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阵沉默，郭奉天忽然过来问：

“子章他……是不是也被咬到了？”

“应该只是被抓了一下，症状要轻不少……”孙思邈干笑一声，看了看郭照那边，压低声音。

郭奉天也回头看了一眼郭照，表情复杂，一时欲言又止。冯宽担心道：

“要是解毒丸对他没用……那意儿姐姐离他这么近……会不会很危险啊？”

孙思邈、药离不说话，这时太阳刚好出来，几缕阳光投射下来，郭奉天抬头道：

“他们几个能治好，子章……肯定也会好起来的！”

话音刚落，几声惨叫同时传来，众人身一震，冯宽连道不好，赶紧闪身过去一看，之前服了解毒丸的僧人以及那几位随从，正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地翻滚，表情痛苦至极。

“怎么了，他们刚才吃了什么东西吗？”

孙思邈赶来，说着便要靠过去扶他们起来。

“别去，危险！”冯宽一声喝，赶紧拦住孙思邈，“他们身子全烂了，有毒！大家快躲开！！”

“师祖……快，快杀了我吧！我感觉身子里面有……有一团猛火……”

冯宽虚空一指，将僧人用冰块包裹住，然而不等他松一口气，只听“哧”地几声，僧人像烧融的蜡烛一样化开，连同将外边的冰块也化为了水汽，等烟雾散开，只留了一地的脓血……

“冯大哥，你怎么不救他！！”

杨应彩忍不住刚说完，旁边那几个随从一边痛苦地嚎叫着，一边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胸口，一块块血肉如烂泥一样地掉落下来，看得众人或狂呕不止，或闭眼转身，或喃喃自语。

“冯仙人……帮忙……帮忙也送我们一程吧……来世，小的一定结草衔环……”

冯宽怔怔地看着他们，耳边回**着杨应彩的话，怎么也下不去手。

王敢看不下去，正想提刀过去解决他们，郭奉天出手将他们瞬间化为了灰烬。

孙思邈跪下身，朝着地上的几处痕迹不住地磕头道歉，药离两眼无神地站在他旁边说：

“公子，不是你的错，我们已经尽全力了。”

其他人也纷纷过去宽慰，郭意清醒过来，忽然发现一旁的郭照不见了踪影，赶紧冲进人堆里一顿翻找。不见人后，出来四处张望一番，当即惊慌无比地喊：

“阿照，阿照你在哪儿？？”

冯宽反应过来，上前一脸担心道：

“意儿姐姐，阿照哥哥他现在很危险，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郭意愣了一瞬，当即一巴掌扇过去，浑身发抖道：

“司马沉沉，你把郭照弄哪里去了？赶紧把他交还回来，否则，我跟你玉石俱焚！”

冯宽完全没有防备，被一巴掌扇倒在地，脑袋嗡嗡直响，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杨应彩这时过来，问了郭意之后，一脸不敢相信地指着冯宽鼻子说：

“冯子虚……你到底要干什么？快把阿照哥哥交出来啊！”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阿照哥哥去哪里……我怎么知道……”

“啪”地一声，杨应彩也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冯子虚……我对你太失望了！呜呜呜呜，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二姐是死在你手上……

直到现在我才确定……他们没有骗我，那些事……都是真的！呜呜呜呜……”

药离等人闻声过来，冯宽一边摇头，一边两眼无神地说：

“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司马公子，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药离忍不住地说，“人不见了就赶紧去找啊！在这里凭空诬赖一个人，显得你们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对吧？

子章哥哥他中了尸毒，我和公子反正也救不了他的命，你们爱谁谁！”

“阿离！”

孙思邈听不下去，想过去将他拉走，药离却死死地拉住冯宽胳膊不放，忽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郭意、杨应彩如遭雷击一般地怔在原地，郭奉天轻喝一声：

“意姐，阿离说的有道理。刚才你们还在一起的，他应该走不远，咱们赶紧去找找！”

“嗯！”郭意两眼通红地点头，当即闪身出了营地。

郭奉天过去，轻轻拍了拍冯宽肩膀，“子虚别想太多，关心则乱，这一晚上实在……唉，你留在这里，我和他们都出去找找。”

冯宽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起身过去到火炉旁边，开始生火煮饭。韩永叔、范仲淹、冯智玳安排人做了衣冠冢，僧人们在旁边做超度法事。

孙思邈安顿药离睡下，过来喝了半碗粥，也回帐睡觉去了。

没有找到郭照，王敢领着剩下的随从一脸疲惫地回来，吃了饭也各自回帐休息。

冯宽在杨应彩帐内默默放下粥饭馒头，独自回到火炉边，望着锅底下残剩的几颗火苗发呆。

临近中午时，郭奉天、郭意两人抬着昏睡过去的郭照回来，看到冯宽如泥塑雕像一样，坐在火炉旁边一动不动，郭奉天苦笑道：

“我看着子章，意姐你先过去吧，子虚这次……应该是被吓得不轻。”

“我……的确是我不对，可是现在……我实在也没这个心情和状态。你刚才也看到了，阿照他那个样子……”

郭意忍不住地掉下泪来，忽然想到什么，马上又改口道：“我去和子虚说说，现在能救阿照的，应该就只有他了！”

郭奉天浑身一震，想叫住郭意，可看着裹在黑布中、奄奄一息的郭照，一时又犹豫不定，只得将他先送进帐篷中，用绳索将他固定在**，又在他口中塞了一大块棉布后，慌忙跑去了火炉边。

“意儿姐姐，我的血……真的能救阿照哥哥吗？要是出了问题，你会不会……又要打我啊？”

冯宽畏畏缩缩地看着郭意，见她如之前一样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往后一躲，从凳子上歪倒在地，马上又缩到火炉旁边，用手捂着脑袋。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意儿姐姐我错了……我哪里做的不对，马上就改！”

郭意看得心痛悔恨不已，泪水如断线珍珠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

“子虚……对不起，对不起……你没错，是意儿姐姐冤枉了你，还打了你……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冯宽挪开双手，起身过去想安慰她，可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只是手足无措地跟着掉眼泪。

郭意一把抱住他，两人一起哭了好一会。

“咳咳，行了，别把其他人吵醒啦。子虚你煮的饭呢？我肚子还饿着呢！”郭奉天在旁边看了一会，笑着提醒道。

两人分开，对看一眼后，又各自破涕为笑，冯宽指了指锅盖道：

“饭在里头热着呢，意儿姐姐，咱们先过去，治好阿照哥哥吧？”

“嗯，子虚，谢谢你！放心吧，怎么也不会怪到你身上的！”

郭奉天抓了一块锅巴，跟着两人回到帐篷内，却只看到翻倒过来的床铺，以及地上散乱的几根断绳，当即惊得嘴里的锅巴都喷了出来。

“子章，怎么会这么大力气……”

“阿照……”

郭意两眼一黑，差点没站稳一头栽倒，冯宽扶住她，当即凝神闭眼使出神念术，很快便睁眼道：

“阿照哥哥在护城河边，我们赶快过去！”

三人飞身赶过去，裹在被子中的郭照威胁道：“不要过来，这下面是那些僵尸们的巢穴……跳下去，神仙也救不了！”

话音刚落，郭照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动弹，当即绝望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一直折磨我？我已经无药可救了，让我带着最后一丝尊严，就这样死掉行不行？”

“阿照……你不要自暴自弃好吗？或许子虚能救你……彩儿妹妹以前得了疫病，子虚也救活了她，你不过是被抓了道口子，不会有什么事的。”郭意颤声劝慰道。

郭照沉默一会，忽对郭意破口大骂：

“那是子虚自己的精血，你怎么可以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意姐，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

男子汉大丈夫，死又何惧？即便是子虚心甘情愿，可你有没有想过，包括你在内，那些吸食过他血的人，哪个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要是我是因此暂时得救，以后，一定也会成为他的奴仆，终生都逃离不开他的阴影，那样，与死何异？？”

郭意、郭奉天听得浑身一震，半天说不出话。冯宽走到郭照跟前，一脸迷惑地说：

“阿照哥哥，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死？我能看到那些幽魂鬼怪，还和一些说过话。

它们虽然看上去自由，但没有一点精气神，仿佛都是提线木偶一样。我觉得，无论如何，活着肯定是比死要好的。”

“子虚说的没错！”

郭奉天忽然开口，一脸认真地看着郭照，“吸食过子虚精血的人，赵烟萝成了夏国国主，陈志在京城正为天下人伸张正义，三升小和尚在山上静心修炼。

即便是不在人世的阿紫姑娘、秦姑娘，她们都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最后，近在咫尺的杨姑娘，意姐，难道你不觉得，她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吗？”

郭照哑口无言，郭意走上前，两眼通红道：

“阿照，你之前说的话，现在都忘记了吗？我们要一起活到一百岁，生好多好多孩子。

不论男女，你教他们读书，我教他们习武，等他们长大一些，至少都能成为一个还不错的人……”

“我没忘……”

郭照顿时痛哭流涕，“意姐，我只是害怕，害怕吸食子虚的血后，会不再像现在这样喜欢你……

另外，你难道就不怕，这个消息万一被传出去之后，子虚会面临灭顶之灾吗？”

郭意一脸歉意地回头看了看冯宽，“阿照，之前有件事，师父师娘没跟你说，我……也一直不敢告诉你。

在我们从天魂殿出来后没多久，我便被晋阳子、郭淮他们搜了魂……

子虚的事，早已被许多人知晓了。”

郭照身一颤，两眼无神地喃喃自语：

“我最喜欢的人，我最好的朋友……明明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