽量站得远一点,我尽量说话声音大一点。”
“我已经站的很远了。”
他虽然这么说,可她听得出来,这声音就是来自她身后的那扇门。
但是魏南音并没有揭穿她,因为她确实没什么力气提高音量了。
“其实我很羡慕你。”魏南音说。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打架那么厉害,学习又那么好。认识你之前,我以为校霸都和王强差不多。”
“你不也是校霸吗?南石魏南音。”
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魏南音扯了扯嘴角,“你就别笑我了,我这全靠大家给面子。”
陈劭说:“其实我长这么大就打过一次架,所以严格来说我从来不是什么校霸。”
魏南音很意外:“那外面传言你以一敌八是真的吗?”
“是真的,那次真的挺险的,不过是我命大而已。”
魏南音说:“你是说你人生唯一一次打架就一个人打败了八个小混混?”
“可以这么说吧。”
“那我更羡慕你了。”
“为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次打架斗殴事件,你其实就是个标准的学霸?”
陈劭没有回答她,魏南音又问:“你那次为什么打架?”
“得罪了一帮小混混。”
“可你是好学生,跟他们也没什么交集,怎么得意他们的?”
陈劭顿了一下说:“我是帮一个朋友出头。”
“哦,想不到你这么讲义气,难怪咋俩能成为朋友。”
陈劭轻笑一声,然后问她:“你最近在房间里都干点什么?”
“睡觉呗,特别无聊。”
“可以打电话和其他人聊聊天。”
“不想打。”
“为什么?”
魏南音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估计我的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晶晶她们也给我发过微信,但我没回。我是想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和大家联系吧,如果真是虚惊一场,也免得大家跟着我提心吊胆。”
陈劭有点意外:“那你父母那里通过电话吗?”
“没有,我和老张商量好了先不说。如果过两天我没事,这事就不说了,反正以前也经常这样,如果有事,到时候再说也没什么。”
这话题有点沉重,魏南音说完两人就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陈劭才再度开口:“你怕吗?”
魏南音想了一下说:“怕。我还有很多想见的人没有见到,想做的事没有完成,我怕时间太少了,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魏南音突然有点哽咽了:“如果早知道我的时间可能会这么少,我一定不会浪费过去的一分一秒。我想和我爸妈我弟弟生活在一起,想像过去一样有个能让他们引以为豪的好成绩。他们高兴,我就快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家四口拧巴着。上次我靠你帮我作弊拿了个好成绩,我妈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可是我没想到她其实知道我是作弊的,她很失望,对我也不像以前那么有信心。我知道之后一气之下又从家里跑了出来……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我可能错过了最后一次和家人团聚的机会。”
“放心吧,不会的。”陈劭说。
“为什么不会?”魏南音问。
“祸害遗千年。”
“切。”魏南音有点失望。
陈劭笑了笑说:“我说真的,你看就算你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感冒,是那种流感也是可以治愈的。疫苗已经研制出来了,而且你看看那些因为这个病死掉的其实都是些本身体质比较特殊的人,比如年纪很大的,有其他慢性病史的。我就是知道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我不怕。”
魏南音微笑:“想不到你连安慰人的时候都表现的这么理性。原本我觉得你挺冷漠的,结果这种时候只有你来看我。不过真的谢谢你了陈同学,我好像真的被安慰到了。”
“我没记错的话我曾经两次把你从小混混手里救出来,还有一次大半夜把你从墙头解救下来。没想到在你看来我很冷漠?”
魏南音干笑:“是我措辞问题,那就别介意。你是外冷心热!而且头脑聪明学习又好,令人羡慕!”
陈劭顿了顿说,“其实你也不是没有机会了。我分析了一下,虽然你大一差不多耽误了一年,但是你基础不错,人还算聪明,如果接下来的一年好好努力一下,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这样我也就能履行我的承诺了。”
提到学习的事情,魏南音有点丧气:“你也说了,我耽误了一年呢。”
陈劭说:“如果我今年去参加高考,不出意外的话,我估计我考的也不会太差,一样也是少一年。”
魏南音笑了:“你的意思是说咱俩差不多聪明喽?”
陈劭说:“如果我说‘是’那才是安慰你,但你确实挺聪明的,还是有机会逆风翻盘的。”
“有机会的前提是有时间。”魏南音难得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我今天才16岁,短短16年,现在回想起来算得上‘经历’的事情太少了,我还没过过大学生活,也还没谈过恋爱……太惨了……”
陈劭的语气有点无奈:“不是说了吗?你不会有事的,这些没经历过得事情都会一一经历的。”
魏南音有点丧气:“也不一定,我这母胎单身狗就算侥幸挺过这次,也可能孤独终老,而且从我父母的婚姻看,可能单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次,陈劭没有回应她。
魏南音和徐晶晶那恋爱脑是截然不同的,虽然她之前追陈劭追得满城风雨,但是关于恋爱的事情她想的真的很少。
现在说起这事,她突然很好奇:“陈同学,你说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每天都很甜蜜幸福脑子里只有彼此吗?”
“为什么问我?”
魏南音正畅想着恋爱的感觉,被这么一句问话拉回了现实。
她撇撇嘴,为什么问他他自己心里没数吗?当然是因为他谈过啊,还是和比他年纪大的女孩子谈的!
魏南音:“你不想说算了。”
沉默了片刻陈劭才说:“不是不想说,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问点别的吧。”
魏南音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就当魏南音已经不报希望他会回答时,却听他说:“好像有了。”
短短四个字,信息量却很大!
“好像”说明两人关系尚不明确!
“有了”说明陈劭是近期才注意到这个女生,至少不会是他之前那位数学老师。
是谁?魏南音感到自己身体里的八卦之火正在熊熊燃烧!
“是我们学校的吗?”魏南音问。
紧接着,她没有听到陈劭的回答,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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