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众人总算是知道了师娘之前一切表现的来源。原本这等跨越千年历史的事情,要是别人说起,众人拾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从师娘口中说出,实在是有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又是与她之前的种种神秘表现能够吻合,实在是叫众人不能再怀疑分毫。
既然话已经说清,一众弟子虽然还是十分惊讶,倒也就是坦然接受,又是跟师娘问起一些事情,毕竟未来种种,真能知晓,还是叫大家都十分好奇,又是想要探听些许。
师娘看众人这般,也是无奈,说道:“这千余年的事情,流传下来的其实不多。个中一切种种,俱是在时光冲刷之下灰飞烟灭了。我所知道的,大多是一些重大事件,也是史书之中记载,许多事情都是与我等百姓无关的。贸然知道了,只怕对你们有害无益,还是不说的好。”
清平夫人也是点头,知道有些既定的历史情况,实在不是寻常人物应该知晓,所谓泄露天机一言,并非是那等冥冥之中的鬼神之力,而是历史进程真实不虚地不容干涉。饶是众人知道了结果,也很难参与其中,干涉分毫,若是强自行事,只怕还会招来祸端,却是不美。
只是师娘之前所说的一众话语之中,并不完全是国家大事一类,某些预言之处,却是与孙向景等人切身相关。清平夫人自己亲耳听见过,孙向景自己也是模糊知道一些,这下既然师娘就在面前,话也说开,倒还是要好好问问这等事情,将其中的因果多少把握一些。
听见众人问起有关孙向景的事情,师娘也是神情疑惑,说道:“向景的事情……我现在还未参透,却是不好多说……只是我与他缘分长远,不在今日一时,日后自有相会之时,却不是历史所载……个中种种,我自己未曾参透,怕是说出来干涉了事情的演变发展,反而不美……反正无论如何,你们只需知道,向景自有福泽,近年之内却是不会遇上什么太过危险的事情的……纵是有些不妥之处,也总有各方相帮,总有解决的法子。”
众人表示听不懂,却也不好再问。只有清平夫人自己对大道的理解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和层次,先前不曾想到不说,这下知晓了师娘的来历与时间有关,自己也是能像长生老人一般,从她话语之中推算出许多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东西。思索片刻,清平夫人却是一时想到了什么,满脸震惊地看向师娘,口中喃喃道:“这……逝者如斯,师娘也不知道明日情况么?”
师娘点点头,已然知晓了清平夫人心中所想,暗自感叹,却是这清平夫人实在太过聪明,已然从师娘先前话语之中推测出了某个近乎不可能的结果。不过这事儿已经与众人关系不大,饶是如何发展,都是因果缘分,虽是惊人,倒也与眼目前的情况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师娘朝着清平夫人点头之时,又是挤了挤眼睛,清平夫人自然会意,不再提起此事,只是脸上的神情实在难以掩饰,叫一旁的陈风崇看着着实好奇。
孙向景却是没注意这些,连忙向师娘问起千年之后的事情,却是对那时的人道发展十分好奇。这等事情倒也不是什么紧要秘密,也不牵涉因果,饶是今后众人说漏了嘴,顶多也就是被人当作胡言乱语,却是如今之人谁也不曾见过,谁也不能验证的。师娘见孙向景好奇,也就缓缓说起千年之后的事情,向一众弟子描述了一个大同富足的年代,诸多光怪陆离,比如翱翔天空的铁鸟,穿行大陆的金属巨兽,千里传音的工具,人人吃饱穿暖的图景。众人一时也是心仪神往,又是十分羡慕,感慨良多,不住幻想。
长生老人在一旁摇了摇头,说道:“你却尽捡着些好听的说与他们。有夏一来,人就有三六九等,饶是你说大同,只怕也有不完满的地方。空余画饼给他们,却是叫他们沉迷其中,不思进取了。”
师娘一瞪长生老人,十分不满地说道:“就你话多!千年之前,魏晋之时,一切种种,比之今日又是如何?始皇帝定下的车马文字,千百年依旧一般,老百姓的日子,却也是越过越好。再过千年,人还是人,事还是事,自然不能一朝完满。可日子总是要过,一代总要强过一代,千年之后的一切,难道就不是如今之人辛苦钻研积累而来么?往古洪荒,女娲造人,不是千万年才有文字,千万年才有社会,千万年才有人道规律么?你却是个心急的,莫说千年万载,就是鸿蒙洪荒,也总有一切不如人意之事。哪朝哪代,总有天之骄子,也总有贫苦百姓。只看那百姓吃得是糠菜还是白米,穿得是树叶还是棉麻。人道发展,发展的是老百姓的根本日子,一切种种,都是有其根源始终。你倒是好,不叫我说这些,难不成要给他们看看这世道最难看的一面么?”
长生老人尴尬笑笑,实在是这些年以来,老两口斗嘴已经成了习惯,一时间还是改不了的。师娘又最是不肯吃亏的那种,稍微一点都会引出她一大堆话来,也是两人生活之中的乐趣。
其实师娘还是有一点事情没有与众人说清,却是她自从降临大宋一来,身形样貌一直都是想在这般样子,数十年不曾变化过。当年她遇见长生老人的时候,他不过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翩翩少年,这数十年过去,长生老人已经是个百岁高龄的老人,师娘却是依旧这般模样,似乎不会变化一般。
这一点,其实那丐帮帮主也是哈一样的。只不过他一来就是个小叫花子,没有家人亲戚,数十年来也没谁真真关心过他,自然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形貌变化。这么多年,也就那老叫花子跟他来往多些,稍微知道些许。不过这中原武功博大精深,个中玄妙非常,实在不是寻常人所能参透,确实有不少高深内功,确实能助人容颜不衰,益寿延年的。
师娘的情况,众弟子也是这般认为,却是因为长生老人自己就是个寿元悠长的人物,有些玄功帮助师娘维持容颜倒也不是十分奇怪。只不过师娘完全不通武功这一节,还是被一众弟子刻意遗忘,也是有些事情,难得糊涂,知道得太清楚,却不是什么好事。
话已经说开,众人一时也是轻松,再没有什么秘密隔阂,自然彼此之间又是愈发亲近了许多,一时说说笑笑。师娘知道众人好奇,还是寻着些能说的事情,仔细说讲出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又是引得他们个个心驰神往。只是一切设计历史进程规律的事情,师娘都是十分小心,不曾提起,又是各种保护众人。长生老人自己也在一旁听着,稍有不慎之处也是及时提醒师娘,一时倒也没有叫她说漏了嘴。
这件事情无论是在师娘自己心中,还是一众弟子心中,其实都算是一个心结,也是困扰了大家许久。师娘自己原本不是那种心机深重的人物,想法,日常生活之中的师娘完全就是一个直率豪爽,甚至有些傻大姐感觉的女子,好说好笑,也经常说漏嘴,惹得众人生疑。好在一众弟子对师娘的爱意乃是发自内心的,有时候多问一句,更多时候就是假装没有听见,只要师娘自己不提,大家一般也不会提起。
如今师娘自己将事情说了出来,无论这事儿多么不可思议,终归是一个结果,众人一时也是解开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在不存有什么奇怪的心思。捎带着,连长生老人为何这么多年不曾离开苏杭一带的原因也多少有了一个结果,原是老人为了保护师娘,不愿意叫她卷入这等人世间的因果纷争之中,甘愿与她在这苏州城外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
只可惜,大劫将至,众人俱是劫中之人。就算是长生老人这等证道人物,也是应一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能随心所欲,想要继续守护在弟子身边而不得。甚至因为某种莫名的原因,还不得不尽快离开众人,却是多待一日,就会给众人多带来一分风险。
师娘这边说出了自己身怀的秘密,感觉一众弟子对自己的态度也无甚太大变化,还是亲如一家,也就感觉安心许多。她一直担心众人视她为异类,觉得大家不是一道之人。故而那次渝州唐门的唐坤到来之时,因为个中事情与师娘所处年代的某些东西相合,曾一度引起她对自身存在和世界真实的恐慌。不过就是那一次,师娘领悟了一些事情,却是知道世间种种,虚实难辨,也不必分辨得太过清楚。当下存在,便是真实,管他什么历史虚幻,终归是自己经历一场。
这边的话说了个清楚,清平夫人一时又是问道:“师父和师娘两位,离开这苏州之后,却要去往何方呢?”
师娘不意清平夫人说起这个话题,一时间心中还是有些退缩畏惧,又是看向孙向景那边,生怕看见他哭闹起来。还好之前孙向景虽然难以接受两人要离开的事情,却还是将陈风崇的一众劝慰话语听在了心中,也不愿过多表露悲切,白白惹得师父师娘伤心。
看孙向景没有什么异状,师娘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天地之大,也是处处都可去得。我早年便有梦想,希望能够走遍大江南北,领略各地风光。如今时机成熟,我与你们师父两人,或许会先去吐蕃一趟,看看当世几位活佛,交谈佛理;随后或许去大理国,找找那长春谷,要是实在找不到,我们自己建一个也行;或许也会先出来,远渡扶桑,看看藤原道长的‘满月之世’过后,那边又是个什么样子……”
众人一时也是受到师娘话语的感染,却是一直不知这位从来好好待在苏州的师娘原来有这么多的理想。不过师娘之前不离开,原是有躲避天数的意思,如今出行,却又如何面对那等令她穿越千年的大能伟力,保留自身呢?
清平夫人向长生老人问了这个问题,师娘则是自己开口答道:“唉……这就是天数啊……我原以为躲在这里,一切就是太平。谁承想最初的最初,便是天数中的一环……有弟子如你们,便是我来这一趟,所承担的天命了……”
众人俱是一愣,场中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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