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子修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道:“很快,你就会明白了。”他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很快,我就能让你看到,夏侯子宸的下场。”
他嫉妒夏侯子宸,嫉妒他的身边能有这样的一个奇女子相助,能有这样的一个红颜知己相伴。这种嫉妒,让他发狂,恨不得他死。
桑离愤怒又无奈。她的眼睛里嗖嗖的飞出了刀子,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只怕夏侯子修这会儿早已千疮百孔,死过好几回了。
夏侯子修对她的恨意置若罔闻,只面无表情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的保存体力,等着看一出好戏。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吧。”
“来人。”他的声音清冷得像是窗外的冰雪,“好好照顾朝华郡主,不得有任何的差错,违令者,本王绝不轻饶!”
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桑离的心,迅速的沉到了谷底。
她有一种预感,夏侯子修将要进行一场大的动作,可具体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子宸,你到底在哪里?她的心中急切而又绝望的呼喊。
此时的夏侯子宸,正在匆匆赶往行宫的路上。等他快马加鞭,风雪兼程的赶到行宫的时候,发现整座行宫已陷入了一片悲痛之中。宫人们无声的挂着白幡,结着白花,个个神情肃穆,垂眸噤声。
皇帝的寝殿外,更是跪了一地的妃嫔和大臣,哭声连成一片:“皇上……”
夏侯子宸的心顿时咯噔一下,随手抓过一个太监,“怎么回事?”
那太监神色哀恸,“回太子殿下,皇上龙驭宾天了……”
夏侯子宸眼前一黑,差点没栽倒下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他挥挥手,遣退下人,屏着呼吸,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大臣们见到他,纷纷跪着让开一条路来。
几个年幼的皇子已然跪在最前面,脸色苍白,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到夏侯子宸走过去,他们让出一个位置:“太子哥哥。”
夏侯子宸仍然不敢相信父皇已经归西,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来。
司徒同哽咽着上前:“老臣见过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节哀顺变。”
夏侯子宸强自压抑着情绪,低低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司徒同道,“昨天夜里。宫里管事太监传的信,我得了信就匆匆赶来了。”
整整一天过去了,为什么他才得到消息?夏侯子宸皱眉。他安插在宫里的人呢?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他消息?还有,皇后不是一直守在父皇的身边吗?怎么没看到人?
司徒同看出他的心思:“皇后娘娘方才晕过去了,宫人已将她抬回寝殿。”
夏侯子宸游目四望,却不见夏侯子修身影。
“献王呢?”他皱眉,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司徒同摇头。“微臣来的时候,就不见献王的踪影。”
正说着,寝殿的大门忽然徐徐打开了。沉重的开门声吱嘎一声,像是古老的闷钟,重重的敲在了大家的心上。于是不约而同齐刷刷的抬头望向门开处。
几个皇帝素日最为倚重的大臣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当头的,是丞相凌启山。他手里握着一卷圣旨。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手上的圣旨上。
司徒同诧异,“皇上还留了遗诏?”
夏侯子宸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他的目光越过凌启山和几位大臣,落在了他们后面的夏侯子修身上,心里的疑云也越来越大。夏侯子修?他不是病重的吗?可他此刻哪有一点病重的样子?又为什么会在父皇的寝殿里?
他灼热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夏侯子修,他静静的跟在大家的后面走出来,静静的走到夏侯子宸的身边,静静的跪下,神色之间有一抹难以言说的哀伤。
凌启山环顾众人一眼,略微抬高了声音,“皇上刚刚殡天,本相跟诸位心情一样沉痛。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圣上留有遗诏,既然众位王爷已经赶到,本相这就宣读皇上圣旨。”
说罢一脸沉痛的展开黄绢宣读。前面无非是皇帝继位以来的各大事记,以及皇帝的一些自省谦虚之词。凌启山念得抑扬顿挫,声音哀恸又不失沉重,但众人的注意点其实根本就不在这儿,大家最关心的,是皇帝到底把皇位传给谁了。
凌启山终于念到了最关键处,众人全都屏气凝神,唯有夏侯子修唇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冷笑。
“太子子宸,守关不力……”念到这里,凌启山的声音一顿,夏侯子宸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拳头下意识的捏在了一起。底下跪着的司徒同和太子一党,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凌启山继续念:“太子子宸,守关不力,致叛军入关,险酿大祸,著降为宸王,移居宸王府。献王子修,谦恭仁和,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命宸王辅佐新帝,共同维护大燕江山……”
新帝居然是献王!这个结果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了。而夏侯子宸,在听到自己被贬为宸王的那一刻,一颗心已经急剧的沉了下去。他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眸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父皇的遗诏怎会指定献王登基?这段时间行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转?
仿佛一颗巨石坠入了湖中,遗诏的内容让众人心里都惊讶不已,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议论出声来。谁都知道,皇帝最喜欢的是太子夏侯子宸,所作所为也大有将江山社稷交与他手中之意。况且太子自打身份回归正统之后,种种表现也深得人心,不管是之前的恽王叛乱他救驾有功,还是之后的促成西楚和大燕的友好,再是以一己之力迫使北胡退兵,又到此次的平定藩军作乱,桩桩件件,他都功不可没,太子殿下一党也是胜券在握,本以为能将主子拱上皇帝之位,却不料,一道遗诏粉碎了大家的美梦。献王继位,这是大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那么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不止是太子一党,跪在下面的对夏侯子宸向来敬仰有加的八皇子夏侯子文脸色也都变了。圣旨刚一宣读完,十二岁的少年就沉不住气的跳了起来:“怎么可能?父皇怎么可能让献王兄当皇帝?不是应该由太子哥哥继位的吗?凌丞相,你是不是念错了?”
这种质问无疑就是当众羞辱,夏侯子修瞬间就变了颜色,有大臣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只见男人眸光闪烁,薄唇
紧抿,袖子下的五指,却紧握成了拳。大臣不由偷偷擦了擦冷汗,从夏侯子宸封为太子之后,他们便见风使舵,不将宝压在他身上,谁知最后他竟是大赢家。反倒是众人一致看好的太子夏侯子宸,最后落了个惨败。这就跟赌博的性质一样的,赌夏侯子修赢的,此刻心里全都在欢呼雀跃,赌夏侯子宸赢的,却个个脸色惨白一片。
凌启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八皇子,您这话说得……”
他虽然不是献王一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他,不就是在质疑圣旨的真假性么?质疑圣旨,就是在质疑皇帝。也只有这位年纪尚小的八皇子才敢说出这样对刚刚殡天的皇帝的大不敬的话来,换了别人,那是万万也不敢的。
夏侯子文不待他说完,径直抢过他手里的圣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错,上面的确是写着让献王当皇帝。可是,这怎么可能?少年捏着圣旨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副怎么也想不通的模样。
献王一党终于逮到献媚机会,当即噌的站起,大声道:“八皇子,皇上刚刚驾崩,你就在这儿胡闹,你要让陛下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么?”
其他人趁机起哄:“就是,八皇子说这话,就该治个大不敬的罪……”
“八皇子,先帝的遗旨可是清楚明白的,八皇子难道要抗旨不成?”
“我……”夏侯子文哪经历过这种场面,一时竟急得满脸通红。无奈之下,只得看向夏侯子宸:“太子哥哥……”他跺了跺脚,意思是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可夏侯子宸只是跪在那儿,薄唇紧抿,钢牙暗咬。他不似夏侯子文,可以随心所欲的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下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等着他的指示,可权衡利弊,此刻他们所处的局面对他们极为不利。他匆匆赶来行宫,只带了二百随行仪仗侍卫,今日种种表现可以证明,行宫已被夏侯子修控制,很显然,整个明州也已落入他的手中,这个时候若让他抓到把柄对自己动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越是局面混乱的时候,他就越不能轻举妄动。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当中,夏侯子修缓缓起身,掸了掸袍角的灰,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一般。神色之间,还是那抹似有若无的淡然,可扫视众人一眼的眸中已有了凌厉之色。
献王一党立马跪下:“臣等参见新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参拜新皇的山呼之声,春雷般在寝殿前响起。众人重新跪了一地,凌丞相犹豫了一下,也跪下了。他虽然不是献王一党,但他也不是太子一党。他是个聪明人,一直以来并没有明确战队,做人甚是圆滑世故,所谓墙头草,两边倒。如今一看这局面完全在献王的控制当中,而圣旨又指定献王登基,所以,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便从善如流了。
唯有司徒同和夏侯子文,目光放在了夏侯子宸的身上,并没有跪拜新君,而夏侯子修的目光,也同样放在了夏侯子宸的身上。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他。
他们都在等着他。等着他表态。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那些先前还哭哭啼啼的妃嫔们,也都停止了哭声,个个都垂着眸,不敢抬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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