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赳赳老秦
一时间,国府门前哭声震天,原本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的国府正门外,近千的围观百姓在口耳相传得知事情经过之后,也是被国君地悲愤感动的难以言喻,都是齐齐抽泣起来。
自打秦简公五年,周威烈王十七年(公圆前409年),吴起攻取秦河西地区的临晋(今陕西大荔东)、圆里(今澄城南),并增修此二城。次年,攻秦至郑(今华县),筑洛阴(今大荔南)、合阳(今合阳东南),尽占秦之河西地。至今已是五十余年了,老秦人至今依然能从长辈的口中得知昔日河西膏腴之地的富庶。
陇西苦寒,地力贫瘠,众所周知黄土高坡并不是一块适合耕作的沃土,自打老秦人被周室册封在陇西后,厚道的老秦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马鞭,跳下了马背,拾起了中原民族丢下的扒犁、锄头,从游牧民族转而向农耕民族衍化。可陇西的这片土地是在太过贫瘠了,土地不生谷光长草,大片大片的荒滩和盐碱地侵蚀着人们的生存空间,年年冬天的大雪和春天的戎狄劫掠吞噬者老秦人生命和血肉。
但上天还是公允的,它给了老秦人河西之地,这片只要刀耕火种便可丰收的膏腴之地。
可今天,当带领他们收复失地的国君当街嚎啕痛哭时,他们才恍然明白了河西之地是怎么丢的,又是怎么夺回来的。
是啊,老秦人穷哇!
种地吧,老天很多时候不赏脸,收的粮食便是丰年也不过糊口而已。放牧吧。草原牧场至今已全部落入戎狄部族之手。至于什么工业、商业更是不提,而六国商人也不屑来秦国贸易,至多有些黑心的商人会以高价贩来少许地盐茶铁器,贩走的却是秦国的妙龄少女和人口奴隶。
这些年来。老秦人的心中原来都是在拧着一根筋,认为只要大征发、大备战,人多就可以打胜仗,收复失地。可是这些年,却是屡战屡败,大战数十场,小战无数次,大胜有。小胜也有。可秦军地脚步却被魏人死死的堵在了河西之地的门外。
原来,打不过魏人的原因并不是咱们秦人不够勇猛,也不是咱们秦人贪生怕死,更不是咱们秦人比魏人低了一头。而是魏人的兵卒都是精兵,他们有铁甲、有铁剑、有上好的兵器。有严苛的训练,还有丰富的伙食。
原来。装备地铁甲、铁剑地魏武卒,当真是一个打咱们五个的!
老秦人动容了。他们开始反思自己地无知。也开始渴望从国君地嘴里听到可以让他们雀跃地消息!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黑色尚服地伟岸身影来到了国君面前。他双臂高举。猛然大喝道:“赳赳老秦!”
随着这声怒喝。围在国府门前正哭得落花流水地老秦百姓突然之间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振作了起来。纷纷抬起头。声嘶力竭地用尽全力回应道:“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渐渐的。怒吼汇合成了一陇西民谣为曲的哀歌,以国府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去。栎阳城中,不论是策马巡街的公安校尉、还是沿街叫卖的贩夫,或是阴天打孩子闲着无事的寻常百姓,但凡听到这歌声的,都会停下脚步和手中的活计,一面跟着哼唱、一面向国府走去。
“二哥!”哀歌声中,国公嬴无敌抹干了脸上的泪水,看清了这伟岸身影正是他的二哥嬴渠梁。嬴渠梁来至无敌面前,也是跪下身来和无敌紧紧抱在一起,悲道:“三弟,要怪怎也怪不到你身上。得怪二哥,得怪公父他老人家至终都没能明白这个道理,只知道征发备战,让咱老秦儿郎赤手空拳地用血肉之躯去和魏人拼命。”
“二哥……二哥!”听见嬴渠梁如此自责,无敌也是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对这个时代来说,怪谁也是没用地。“三弟呀三弟!”嬴渠梁也是动了真情,一抹眼泪却是欢声道:“可上天有眼哇!上天看见了我老秦人所遭受地苦难,所以上天为咱老秦人把三弟你给送来,从此咱老秦人便有了指望,咱老秦人便有了指望哩!”
看着嬴渠梁破涕为笑,无敌只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深藏着的那根琴弦似乎被一只无形手轻轻拨动起来,一种难以言喻地感觉由内向外弥漫开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终其一生都不可多得的感觉。
正因如此,无敌暗下决心,绝不辜负老秦人一腔热血和期盼。
旋即,无敌搀扶着嬴渠梁站起身来,示意群众人停止哼唱哀歌之后,正色道:“正因我老秦苦穷、连年征战,百姓民生不济,所以本公才决定行此简兵、精兵之策。我大秦,也要练出一只精兵来,一只堪比魏武卒的精兵,一只比魏武卒更强的精兵。”
“好!”群众立时暴起欢呼之声。
“可是!”无敌话锋一转,直言道:“练精兵要钱、要粮、要肉食、要甲胄、要兵器,以咱老秦举国之力,只能练三万人!所以,本公下令精简兵员,让老卒卸甲归田,并且发给他们牛羊和土地,让他们去河西耕作。如果这三万精兵练成了,就能死死守住少梁、临晋、函谷这三个关隘,那么老兵们耕作收获的粮食就能供应给咱们的军士。如果这三万精兵练不成,或守不住,河西的所有老兵就是咱老秦人和魏人死战的先锋大军!”
“好!”跛腿老卒高喝一声道:“君上!今日有君上一席话,老卒我就是死了,也能够瞑目了!”
无敌忙安慰道:“老人家!您老可得活好了。您还要瞧着日后咱大秦的精兵大败魏人,也要瞧着咱大秦的精兵攻进魏人国都安邑,报仇雪耻地那天!”
“好!好!我一定活得好好的,等着瞧!等着瞧!”老卒感动得热泪盈眶。却是一抹眼泪道:“君上,老卒只求君上答应一事!”
“老人家请说!”无敌道。
老卒伸手中怀中摸出了一个小布口袋,递给无敌道:“君上,这五百钱是国府发给咱们老卒的抚恤,老卒家中有儿女赡养,花不了这钱,求君上用这钱给儿郎们换两副铁甲吧!”
老人才将说完,围观的群众中当即站出了数十个老卒。都是纷纷掏出身上地钱袋。那个据说用一把断剑杀了七个魏武卒的老兵也是将钱袋送上,说道:“君上,这是咱的抚恤,就按老哥哥说的,给咱老秦儿郎换铁甲吧!再不能让咱老秦儿郎拿着脆钝的铜剑去跟魏人拼杀了!”
哪知无敌却是伸手一推。将钱袋推了回去,斩钉截铁道:“不!这钱本公不能收!”
“君上。这是为何?”众人不解问道。
无敌道:“诸位,老卒抚恤,是我大秦对戍边守疆、保家卫国的秦军退役将士地褒奖,也是对那些为国征战受伤致残的老兵解除后顾之忧的福利。你们为咱大秦,为咱老秦人流了血,出了力,所以现在咱大秦就得对你们尽以道义。诸位父老,这钱今日本公不能收,日后也不可能收,休要再提此事!”
见无敌如此决绝。众老兵很是失落。可心中却是渐渐泛起了阵阵暖意。当初这老兵抚恤发放,对他们这些为国征战却落得一身残疾地老兵而言。无疑是自打盘古开天一来破天荒地头一遭。自古以来,这天下没有任何一国会对他们这些因为伤残而卸甲归天的老兵给予什么抚恤,且这抚恤还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月都有。
“好!”跛脚老卒也是干脆,便将钱袋放回怀中,却是拱手作揖道:“君上,今日一席话,老卒算是明白君上简兵之意。老卒今年五十有八,家中还有一个幼子已经成年,老卒只求君上能将老卒幼子收入军中!”
“可是家中独子?”无敌问道。
跛脚老卒摇头道:“家中尚有二子,也是卸甲老卒!”
无敌便道:“好!本公收了见无敌收了这跛脚老卒的幼子从军,围观群众当中不少人也是立即站出来要求收其从军。当下这原本的国府重地立时变成了热闹地参军报名点。无敌一看人群汹涌,立时招架不住,急忙让司丞吕尚出来顶缸,然后便拉着二哥渠梁往国府避走。
哪知才脱离人群视线入得国府,二哥渠梁便拉住无敌:“三弟慢走,二哥来给你引荐一位大贤前辈,乃是穆公时五大夫百里奚之后。”
“哦?”无敌愕然,回头一望,却是发现几名二哥的亲兵正护着一老一少进入国府。细看之下不禁讶然,忙拱手施礼,道:“呀!百里前辈!”
“哈哈!秦公有礼,别来无恙否?”百里瑶远远便拱手为礼,却是想要挡住一双红肿地老眼。
见三弟和百里瑶竟然相识,嬴渠梁万分惊愕,旋即更让他惊愕的是无敌竟然对百里瑶道:“前辈,小妹曾说再见之日定当恢复女儿装扮,怎地食言而肥也?”
就在嬴渠梁的愕然中,玄奇对无敌嗔道:“奇儿如何食言而肥?”言毕,竟是当面将发髻束带扯下,任由一头秀发如黑瀑一般披散双肩。而嬴渠梁更是看出,玄奇看着无敌的目光无比炙热,而双颊已然是微红了。
不知怎地,嬴渠梁只觉突有一记重锤,正中自己胸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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