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在一只鸟的心脏里/它的名字叫/织//用尽毕生的力/织并不存在的那块布//无尽的线自青草上升/越过泥泞与肿胀的空气/升至空虚//带着刺果的织针丘陵河谷/抵达猎户星座或某种阴影//而这一块布/是结实的/植物与河水的经纬

蜘蛛,北流话叫什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查粤语翻译软件,是叫蠄蟧。依稀想起,好像,北流是叫蟧蠄。蟧蠄、蟧蠄,是蠄蟧二字倒过来。

还是觉得不太像。到初中微信群问,吕觉悟说,蜘蛛,是叫蛯?lao zhao,宁同学说,北流南部上里那边叫蠄蟧。我一想,上里离广东更近,粤桂交界处。如此,我们北流的北部(所谓下里),叫蟧蠄大概差不多。

还是信任吕觉悟,试着读蛯?,一直读得不像。到夜里,洗澡时径,唿声间想起来,是叫蛯?,不过不是zhao,而是zao, lao-zao,我觉得自己读对了,那一瞬,一只蜘蛛闪闪发光,蛯?,蜘蛛、蜘蛛、蛯?……洗澡、冲凉、洗身,洗身屋……洗身屋到处都是柴草,山上打来的柴草晒干了堆在柴屋里,柴屋墙角上方有只很大的蜘蛛网。插队时,我们是在生产队长家的柴屋洗澡,春夏秋三季就在厕所洗,厕所有一面没墙,门是半截竹门,冷风穿堂过,到冬天没个洗澡处,这时唯有周队长的柴屋暖和,柴屋地上有块坚硬的灰沙地,是用黏度很高的白黏土和沙按比例调制,拍打而成,硬度像水泥地。2016年春天“作家返乡”活动我回六感,生产队长的泥土屋早就塌了,我带弋舟、李浩、朱山坡去看我当年洗澡的地方,地上一片青草,那块坚硬的灰沙地还在。生产队长夫妇早已过世,两个女儿都去县城定居了。我们四人站在残墙上拍了张照片。

到了第二日,再试着读蛯?,好像又读不对了,刚说出第一个字,第二个字被卡住,怎么都说不出来,一说出我就想到“醪糟”这个近音词,字音是对的,声调不对,则完全不像。

便又到初中群里发语音,请吕觉悟说语音我听。吕觉悟说:跃豆,就系蛯?呀,阿啲蛯?膜,冇记得了咩。她讲到蛯?膜,当三只字连在一起,我才完完全全地、轻而易举地准确读出来了,蛯?。我同时确认这个字应该读zao,而不是zhao。宁同学有一个更简便的办法,他说,你就想着普通话读成“老赵”,基本就对了。

麻雀叫什么?

闪电叫什么?

彩虹叫什么?

麻雀叫麻呢嬲。

闪电叫眨令。

彩虹叫蚌界。

还有,菩萨遮与扑沙狗,都是什么鱼呢?你纷纷想了起来。一些丝线闪着光,它们在空气里飘。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你也像一只蛯?。

在墙壁的角落,织网。与灰尘、与旧砖、与草在一起,织一只蜘蛛网、蛯?膜。

笪、窾、嚿、擸、黐、揜、捳、

踎、

簕、筢、邋、掟、冚、

蛯?、

攰、孭、觇、

脷、乸、燶、樖、湴、

鎅、掅、噍……

织字。

亲爱的蛯?,亲爱的蛯?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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