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红尘东逝水,淘不尽绝世容颜芳华黛,轻逸飘仙凌微步,体态妖娆似春花。隔着轻纱幔帐,朱少明依稀只能瞧见那一袭单薄的身子以及嘴角牵起的若有若无笑意,虽未见其人,隐隐却有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错觉。朱少明在心中想象着这位名动京城的头牌到底生了一副如何俊俏的面容,其身上又蕴藏着常人所不能及的过人之处,能让万千男子狂热追捧呢!
女子手抱琵琶半掩面,曼妙舞姿止步于轻纱幔帐前,女子向后轻退几步,优雅的席地而坐,眉眼低垂,十根玉指在琵琶上奔走游移,‘铮’的一声,似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又似狂涨的士气,随着这股琵琶声的推进,女子玉指急促,由着惯性,女子面上有些颤抖。不多时,一滴汗水洒落在琵琶弦上,叮的一声,琵琶声戛然而止!这声音让朱少明顿然警觉起来。
琵琶之声透现出来的是将士无边的杀气,是驰骋沙场的决死霸气,更是金戈铁马精兵甲胄之间的惨烈对决。如果之前朱少明觉得琴声或是乐器打击弹出来的音符没有生命或是没有灵魂,那么此时那一把红痕之色的琵琶在她的手中焕发出勃勃生机。它的每一根琴弦都蕴含着一段屈辱的故事,它的每一次呜咽幽唱都是灵魂深处的挣扎。丝丝琵琶韵竹声里讲述的是战场上厮杀拼搏的将士战死全军覆灭的悲凉气氛,你能清晰的浮印出一副满目疮痍,横尸遍野的凄凉惨状画面。每一声金属碰撞的交鸣声都是一场生命的较量,只可惜,琵琶婉转弹不尽,奏不出那辉煌的气概!
池中,朱少明紧闭双眸,细细品味着峥嵘角逐的血腥场面,双手撑在池边。男子汉当敢立三尺锥地而取敌将首级,而不是贪图享乐垂坐于府上纸上谈兵。女子纤手弹奏琵琶表现出来的悲壮气息在整个房间里回**,良久。朱少明仍是没有穿上衣服出来相见,他鼻间闻到的是一阵阵如痴如醉的兰花香,如果,仅仅是如果,如果真的是她,他还能放其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溜走吗?
女子奏完一曲,见朱少明并没有起身出池子相见的意思,微婉皓首,行了一礼,道:“公子,奴家一曲已奏完,告退了!”说罢折过身子,抱起琵琶欲转身离去,她知道他是谁,无情岁月,不知是岁月雕刻了人,还是人经历过岁月,有些人,注定今生有缘,但却不敢相见,有些缘,只存于心间。如果说有一种能让记住并印象深刻的话,那么她的声音绝对在朱少明心中排了首位。
“哎,别走啊!等等,马上就好!”朱少明有些急了,原本也没打算这样的开场,只是你们这春满楼的澡池做得太细致了,让人情不自禁就想一洗为敬。再者说了,在这池子里泡澡还真舒坦,每天要是能在里面泡上一个时辰,然后池中再左拥右抱,那绝对是鸳鸯戏水好不痛快的欢实场面。只可惜,无衣与玉梅双双被自己气走,可是翠碟又不远千里来京城寻他。难道说这就是上天独有的眷顾?
女子微微蹙眉,奴家欲见你,你却避而不见,现在奴家欲走,你倒偏偏舍不得,难道是想奴家陪你去泡那池中水不成?女子在心里鄙夷了一番这个好色之徒,骨子里仍是改变不了你内心深处的肮脏思想。女子伫立在原地,脚底生了根似的的移不开步子,因为她看见轻纱幔帐里一具男性的躯体从池中一跃而起,脸色瞬间绯红,媚眼如丝,滚烫的热意让她耳根都不自觉泛起了红晕。旋即思绪又飘回到了从前,眼眸深处里的温情电光火石之间变幻成冷若冰霜,看着那轻纱幔帐里窸窸窣窣穿衣服的男子,她心里正矛盾的纠结着。
如果生命告诉我们,过去的事情会影响到未来,而不是现实里鼓吹的一切都会过去,过不去还还是过去。从呱呱坠地的婴儿时期开始,你的人生如同一张白纸,是你自己在纸上凃了又写,写了又画,直到最后留下最满意的一处点睛之笔,韶光易逝,流水无痕。倘若有一天翻开那张纸,你会发现,纸上凌乱的字迹仍是你动**不安的心理路程,你一直都记得,就好比是朱少明穿上衣服出了轻纱幔帐见到所谓的京城头牌时的错愕不解、迷惑、顿然、惊喜、失落之情。
“是你........”尘世里相遇又离散,辗转一年多的辗转飘零,如果再一次见到曾经你对她心中有愧的人,你会是何表情,你心中又会陷入怎样的纠结。毫无疑问,朱少明表现地很尴尬,尽管从前和她也是在妓院里相识,但是为什么她的出现总是和妓院分不开呢!朱少明苦笑,他来到春满楼是为了公事,倒不是为了见这一位名动京城的花魁。她的美足可撼动每一个见过她的人的心弦,可是朱少明此时见到她,更多的还是愧疚,自责。虚华的背后才能体现出一个男人的责任心。
“公子,你认错人了!奴家是常人们所说的花魁菱珑!”女子冷脸一板,装出一副不认识朱少明的样子。就算你将我认出了又如何?你我早已形同陌路,自在那时你夺去了我贞洁起,就再无瓜葛,你又何必执着纠缠与过去的岁月,那不过是一场春梦!人活着,不都得向前走,朝前看么?为什么你做了大官反而越发的糊涂呢!
朱少明耸耸肩,她不是谁,正是一年多以前偷盗玉佛的老鸨,也就是那名易容的少女,最后她去偷盗玉佛而被朱少明给圈圈叉叉后负气离去,至此杳无音信,今天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这让朱少明如何不惊不喜又不怒,惊是又再一次有了她的消息,怒的为什么她的出现总和妓院沾上关系,他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从自己身边逃走。绝不.....
菱珑冷眼瞪着朱少明,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了大忌,这京城之上,还莫有谁敢对我动粗,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我是谁?你凭什么抓住我的手腕,你信不信,只要我出去登高一呼,你朱少明马上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受尽当初你给我的痛苦,可是我并不想与你一样!所以还请你自重。
“红颜,我知道我给你的痛苦这辈子都使你无法原谅我自己,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相信我,相信我们会有未来,我能给你想要的!”朱少明激动之余已然顾不得其他,只要能留住红颜,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做什么都是值得的!从无衣和玉梅双双离去的事情中,他开始明白自己给这些可爱的女孩关爱太少,关注太少。她们的离开是必然也是正确的,但是他会改,一直改到无衣玉梅原谅他为止。
“我在重申一遍,我是菱珑,公子你认错了人,还请你放开你的手!”菱珑俏脸横瞪着朱少明,既然已经决定此生不再用红颜之名与你相见,那么就没必要与你发生任何纠葛,你只是一个看客,一个看我表演琴艺,看我弹琵琶而又来附庸风雅增加谈资的有钱公子,至于其他的,就让它随风飘散,那些零散的回忆只存在于过往。而你的自责在我看来更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要再用你这张丑恶的嘴脸来哄骗被你曾经伤害过的女人,她们已经不堪重负。
菱珑坚持着自己的坚持,他的出现尽管会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但是面上始终不会表现出来,这里是妓院,如果是在荒郊野外,她一定会一剑杀了他,尽管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勇气杀了他,但是绝对不会给他一丝丝的好脸色。
“哎,殿下,殿下,殿下,菱珑今天有客人,您不能坏了规矩啊!殿下!”从门外过道里传来老鸨急切的劝告声,朱少明眼睛一凛,在京城之上能被人称之为殿下无外乎一人,便是朱祁镇的皇帝朱祁钰,也就是郕王殿下,今天,他也来了?是菱珑的熟客?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他心中百转千绕,郕王殿下来找菱珑,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看来这春满楼是个藏龙卧虎之地呀!
“撒开!”郕王殿下一旁的属下伸出手大力的推了一把老鸨妖娆的身体,殿下来看谁还需要得到谁的批准么?这名属下一拔身上的剑威胁道:“休得聒噪,再吵明儿封了你的妓院!”郕王朱祁钰听到下人说这话,眉头一蹙,朝另外一个属下打了个眼色,另一名属下二话不说一巴掌甩过去,打得之前那人两眼冒金星,殿下在此,你竟敢封了殿下的店,吃了豹子胆不成?不懂规矩的东西,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难道你娘生你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么?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老身这就前去请菱珑姑娘出来!”老鸨楞了,郕王殿下这是唱哪一出,那名属下说的没错,为何还遭致另一人的毒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见惯了风月场里的争风吃醋,自然对这种事是司空见惯,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这些人要的,他们不会去关心你是如何完成这个任务,只要你能原原本本的完成任务,那么,你就有利用的价值。
朱祁钰一摆手,如果菱珑在这间屋子里,那么本王倒要见识一番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菱珑折腰,哼!朱祁钰一甩衣襟,径直推开门,可是什么也没看见,有些愠怒的瞥了老鸨一眼,你最好说实话,若是找不到菱珑欺骗本王,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老鸨突的一抖,郕王殿下的那一瞥犹如来自阿鼻地狱的魔眼,心生颤栗又不自觉臣服。
主房里没人,那么是在耳房了,耳房里面一般都是文人墨客附庸风雅吟诗作赋的地方,两人在里面......朱祁钰眼中的嫉妒之色一闪而过,菱珑啊菱珑,本王三请你不动,没想到一个外人倒是轻而易举就能让你甘愿委身,你让本王的面子往哪去搁,你让别人怎么看待本王,今天你不陪本王也得陪本王。
朱祁钰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冲动的情绪,不管里面是何人,该做的姿态还是必须做足的,他是高高在上的郕王爷,怎能与凡夫俗子一般见识呢!但是也不能在菱珑这位仙子面前损了形象不是?睁开眼睛抬脚就进了耳房,入目之物确实有两人,而且两人的动作还很亲昵。
“是你!”朱祁钰心里的妒火瞬间灭了大半,他万万想不到与菱珑相会的竟是他,他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么?怎么也有兴致来春满楼潇洒了?想归想,朱祁钰还是笑着打了声招呼:“朱大人,别来无恙否!一直仰慕你的大名,上次本王遇见你的两位红颜知己一时惊为天人,朱大人好艳福呀!”
朱祁钰的话果然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菱珑奋力一挣,人已从朱少明身旁飘然转了几个圈,侧身站在一旁向郕王行礼道:“郕王殿下来访,菱珑未曾远迎,实属罪过,还请郕王殿下恕罪!”
朱少明也缓过神来,跪下身子道:“郕王殿下有礼,谬赞了在下!”朱少明这个下跪的姿态让朱祁钰很享受,男人哪个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得到别人的膜拜,而这朱少明的低姿态很好的起到了这样一个效果,不错不错!难怪皇上会宠信他,这人初一见面,就能掌控住局势,是个可造之才。
“平身,无需多礼!既然皇上在外唤你为朱兄,本王也不好疏了情分,朱兄,你觉得呢?”打一棒子给一个萝卜,自己的突然造访已经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又加上在菱珑面前下跪,这势必会引起他的反感。
“菱珑,你且去换一下妆,稍后我与朱兄听你抚一琴,去吧!”朱祁钰转头对菱珑吩咐了一声,又冲着朱少明哈哈大笑,今儿个详情不如偶遇,不喝上几杯又岂能对得住这难得的缘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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