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让我们工作,太不讲道理了吧!”
傍晚时分,秦玲在乔冰珊家的客厅里来回踱步。
“毕竟被人投诉了,没办法。”乔冰珊的声音有气无力,透着疲惫。
“就是说啊,我能不生气么!你尽心尽力,救死扶伤,从来没做过骗人坑钱的事,到底是什么人投诉你!”
“我也不知道。”乔冰珊答得坦率。
“唉,”秦玲终于停下脚步,原地叹了口气,“我觉得这事有蹊跷,怕不是挡了谁的财路,你有头绪吗?”
“不清楚。”乔冰珊还是摇头。
秦玲摇摇头,望着她没说话,正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哎呀,春野回来啦,吃饭没?”秦玲立刻挂上笑脸。
“秦阿姨好,我在学校食堂吃了。”
“我买了点水果,给你洗好端屋里。”
“不用了,你们忙吧。”
女孩脱下鞋帽,目光在屋里扫过,尤其在姑姑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外面天色渐暗,客厅笼罩在阴沉的空气中。她面露诧色,但并没有开口提问,只是拎起书包,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
秦玲目送春野关上房门,而后转过头,压低声音:“你再好好想想,最近到底有没有得罪人?”
乔冰珊低头思考,半晌过后,突然怔住,然后移开视线:“应该没有。”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过秦玲的眼睛:“真的?你可别瞒着我,有什么事都说出来,我才好帮你拿主意。”
乔冰珊迟疑再三,终于开口:“……我在找一只走丢的猫。”
“走丢?冰块不是在家么?”
“不是它,是另一只……是于老师的猫。”
“啊,我想起来了,在咱们医院跑丢的是不是。”
乔冰珊面带痛苦地点点头,而后把追查血贩子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出来:“……我也不确定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你说在咱们医院的客户群里,看到血贩子发广告?”
“是。”
“这么恶劣的事,医院不管吗?”
“我昨晚给周医生打了电话,他说会调查清楚。”乔冰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吧?”
“我看未必,”秦玲挨着她坐下,低声说,“小乔,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讲。”
“什么事?”
秦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四下张望一圈,又走到窗边,把半掩的窗户关严,才重新回到沙发边落座。
乔冰珊不解地望着她:“这么严重?”
秦玲点头:“你还记得给柯基开胸的手术么。”
“当然记得。”乔冰珊苦笑,她怎么会忘呢,就是那次噩梦般的医疗事故,使她丢了工作,还在网上遭到围攻。
“你是不是用了止血的药?”
“是,通常大手术完成后,都会注射止血剂避免大出血,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就是它,”秦玲低声说,“我怀疑止血剂有问题?”
乔冰珊不禁怔住。
“我有一次打扫院长办公室,在沙发底下发现一个止血剂的空管,我很好奇,就仔细看了一下包装,发现已经过期好几年了,”
“会不会是以前掉的。”
“院里每个月一次大扫除,院长办公室一直是我负责,但我前一次清扫,根本没见过这管子。”
乔冰珊不由得睁大眼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你刚开始休长假,还没正式办离职的时候。”
“你报告给他了?”
“对啊,然后他叫我不用在意,我当时确实也没多想,毕竟小周也和咱们共事多年,哪能随便怀疑他。但很快我就被炒鱿鱼了,现在想想,未免有些蹊跷……”
乔冰珊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尽管已经过去几个月,但她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那一天医院为了庆祝评优成功,集体外出聚餐,突然来了一台急诊,要给误食鱼钩的狗做开胸手术。因为人手不够,她只能请周士卿亲自为她配药,当天注射的麻醉剂和止血剂,都出自周士卿之手。
配药是很基础的工作,通常都由实习生来完成,因为周士卿经验丰富,她根本没有任何顾虑便推了针管。那只狗刚好死于术后大出血,而且是术后二十四小时突然发病,事后她苦苦思索引发大出血的原因,设想过很多可能性,但从来没有往药剂的方向上动过念头。
“你说,会不会是他……乖乖,这要是真的,可不得了……”
如果柯基犬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周士卿故意为之,采用过期止血剂作为注射药,性质就和一般的医疗事故完全不同了。
医疗事故发生不久前,张院长曾在私下跟乔冰珊沟通,希望她能够继任院长的职位,为了铺垫她升职的道路,特意把重要的汇报任务交给她来完成。这些工作安排,周士卿自然都看在眼里。不论资历还是水平,两人都不相上下,他却没能被选为继任者,自然有理由心怀不满。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预谋好的。
乔冰珊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她一只手扶着胃部,另一只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缓缓开口,“应该只是巧合吧。”
“我也觉得……”
两人交换视线吗,正想把话题错开,秦玲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她起身接听:“儿子,我在乔医生家呢,有事吗?”
客厅很安静,电话听筒像音响似的,清楚地播放出对面的声音:“妈,你给乔医生介绍的生意,要不然就先别做了吧?”
她的脸色明显一僵:“怎么了?”
“好像出事了。”
“你别胡说,乔医生水平高,态度认真负责,能出什么事?”
“网上的人都在说她非法行医,我把链接发给你哦,你待会儿看看,真的别再做了。”
秦玲转过头,一脸忧心忡忡,把手机举到乔冰珊面前:“网上的事我也不太懂,要不你自己看看。”
那是一篇关于她的新闻报道,同样来自知名宠物自媒体博主,报道中详细介绍了她被瑞德开除后,通过私人关系接活的经历,甚至连她前些日子在公园里训狗的经过,也被记者从路人的短视频帐号里扒了出来,附在文章末尾。
秦玲的手机屏幕很大,网页上的内容显示得格外清楚,每个字都清晰得仿佛石头,砸在她的身上。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评论区。
“怎么又是她,上次害死人家柯基的就是她吧。”
“害死一只还不够,还要继续祸害。”
“她真的有执照吗?收入都纳税了吗!”
“必须严查!不能让这种人败坏了风气!”
这些诋毁中伤的言论,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她以为自己离开瑞德,就能远离风暴眼,重新开始平静的新生活,却没想到对方又一次亮出矛头,变本加厉地刺向他。
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送走秦玲的。她回到房间,却不敢触碰手机,明亮的液晶屏幕仿佛潘多拉的魔盒,盒盖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掀开,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痛苦。
那一晚,她关上所有的灯,独自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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