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歃血盟誓

第123章 歃血盟誓

国器更迭,本就是一件及其复杂的事。

有多少帝王,为了夺取地位不惜杀父戮兄,手足相残?又有多少乱臣贼子,为了谋朝篡位,机关算尽?

吴狄看着近在眼前的代表了权利和权威的冠和剑,心中感叹自然非能由常人来理解,不过吴狄眼下不能不做出的选择,毕竟搞出怎么多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这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权利。让秦国的众臣感到诧异的是,吴狄并没有先接过嬴渠梁呈上的黑玉冠,而是伸手取过了嬴虔手中的穆公剑,接着便寻过一只陶碗,继上半碗酒后拔出宝剑在左掌的掌心一割,一股殷红热血便从剑身滑落,滴入碗中。吴狄一语不发,嬴虔和嬴渠梁二人也不发一语,群臣和老国后更是双眼含泪,噤若寒蝉,只听见那血珠滴落碗中的嘀嗒声响,犹如巨鼓重槌擂响一般。

“大哥!”吴狄滴了足有十数滴血后,却是将穆公剑交到了嬴虔手中,嬴虔自然知其含义,接过剑来也是依葫芦画瓢割掌歃血,之后嬴渠梁也是依样施为,歃血成礼。

吴狄取过汇有三人热血的血酒,径直带着嬴兄弟俩来到奠堂之外,跪拜苍天,嬴虔身为兄长自然居首,但眼下之事却是不可由他说出祷言,便拿眼瞧向吴狄,吴狄逐道:“今嬴虔、嬴渠梁、赢无敌兄弟三人,禀天为誓!既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家国,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兄弟三人和声将此祷言重复一遍之后,便由嬴虔当先举起血酒一口饮去小半,当即大笑道:“以血为酒。当一醉方休!”

嬴渠梁接过酒碗也是饮了大口,却是抹嘴笑道:“终脱得这副家国重担,大哥欲醉,渠梁奉陪!”

吴狄接过酒碗。昂首将碗内剩余的血酒一饮而尽。也是抹嘴笑道:“大哥、二哥,求醉何难,且来日方长,只不过这家国重担,二位哥哥怕是脱不得枷哩!”

吴狄言毕,三人注目而视,旋即朗声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结义礼成,一众秦国武将老臣自然识得大体上前参拜新君,吴狄也不做作。坦然受之。待伤医为三人包扎手上剑创之后,便有上大夫甘龙倡议,回议政殿讨论嬴渠梁禅让、嬴无敌继位之事。

如此事关国家礼仪的大事,吴狄自然插不得言,也就在一众大臣正在为秦国首次以禅让方式进行君权更迭举行何种规格地仪式。各种规格的国书而争论不休的时候。却听见国府外地呼喊口号又换了新词,一脸兴奋的景监不顾礼仪。高声呼道:“君上且听,百姓呼号:圣人继位,天命所归!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跪坐在国公之位的吴狄自然听见,立时满面倏然道:“赳赳老秦,复我河山!黎民百姓之呼声,人心所向哇!”当即手击长案道:“列位大臣,眼下急迫之事,并非继位典仪是否符合周礼。国人所望,乃是收复失地,复我大秦河山。大哥、二哥,出兵函谷关之事,眼下谋划如何?”

吴狄此语,嬴虔自然听的顺耳,当下便把之前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和各方面地运作方略一一讲解。

眼下,秦国的主要战力为精锐飞鹰骑一万三、铁骑三万、轻骑二万、戎狄骑兵五万、车炮兵两万、强弩两万五、步卒八万。若欲收复函谷关,只能是骑兵出战,因此昨日谋划,出兵配置为精锐飞鹰骑一万、铁骑三万、轻骑一万、戎狄骑兵两万、车炮兵两万,步卒一万,合计十万人马。

听闻自己一手培养训练出来的精锐飞鹰骑兵和强弩手伤亡如此之大,吴狄也是一阵揪心,这些人马当中的骨干可都是他当年一手一脚带出来地。可当他听到“车炮兵”这个新兵种称谓时,却是不由对嬴渠梁和嬴虔两人地智慧感到高兴。所谓的车炮兵部队,实际上就是将吴狄组建的投石机炮兵部队整合为一个独有的战斗列队。

吴狄发明的独脚大将军炮在这此的栎阳围城战中可谓是功勋昭著,独领**。超强力的远程打击能力可是让魏军吃了不少苦头,因此在长达半年的围困当中,魏军是绝对不敢在距离城墙千步之内的地方和秦军接战,因为那破空飞来地巨大滚石很有可能轻轻松松在魏武卒的铁盾方阵当中犁出一道血肉沟壑出来。

古人虽然在开拓创新方面稍有不足,但继承发扬的能力却还是有的,在见到了吴狄的独角大将军炮有如此巨大地威力和战争潜质之后,嬴渠梁便下令大量仿制这种战具,期间为了原材料甚至不惜下令拆毁了栎阳城部分华屋和宫苑,只为取得圆木梁柱制造战具。眼下,栎阳城中地炮车计有三百五十余辆,以每车平均五十名炮手、御手、装填手来计,再加上负责修缮和运送弹药的辅兵和民夫,合计下来便是一只两万余人地队伍,自然是要独立成军的。

了解完秦军眼下的情势之后,吴狄却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便是他从陇西狄垣带来的十万戎狄骑兵为何眼下之余五万人马,并且目下如此重要的朝议,居然没有一个戎狄部族的首领出席。

提到此事,嬴虔也是一肚子火,拍案道:“戎狄部族狂傲牛顽,自从岁初(去年十月)被墨者借调至河西游击后,便是对国府令听调不听宣。眼下这五万戎狄人马都驻在频阳,西的首领派人传来消息,道是墨者要他们驻守当地。若有战事可持军令调动,若无战事只需每月解去足额粮草便可。”

吴狄闻言点头,之前归国途中鬼谷子也是将他策反戎狄拥立之计的谋划详细道出。这个谋划原本是为了吴狄归国之后不能以和平演变方式谋取秦公大位而做地消极准备,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是由历史作为注解、恒古未变的真理。眼下搞出了这个神人天降的戏码之后,发动军事政变夺取权利地准备便是显然没有必要了!

部队调动之事,自然由通晓军务的大哥嬴虔负责,至于国内政务嬴渠梁也是早就安排得井井有条。正所谓名不正着言不顺,嬴虔身为左庶长掌管军务下达军令自然无碍,但嬴渠梁这个前任国君眼下的身份却是略有尴尬了。

老秦人秉性务实,不做作。因此嬴渠梁也就没什么顾虑。直接开口问吴狄要官。对于此事,吴狄自然早有谋划,当场便宣布,将嬴虔和嬴渠梁二人分封为左、右监国公,各领封地一千里。哪知吴狄才将脱口而出,群臣都自蒙了,须知眼下秦国还属周国,秦国的国君称为秦公,爵位才是“公”这个级别。吴狄却是一上来便给嬴虔兄弟封公不说。还一封就封了俩公,难道秦国要搞三公并立?可即便要搞三公,这也得需要得到周室的认可册封才行啊!

作为文官之首,上大夫老甘龙自然不能对此种逾越行径坐视不理,正要说话却是被吴狄给抢断了话头:“唯今之计。当是以国战为先。列位老臣。忠心谋国,当全力以赴。为我老秦全此大功。至于国制礼仪,都属旁枝末节,如今周室衰亡,西秦将兴,弃本逐末,岂不是徒惹耻笑?内史可在?”

“臣在!”景监拱手答道。

吴狄逐道:“由你代本公起草顾命令书,本公将同大哥共赴函谷关出战,二哥留守栎阳代为监国,若本公遭遇不测,二哥将继秦公之位。”

群臣一听,皆是齐齐愕然呆滞,旋即想到吴狄之位实乃天授,自然也就不需要做些什么防备工作,当即齐声称善。

而吴狄更是起身来至嬴虔、嬴渠梁身边,执手殷切道:“大哥、二哥,三弟才将归国,领兵打仗才是三弟强项,国中形势、政务三弟却是无从下手,因此这举国政务地重担,还需二哥担待。此去函谷关,只为圆老秦人多年夙愿,收复失地。我等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定能重整大秦,图复穆公霸业!”

嬴虔、嬴渠梁二人也是听的心血沸腾,三人六手紧紧握在一起。

理顺了君位更迭之事后,剩下来要做的便是处理国事家事。

国事方面,出兵函谷关本就是嬴虔和嬴渠梁一手主持策划成案,并且已经付诸行动,如此此次空降归国,可谓是捡了一个天大便宜。眼下正至五月仲夏,虽然秦军战备周全,但魏国形势未明,因此秦军出兵日期最快也得等到立秋方可成行。

因此吴狄当先便下令调将戎狄骑兵调来骊山大营进行整编,又将驻守栎阳的秦军主力以普通行军地速度分赴河西一线地城池,做出坚守之态。庞涓撤军之后,魏国攻秦所光复的河西九城并未留守一兵一卒,全线放弃。只在靠近少梁邑的渭水沿岸安置了一万骑兵作为机动,防止秦军秘密渡河。

目前魏国事态,秦国上下所知情况之是魏国公子密谋篡位,庞涓班师回朝欲救魏王。就吴狄所知,魏王陷落合阳、公子篡位都是墨子一手安排,而眼下庞涓围困安邑,内里情况却就是不得而知了。

山间有风,林间沙沙而响,安逸飘渺。

墨家总院,一座凉亭之内,老墨子正带着数十名童子正在温书研习,此时老墨子虽然还是那身光头、黑衣、赤脚的装扮,手中却是多了一把扑扇在微微的扇风,目光之内却是在凝视着一幅才由海东青从魏国境内传来的图样。

图样画在薄羊皮之上,所描绘的事物就老墨子看来,只怕天下间能识者数不过一个手掌。老子看了良久。不禁哑然笑道:“真没想到,还真叫他小子给弄了出来。”

见老墨子开口,一旁温习的童子当中。却是有一名年纪在十六、七岁地女弟子开口问道:“巨子,此物究竟为何物,形状为何如此怪异?”

老墨子哈哈一笑,道:“呵呵,说它怪异也是可以。你等可知,此物有登天之能!”

“登天之能?”凉亭中地众人一听之下都自惊呼,也不顾礼数,便都围到了老墨子身边。对那幅图画上的事物探究起来。这些弟子都是墨者门下子丑寅卯四门当中丑门地幼年弟子。还属于研习修身阶段,老墨子虽然贵为巨子,但平日里丑门弟子的功课却还是由他来教授。

幼年弟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阵,自然不能研究出画中事物如何能够登天,便把疑问拿来向老墨子求问,哪知墨子却是笑而摇头道:“若是巨子能够制出,早就制了……此物日后你等必然可见……”

众弟子听了,也觉有理,可那名一早提问地女弟子却是继续问道:“巨子可知。此物究竟何人所造么?莫非真是我那义兄……”

老墨子闻言笑着点头道:“良儿,当真是你义兄!”

那少女闻言神色一怔,便不在说话。此女年芳当在二八之上,生得虽是眉清目秀,不过相貌却是少了几分女子地娇柔。多了几分男子地昂藏。若是吴狄有幸来此辨认,或许隐约还能从她身上看出某人地影子。

不错。此女便是吴狄投生时最先见到的一个人:王良。

王良本是乡野人家子弟,因自幼女身男相,遭家人唾弃,流落街头。后被墨者秘密收为储备子弟,悉心培养,不料却是因为一件事故,这才引出她和吴狄的瓜葛。却说那年王良之师和吴狄定了三月之期,归了墨门安插在秦国地秘密学社之后,才知墨者已经注意上了这个突然冒出来地秦公义子,而墨门本意是让王良回复女儿身后让其潜伏到吴狄身边作为监视和内应,可王良死活不允。

身为墨者,虽然墨门教习严厉,但也有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信条,因此这一拖便拖了快有三载。

却说日暮西陲,老墨子罢了教学之后,才归洞府欲用夜食,却有墨者急切来报,送上栎阳手书一卷,老墨子展开一看,未过三行便是觉得胸中一阵热血翻腾,愤然将手书砸将出去,喝骂道:“混账!”

见巨子雷霆震怒,负责侍奉老墨子的墨者急忙派人去请眼下留在总院子门师兄相里勤。相里勤赶至之后,取了手书一看,便觉得眼前一阵晃动。手书内容自然无他,便是嬴无敌乘坐九天玄女的天舟驾临栎阳,宣示赢无敌果真是圣人,而秦公嬴渠梁退位让贤,已经把大位让给嬴无敌。

相里勤看罢手书,轻轻放下之后便跪坐一旁等待老师调遣。此事,相里勤也是不知如何应对此事,眼下大师兄禽滑离尚在秦魏接壤之地预备阻截,而邓陵子却在安邑主持魏篡位,引庞涓退兵大计。小师妹玄奇则跟其大父百里遥至今未归,正个墨家总院,子门弟子只剩下自己一人而已。如此大事,虽然有老墨子谋划定夺,可作为弟子不能为老师分忧,也是不妥啊。

老墨子皱眉思索许久,这才伸掌击案,对相里勤道:“去,把魏请来!”

不过半刻时辰,一身不已打扮的魏在三名墨者的陪同下被请到了老墨子所居洞穴。

当日合阳城破,魏走脱不得,他和爱妃狐姬一道被墨者夹持来这神农大山之内,至今已是三月有余。

眼下的魏,早没了昔日少梁山上吴狄初见时的富贵之态,硕大的肚腹小了许多不说,额上地皱纹也增加了不少,若是此时有往日熟悉他的大臣见得,保证会惊呼“王上老也!”

魏久为国主,虽然是身为人质,但威严犹在,入席就坐之后,便是看这老墨子一言不发。老墨子却是开口笑道:“魏王可知,老夫今日见你何事?”

魏不卑不亢,答道:“寡人不知!”

老墨子语出惊人,石破天惊道:“放你归国!”

哪知魏却是面上半点表情都没有显露出来,反是淡淡说道:“巨子不怕寡人归国之后,下诏屠灭墨者么?”

“呵呵!”老墨子却是笑道:“若要屠灭墨者,须得先灭秦国!待尔灭得了秦国,便随尔心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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