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春野回到家时,家里空无一人。
她和姑姑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生活节奏相去甚远,平时各自呆在房间,把门一关,井水不犯河水,她也巴不得对方晚些回家,最好别和她打照面,她也乐得轻省。
但今天她的心情却截然不同,即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脑海里也忍不住勾勒出乔冰珊孤身徘徊街头的画面,思来想去,只觉得胸口沉甸甸,很不是滋味。
平日里的乔冰珊总是冷漠高傲,仿佛从来不把旁人放在心上,她实在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在寻找两个月前走丢的猫。
她还饿着肚子,便去厨房烧水煮饭,洗菜淘米时忍不住拿了两人份的材料,烹饪完毕后,她把自己那份盛到碗里,剩下的就用保温餐盒装好,放在桌面上。
直到她吃饱喝足,乔冰珊还没到家,她犹豫再三,终于抄起手机拍了餐盒的照片,发给对方,配上简短的信息——“给你留了饭,回来吃吧。”
发完信息之后,她长舒一口气,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
多亏许琳琳及时阻拦,她才没把半年的积累扔进垃圾桶,不仅如此,今天参加天桥下的领养会,她又收获了新的素材。翻阅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灵感在心中隐约浮现,她不由得感到振奋——论文大赛的截稿日期就在下周,或许自己真的能赶上末班车。
然而,她对自己的写作水平毫无信心。几次语文模拟考,她的作文分数都不高。况且论文比作文复杂得多,她心里毫无底气,甚至抓起手机,打算求助周楚楠。正在这时,她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是乔冰珊回来了。
乔冰珊穿了一件灰棕色的风衣,正如她在地铁口看到的一样,只是头发更加蓬乱,显然被风吹了一路,脸上透着明显的倦意。
她不由得脱口问道:“你去哪了?”
乔冰珊愣了一下,回答说:“出去办点事。”
这人果然不会说出实情——乔春野心想,同时决定隐瞒自己的见闻。她向平常一样扭开头,把沙发上的冰块抱进怀里逗弄,同时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饭在桌上,趁热吃吧。”
乔冰珊点点头,在餐桌旁落座,保温餐盒里的菜肴还有余温,泛着朴实的香气。她沉默了几秒,低声说:“谢谢啊。”
乔春野愣了一下,忙抬头解释:“顺便做的而已。”
乔冰珊拿起筷子,问道:“今天和周院长谈好了吗?”
“嗯,明天开始我就不去医院了。”
“挺好的,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嗯。”乔春野敷衍了一声。
冰块喵了一声,从她怀里挣脱,跳到墙角喝水去了。她坐在姑姑旁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便把笔记本捧进手里,假装翻看。
乔冰珊却突然停下筷子:“这是你写的?”
乔春野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把东西藏起来,但为了不表露心虚,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我看你经常在医院拿出来,还以为是课堂笔记呢。”
“没有,跟学校没关系,算是工作记录吧。”
“能给我看看吗?”
“……行。”
乔春野将笔记本递给姑姑,忐忑地等待回应。后者低头翻开,随后便陷入沉默,在笔记主人的注视下,她竟逐页翻阅,从头一直翻到尾,末了才说:“写的很好。”
“真的吗?”乔春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如果实习生都像你这么认真,我倒能轻松很多。其实我们一直都希望你能留下,只可惜规章制度不允许……”乔冰珊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摇头,“算了,我们不提这个。”
乔春野凝着姑姑的脸,这才发现对方也在躲避她的视线,她的心脏不由得突突直跳,鼓起勇气问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乔冰珊愣住了:“什么忙?”
她把论文大赛的事情说给对方。
“当然可以,”乔冰珊点头,“你早就应该跟我说。”
乔春野眨眨眼:“我怕耽误你时间。”
“反正我现在失业,有的是时间。”
“别说失业嘛,又不是你的错,”乔春野想了想,补充说,“我要是你,就当放个长假,趁机休息一下。”
乔冰珊没有回答,只是把最后一点剩菜夹进碗里,连葱姜都没剩下。吃完之后,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目光四处游走,似乎有些无措。
乔春野突然意识到,正如自己一样,她的姑姑对她也没有恶意,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罢了。
想到此处,她腾地站起身,把碗筷和餐盒收拾成摞:“我来洗碗,洗完咱们就开工吧。”
*
乔冰珊第一次迈入春野的房间——尽管这间次卧曾被她用来堆放书籍杂物,但自从变成侄女的卧室,她还没有主动进去过。
大号行李箱还靠墙立着,手拉杆被当成衣架,胡乱耷着几件内衣,乔春野匆匆忙忙收拾,乔冰珊却说:“没事,反正是在家里,不用那么拘谨。”
女孩的手放下了。
她想了想,说:“下周去买个衣橱吧。”
乔春野却摇头说:“不要乱花钱了吧。”
“没关系,本来早该买的,是我的疏忽。”
“真的不用,你都辞职了,这段时间就别再破费。”
乔冰珊望着对方,面露疑惑,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担心家里没钱了?”
乔春野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难道不是吗?”
“不至于,瑞德单方面让我离职,也有给我补偿,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开销。”
“哦?那为什么最近你都不吃肉了?”
“我最近肠胃不太舒服,想吃得清淡一点。”
“那天我看你拿着银行的单子,写了房贷什么的……”
“那是在办理公积金转移的手续。”
“哦,我还以为你……你是没钱花了。”
乔春野挠了挠头,不知该作何反应。乔冰珊见状,微微勾起嘴角,笑道:“你的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乔春野小声嘟囔。
她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感到一阵轻松,像是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两人在书桌边并排坐下,进入工作模式。乔冰珊拿出上班时的劲头,一丝不苟地检查侄女的笔记,圈出重点,订正错误。两人热烈讨论了两个小时,乔春野从搬进这个家开始,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深夜时分,草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内容,其中总算浮现出一份清晰完整的大纲。乔冰珊用笔杆敲了敲桌面:“好了,大纲已经足够充实,但要落实成文章才算数,可不能松懈。”
“我明白,”乔春野点点头,尽管没能得到对方的夸奖,但她仍旧兴奋不已:“截稿之前我一定能交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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