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流逝的更快了,我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更差了,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摸着苍白的脸,眼睛中也充溢着血丝,镜子中的那个人是我吗?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我用手用力的按着肚子,我又咳嗽了,剧烈的咳嗽,我打开捂着嘴的手帕,鲜艳的血染红了大半个手帕,看来,日子快要来临了,要做个了断了。
古楠这段日子请了长假,天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各种好吃的,但是我吃什么吐什么,似乎根本消化不了。古楠准备好了早饭,走到我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说,雪儿,吃早饭了。
知道了,这就来。我尽量大声的回答古楠。
古楠听了,隔着门说,雪儿,快点啊,饭凉了就不好吃喽。
这就来,我对着镜子尽力的挤出了一丝微笑,然后起身向客厅走去。
我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慢慢的坐了下来,古楠给我递过来筷子,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止不住了,谢谢你,古楠。
古楠看着我留着泪的眼睛,说,是不是又疼了?
我还是止不住的流泪,许久,点点头,说,古楠,我想见来生,你帮我约他出来吧。我抬起头望着古楠。
古楠放下了筷子,说,雪儿,你放心吧。
古楠开车把我送到一个咖啡店里,古楠搀扶着我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上,然后他看看腕上的手表说,他应该快到了,我在对面的蛋糕店等你。说完古楠就要出去,古楠,我叫住了他,说,我交给你的事,就拜托给你了。我说。
古楠浅浅的微笑,说,雪儿,放心,我在对面的蛋糕店等你。
我点点头,望着古楠的背影,心里说,古楠,谢谢你,下辈子我一定要先遇见你。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的身上,我望着刺眼的阳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仰起头肆意的望着巨大的光圈,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这样美丽的阳光了。
谢来生已经到了,他站在咖啡店的门口,隔着玻璃看着我陶醉在阳光下,心里不禁颤了一下。他想要拉开门的手又蓦地缩回,不知怎么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是天天思念班雪吗,为什么班雪就坐在那,他却不想见了。心一狠,谢来生推开了门,向班雪走去。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谢来生已经在对面做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到的?我紧张的问。
有一会了,看你这么陶醉,就没打扰你。谢来生说。
跟谢来生大概有一个多月没有见了,我白天和黑夜日日思念的来生,如今就坐在我面前,我多想告诉他,这些天,我是多么想念他,想知道他的近况,可是,现在他就坐在我的对面,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突然间发现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吧,你最近好吗?我问。
是一个月零十天,雪儿,你过得好吗?谢来生反问。
我微笑,告诉自己一定要微笑,然后故作轻松的说,我很好啊,有古楠照顾我,你知道古楠很爱我的,他把我照顾的很好。
疼痛再次袭来,我用手用力的按住自己的肚子,额头上已经渗出一些细密的汗。我尽量不让谢来生看出我的异样。
雪儿,为什么你要这么倔强?谢来生生气的问,其实,他早已知道我的状况。
离婚协议书呢,我问。
谢来生握了握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放到了桌子上。慢慢的从他面前推到我面前。
我翻开离婚协议书,在看到签字栏里赫然的写着谢来生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合上离婚协议书。视线又落回谢来生身上。
以后,我们都自由了。我说。
雪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承担这些痛苦?难道你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们的爱情?谢来生一连串的质问让我有些恼火。
疼痛,似乎有人拿着刀插着心脏般的疼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我望着对面的谢来生,视线开始模糊。
来生,对……对不起。
雪儿,你怎么了?谢来生抱住了我,我仰头望着身后紧紧拥着我的谢来生,说,来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么做,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但你的日子还很长,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你……知道吗?
谢来生的眼泪滑过脸颊,落在了我的脸上,说,雪儿,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说着就要抱着我去医院。
来生,我用尽力气说,然后摇摇头,没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来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我虚弱的问。
记得,记得,来生用力的点点头,说,我们是在四川面馆见的,当时你穿着白色的上衣,下身穿蓝色的牛仔裤,你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当时我就被你吸引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施粉黛却清新靓丽的女孩子,我当时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老婆。谢来生回忆般的说。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嘲笑你的名字很好笑,现在……现在想起那时的场景仿佛还是昨天,转眼已经两年了,这两年的时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能在年轻的时候遇见你,真好。我举起那似乎有着千斤重的手抚摸着谢来生的脸颊。
雪儿,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还记得我们一起溜冰,一起照大头贴,一起在雪地里打雪仗吗?以后的日子还要你陪着我呢,谢来生呜咽着说。
来生,答应我,我走以后,找个人替我陪伴你,让我在另一个世界知道你很快乐,很幸福,好不好?我虚弱的说。
谢来生使劲的摇摇头,雪儿,我只要你陪。
来生,你看窗外的阳光那么温暖,我们去外面好不好?我气若游丝的望着窗外说。
好,谢来生打横把我抱起,慢慢的走向门外。谢来生抱着我来到了那年冬天他对我表白的广场,我们在一个长椅上坐下,我就这样依靠在谢来生的肩膀上,正好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从身旁经过,雪儿,你等会。谢来生让我依靠在长椅上,追上不远处的老爷爷,说,要一串。
谢来生拿着一串糖葫芦出现在我面前,我忍着巨大的疼痛,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谢来生重新坐回我身旁,让我依靠在他肩膀上,我接过那串糖葫芦,吃着吃着眼泪再也忍不住,那又酸又甜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口腔,眼泪顺着脸颊也留下来,还夹杂着咸咸的味道,和谢来生曾经的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我的胸口剧烈的疼痛,呼吸也急促起来,心碎的疼痛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谢来生注意到我的表情,用力的把我抱在怀里,心疼的说,雪儿,我在这呢,别怕。
来生,答应我,我走以后,你可以不忘记我,但是一定要放下。以前,我一直问自己,问别人,人为什么要活着?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现在我明白了,人活着其实就是一个过程,能健康的活着,并且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并使他们快乐,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可是,我明白的太晚了,来生,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慢慢的慢慢的忘了我,放下我吧,以后的日子会有一个更爱你的人陪着你。
别说了,别说了,雪儿,求你。求你别说了。
来生,让我说完,我怕,有些话我现在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我用尽力气坐起来,望着谢来生。
谢来生的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我们就这样望着彼此,我知道我在一点点的远离谢来生,我伸手想要抚摸谢来生的脸颊,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来……来生,我……爱……你,如果有来生,下辈子我要早点遇见你,忘……忘了……我。说完,我只感觉很累很累,只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晴朗的天空上的那团乌云黑压压的逼近,风也肆意狂乱的刮着,泛黄的叶子顿时漫天飘舞起来,只那么一刻,暴风雨就噼里啪啦的来到了,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雷阵雨,雷阵雨来的还真快。路旁的行人匆忙的跑起来,有的把书包放到头顶,快速向不远处的大厦跑去,有的把外套迅速脱下,放到头顶向不远处的公车站牌跑去。人们形色匆匆的迫切的想要找一个能暂时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的地方。谁也没有注意到公园的长椅上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雪儿的手臂沉沉的下垂,整个人倒在了谢来生的怀抱,那一刻,忽然天昏地暗,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谢来生望着昏暗的天空,紧紧的抱住了雪儿,谢来生终于大声的喊着,雪儿,雪儿,啊……这哭声凄厉的划过昏暗的天空,整个广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来生清楚的记得,他和班雪结婚时的场景,他们说好要一生一世在一起,无论贫困,富贵,疾病或残疾,直至死亡都要爱彼此,忠诚于彼此,如今,雪儿却提前走了,自从知道了班雪得胃癌以后,他的世界便轰然坍塌了,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不让班雪看出他的异样,可是,这一刻到来的时候,谢来生才真正体会到心有多痛,连呼吸都是这么困难,在生命面前,他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无能为力,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无法保护。
就让暴风雨来的在狂烈些吧,谢来生抬头仰望着天空,他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知道怀里人的体温慢慢的散去,他仿佛看见黑暗中一群面目狰狞的人,拿着一把把刺眼的刀,那刀子又尖又长,他们向谢来生走来,脸上透出渗人的诡秘的笑,接着一刀一刀的刺向谢来生,顿时鲜血迸出血管,这种疼痛比古代的凌迟酷刑还要疼上一百倍,谢来生对着天空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你他妈的混蛋,混蛋……
命运是一场捉弄人的游戏,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结局的话,那么,我们还会不会选择相爱,一起走下去呢?
古楠眼神黯淡的站在这漂泊大雨中,望着不远处的谢来生和班雪,他的拳头握紧,他爱的班雪不在了,他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人现在不在了,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班雪给他朗诵泰戈尔的《飞鸟与鱼》的情景,那时候班雪站在广场的喷泉上,微笑着朗诵: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他还清晰的记得他跟班雪一起放风筝,他无数次说着要放下班雪,却不止一次的在梦中惊醒,梦里他依旧跟班雪在KTV唱着周传雄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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